(一一一)軟禁
綠嬌嬌看看他們幾個,自己已經先笑得幾乎翻下馬,笑夠了她下令:馬上到前面最近的鎮上買一架大馬車,出發!
日落時分,滿天落霞的映照下,他們來到一個繁華的小鎮,一問之下才知道這裡已經是距離吉安兩百里外的金川鎮,看來一條好走的遠路的確是更有效率。
綠嬌嬌和大家說,現在身後追兵不再象過去那麼仁慈,這一路上想吃好住好是不可能的,只能買些好東西躲到山間的小村裡借宿。
他們四人在淨居寺吃了一個月無味大師的齋飯,嘴裡淡出小鳥,到了這裡一見到市場馬上展開血拼式的搶購,半個時辰之後,他們的行裝已經變成了四匹馬拉着一架中國式的大馬車,馬車上塞了可以吃幾天的酒肉和一批新衣服,然後在夜幕下趕車離開金川鎮,躲到十幾裡外的一個小村借宿。
在紋銀開路之下,很快就住進一家寬敞而不顯眼的農家,四個人分頭做飯洗澡整理好自己,終於可以坐下來吃一頓有肉的飯。
大家一直看着孫存真,想知道他的臉上遮着一塊門簾怎麼吃飯。沒想到他吃飯倒是很斯文,完全以一個道士的禮儀整齊地擺放好碗筷,一點點地把飯菜往黑簾子裡面夾,沒見多少動作就吃完一碗飯,大家還是沒看到他怎麼吃。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坐在油燈下吃房東送的鹽水花生。綠嬌嬌叫孫存真去準備一下,孫存真就把剛纔在金川鎮買的油彩,女人化妝的白粉和胭脂,以及白色的面泥擺了一桌子。
綠嬌嬌說:“我們四個人裡,有大高個的洋人,有臉上帶門簾的小個子,黃頭髮的小孩,還有一個美女……”
大家一陣鬨笑,綠嬌嬌繼續說:“這四個人很怪,走在路上顯眼得很,更不要說想過關卡了,所以我決定象孫存真過去跟蹤我們一樣,易容趕路。我們四個人剛好可以組成一個家庭,傑克當爸爸,一會你把頭髮剃了,戴上我給你買的瓜皮帽,不然你那些金毛一看就知道是洋鬼子……對了,再加上一付茶晶墨鏡,這可是貴東西,你戴完要還給我……”
綠嬌嬌一邊說一邊把墨鏡往傑克的鼻子上架:“這樣可以遮住你那雙褐色的眼睛,讓鼻子看起來沒那麼高;龍兒的頭髮也太顯眼,一頭黃毛一看就知道是你,你也把頭剃了,戴上瓜皮帽當他兒子,兩父子一起剃光頭。”
安龍兒點頭說好,反正綠嬌嬌安排的事他都沒問題。
“孫存真繼續扮女人,因爲他扮得象,他當傑克的老婆,就是我的媽……”綠嬌嬌沒有說完,笑聲就爆發出來。
綠嬌嬌往每人身上扔了不少花生殼之後大家靜下來,傑克說:
“我可以扮爸爸,可是能不能嬌嬌扮我老婆,孫存真和龍兒扮兒子……”
“我纔不扮你老婆呢……”綠嬌嬌馬上回應:“按我的安排只要小孫做一付假臉,傑克的臉上加點油彩,變成中國人臉色就行了;如果我扮他們的媽,一來我身材這麼矮,別人會懷疑這兩兒子是不是我生的,二來我臉上要整很多粉來化妝,最後還要裝成一個老太婆,唔……”
綠嬌嬌做出一個很不情願,要哭出來的表情,傑克馬上走過去衷心地安慰她:“喔小南瓜,不化妝了,你就當我女兒吧……”說着就張開手去抱綠嬌嬌,被綠嬌嬌坐在椅子上一腳踢開。
安龍兒卻說道:“其實傑克說得有道理,我是廣府人,講一口廣府口音,到現在都只能勉強聽懂江西話;傑克過去只在廣州口岸做生意,會說的中國話其實也是廣府白話,這一點最容易露馬腳;如果傑克和孫存真當爸爸媽媽,官差一問起問題,他們的對答不如嬌姐來得安全,這時如果嬌姐以女兒的身份上前和官差講道理和講條件,一看就知道太老辣而不合常理。
如果嬌姐當媽媽,雖說是易容時臉上辛苦一些,可是過關時就可以大模大樣地和官差對答了……”
大家聽了紛紛點頭稱是,綠嬌嬌只好說:“好吧,那你們倆當我兒子,自己給自己起名字啊,別到時叫錯人名了……小孫給我做個方臉形的惡阿婆面具,要是過卡時誰找我麻煩我就一槍放倒他,叭叭!”綠嬌嬌蹲馬步拔槍作勢開火。
安清源帶着堀田正睦等四個日本人離開青原山,到青原碼頭和穆靈穆拓帶領的馬隊會合,當他了解到綠嬌嬌一行是向北方前進,先安排穆靈帶着人馬追上緊咬住綠嬌嬌的鄧堯等人,自己和穆拓兩個人向北去到距離吉安府五十里的文峰鎮停下。
他們進了文峰鎮,左繞右轉進入街道的深處,走進一座高門大宅。
這座大宅從外面看去,除了牆高門厚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一開門走進去,繞過照壁就可以看到只是在前堂就有七八個帶刀的衛兵守着,他們一見安清源馬上單膝跪下行禮,一個什長迎上來很快地行過禮後,就向安清源彙報:
“安老爺平日卯時起牀,巳時用膳,午後小睡,酉時只吃些茶點乾果,身體健康,一直沒有疾病,每個月安排戲子來給安老爺唱一次戲;近日天氣乾燥安老爺有點乾咳,已經着廚房做鹹橘子水給安老爺化痰……”
安清源一邊走進內堂一邊拍拍什長的肩說:“辛苦你了胡什長,安老爺心情怎麼樣?”
“安老爺和在下有說笑,自己在房內會看書,也會打打太極拳……”
“那就好,行了你忙去吧,我自己進去。”安清源打發了胡什長,自己和穆拓直入內堂。
內堂門着有四個衛兵帶刀守着,安清源進去後他們馬上重新關上門。從內堂再往裡走是一箇中空的小院子,裡面有左中右五個房間,左右靠門的兩間房住着衛兵,一見安清源進來馬上行禮請安,安清源問了一下安老爺在哪裡,衛兵說在書房,安清源走到其中一個房間前敲敲門說:“父親大人,清源來請安了。”
一把明朗的聲音從書房裡傳出來:“進來吧。”
安清源讓穆拓在門外等,自己走進書房反手關門,在一個高大健碩的老人面前跪下請安:
“清源不孝,現在纔回來看望父親大人。”
面前的老人就是綠嬌嬌到處尋找的父親,神秘失蹤的安渭秋,他看着安清源說:
“好了,不要搞這些門面功夫了,你出去都幹什麼了?”
安清源從懷裡拿出一個穿着綠色旗袍的布娃娃交給安渭秋:
“父親,我找到小茹了。”
安渭秋一把拿過布娃娃小心地翻看了一會,眼眶剎那間溼潤起來:
“你找到小茹啦?她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話還沒有說完,淚水已經滲出。
安清源扶安渭秋到椅子坐下,對他說:
“我在廣州找到小茹,她過得不是很好,還改了個新名字叫綠嬌嬌,我花了大力氣才帶她出來……她的八字你也知道,一身滾浪桃花,加上爺爺的墓地的風水被破壞,她要嫁人也不容易,所以……”
安清源的話說得含糊,讓安渭秋直以爲綠嬌嬌在廣州做妓女謀生,是安清源把她救出來,一時間老淚縱橫。他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閉上眼睛靜了一會開口問道:
“小茹的命苦,我沒有帶好她……你告訴我,你把她怎麼樣了?”
安清源也坐到安渭秋身邊,和聲對他說:
“父親,你是我爹,她是我妹妹,我能把她怎麼樣?可是天下局勢越來越緊,現在我如何處理小茹,決定權已經不在我手上,而在你手上了……雖說她是我妹妹,畢竟還是庶出,庶出的女兒在一般人家怕也是嫁掉就會被忘記的角色……”
安渭秋舉起手在自己面前,手在激烈地抖動着,他的手指在緩慢地掐算着,過了一會他擡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看着安清源:
“清源你騙我,這是雷水解卦,水木相生得令,小茹活得好好的,正向北方走動當中,她不在你手裡。”
“父親,我沒有騙你,你也沒有算錯,這個解卦正是押解的意思,小茹的八字命寒缺火,雖然現在是冬天卦身得令,可是她的八字卻是最寒苦的季節;我沒有關起她,我安排了很多兵馬把她送上京城,所以她正在北上……”
“你……你……”安渭秋氣得淚流滿面說不出話,憤力一拍桌子站起來說:“你能不能給我見見小茹!”
安清源連忙給安渭秋倒茶,依然和聲對安渭秋說:
“父親息怒,你知道我要什麼?我是安家長子,我們安家千年以來就是承傳龍訣的家族,你把龍訣傳給我天經地義,你何必苦苦守着?我得到龍訣,完全沒有必要傷害小茹,我還會安排她到後宮當女官待候皇后娘娘,以她的聰明伶俐,皇后娘娘一定很喜歡她……”
安渭秋頹然坐下,聲音沙啞地說:
“清源,你好好做官,好好做人,龍訣始終會傳到你手上,可是你是爲了斬斷各地的天子龍脈而要龍訣,我怎麼可能給你啊,你明不明白……”
“可是你也不能給別人啊?”
“我不會把龍訣給你,給你就等於給了朝廷,朝廷得了龍訣難到能再當一次皇帝嗎?朝廷一定用龍訣來斬斷天下的天子龍脈,這樣就會塗炭生靈;我更不會把龍訣給其他人,天下局勢不穩,龍訣一出必定有人舉兵反清,最後一樣是一場殺戮。想天下太平的話,清源,你不要再找龍訣了……世上可以沒有龍訣,用好楊公風水百姓一樣安居樂業。”
安渭秋的態度安清源早就清楚,他的父親不希望龍訣派上任何用場,他不想龍訣被朝廷或民間任何一方使用。
他對安渭秋說:“父親,你也是口是心非,我見過無味大師了,他讓我給你帶這個茶餅。”說完他把一個普洱茶餅交給安渭秋。
安渭秋凝重地接過茶餅問道:“是小茹帶你找大師的?只有小茹會去那裡啊……”
“對,二弟也在吉安府,我們一齊上過青原山,想必你也算到了。”
安渭秋一聽又激動起來,聲音哽咽地說:“清遠也在吉安?快帶他來見我,我……我很想他……”
安清源也是一臉無奈地說:“現在還不行,他在等我安排怎麼找你,如果我還找不到龍訣,實在是沒有心情忙這些私事,可能也會安排不好他的去向……”
安渭秋一聽火冒三丈,一潑桌上的茶杯破口大罵:
“你這個逆子,竟敢用你的弟妹來威脅我!你已經軟禁我兩年了,我看你是我兒子,已經把《尋龍訣》和《御龍訣》傳給你,你現在賊心不死還要變本加厲,你知道《斬龍訣》是什麼嗎?《斬龍訣》是滅世的禁術,你到底想殺多少人?!”
安清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
“孩兒不敢,自古有云忠孝不能兩全,現在天下大亂在即,如果不能制暴亂於未發,以後必定一發不可收拾!清源不敢不孝,可是忠君報國也是父親從小對清源的教誨,你教清源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