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黃筷和辰痕的臉色皆是一變,急忙掠了過去。
“古老,你……”黃筷詫異道,同時心中也冒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看這情況,古藏鋒顯然是被轟出來的。
“我們走吧,師姐竟然連我都給轟出來了,要是換作其他人,恐怕……”古藏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拍着黃筷的肩膀,道:“你也別泄氣,這世上也不是隻有我師姐才懂得煉丹救人,我們再去求別人吧。”
說着,他拉扯着黃筷就要往庭院外走,而黃筷當即就甩開了他的手,沉聲道:“古老,你老實告訴我,除了瑛芬前輩外,還有人可以救我娘嗎?”
要真是還有其他人的話,恐怕古藏鋒也不會不惜翻山越嶺,帶黃筷來到這地方了。
“有肯定有,但依你孃的傷勢,尋常的煉丹師肯定救不了她,而那些人我們見一面都很難,但只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那還是有一絲希望的。”古藏鋒遲疑了片刻,還是老實回答道。
“不行,我娘已經沒那個時間耗下去了。”黃筷甩下這麼一句話,便轉身向木屋走了去。
“你不想活了,我師姐真會殺人的。”古藏鋒臉色大變,急忙喊道。
然而黃筷卻是不顧,漠然來到木屋大門之外,深呼吸了一口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武道禮,喊道:“瑛芬前輩,小子來此拜訪,是有一事相求,還望前輩……”
咻!
還不容黃筷把話說完,一陣旋風攜帶着歷嘯便突然轟出,黃筷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一塊巨石狠狠撞了一下,喉嚨一甜,而他的身體當即就倒飛了出去,沿着地上翻滾出去了數丈之遠,重重的撞在一棵大樹之上。
古藏鋒連忙疾掠了過來,道:“你沒事吧?我跟你說了,我師姐真會殺人的,走吧,我們再去想想其它辦法,要是你把命搭在這裡了,不僅救不了你娘,而且……”
“古老,別說了。”黃筷擡頭制止了古藏鋒的話,一字一句道:“要是救不了我娘,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武道一途,修的是心,要是我連心都過不了,我又談何修煉武道。”
說着,他毅然轉身向木屋走去。
“武道一途,修的是心。”古藏鋒突然身體一震,眼中盡是難以置信之色,看着黃筷的身影,他實在想不明白,這麼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爲何能說出這種話來?
“瑛芬前輩,人死不能復生,還望你節哀。但我娘和您一樣,也是一位盡心盡責的母親,爲了我,她把她的一切都奉獻給了我。當別人還在逛街遊玩時,她還在一字一句的教我如何破案?當別人都深夜入睡時,她還在爲我蓋着被子?當別人都在追求自己的夢想時,她還在沉思着如何提供給我更好的資源?
直至最後一刻,她還爲我擋下了致命的一擊,前輩,你也是一位母親,我想你應該……”
又是一聲歷嘯轟然傳出,黃筷的身體再次倒飛了出去,而這次足足翻滾到了庭院之外,一口鮮血噴出,地上被渲染成了一片殷紅。
辰痕急忙掠過去,將他攙扶了起來。
“師姐,你這是真要他命嗎?當年的你,究竟到哪裡去了?”古藏鋒顯然也來了怒氣,向着木屋中吼道。
“哈哈哈……”
沉默了良久,木屋之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大笑,這笑聲攜帶着一股恐怖的力量,席捲着這片天地,傳來低沉的悶響之聲,茂密的叢林無風自動,樹葉“簌簌”的往下直落,就連那遠處石潭中的水,此刻竟然都掀起了波濤洶涌。
黃筷死死抱住耳朵,卻感覺那笑聲直接穿破了頭顱,直達靈魂深處,一股鑽心的痛直涌而上。
但馬上這笑聲就停止了,就聽木屋中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當年的我早就在泉兒死的時候,跟着一起死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弱弱,什麼事都聽你們指揮的瑛芬了。師弟,我是看在與你多年的情份上,纔沒有宰了那小子,現在他要是再敢多說一句話,我定……”
“你依然是當年那個你,爲什麼要欺騙自己呢?”然而不容她把話說完,就聽黃筷突然怒吼道。
“黃筷,閉嘴!”古藏鋒的臉色大變,急忙掠到黃筷面前,只從經歷過那件事後,他這位師姐便喜怒無常,說不定還真會直接將黃筷斬殺在此。
然而黃筷依然是一臉的平靜,抹去嘴角的鮮血,一步步向前走去。
“你小子脾氣怎麼就這麼犟呢?快回來。”古藏鋒罵道一聲,就要一把將黃筷給拉回來,然而剛伸出的手卻被辰痕擋住了,“他是勸不回來的。”
“唉……”古藏鋒一甩手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當年的仇恨,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難道你還走不出來?當年你一怒之下,殺了三百二十一條性命,殺了對方滿門,難道還不足以發泄你心中的怒火?”
黃筷一邊邁動腳步,一邊堅定的說着,他眼中除了赴死沙場的決然外,沒有絲毫其它的情感。
出奇的是,這次瑛芬並未出手制止,似是在等待黃筷接下來的話。
“爲愛入魔,那是愛之深。但你的孩子並不希望你變成這樣,他想看到一個會哭會笑會鬧的母親,不是一個躲藏在黑暗中偷偷哭泣,而在世人面前化身爲魔的形象,你的愛,足以戰勝你心中的仇恨。”
木屋之中依然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黃筷深呼了一口氣,指着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道:“一個被仇恨迷失方向的人,她斷然不會有閒情雅緻來栽培這些,現在的你,其實已經忘記了過去,現在你唯一走不出來的,是你不肯原諒你自己。”
“要是我猜測不錯,那墳墓中所葬的,應該就是你的孩子和你的愛人吧。”黃筷指着庭院的一個角落,那裡豎立着兩塊墓碑,想來埋葬之人便是瑛芬的孩子以及愛人。
“墳墓四周,沒有絲毫的雜草,說明你每天都會去打掃一遍,這足以說明你對他們的愛有多深?然而那墓碑之上,你卻沒有刻下他們的名字,你是不敢?還是你覺得沒有這個資格?
你沒有保護好孩子,你覺得對不是逝去的伊人,你沒能讓孩子長大成人,你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你無法原諒自己,你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
“別說了,別說了……”木屋中傳來痛苦的嘶吼,聲音中充滿了悲涼之意。
“然而你錯了,要是他們能活過來,斷然不願看見現在這模樣的你,你在世人面前僞裝自己,令人畏懼,令人害怕,然而又有誰知道,無數個日日夜夜你跪在墓碑之前,敘說着心中的痛苦。”
說到這裡,黃筷突然跪在了地上,指着被冰凍成的紅菱,聲音哽咽道:“之所以我說這麼多,之所以我能理解到你心中的痛苦,那是因爲我也有一位和你一樣的母親啊!要是你的孩子能活過來,想必也會和我一樣吧,哪怕死,也要救回自己的母親,因爲這是我們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欠下了。”
“所以,我懇求你,救救我孃親吧。”黃筷的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一次,兩次……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尤其是這個強者爲尊的世界,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股執傲,斷然是不會輕易下跪的,但爲了救回自己的孃親,別說下跪,就是要黃筷死,他也不會眨一下眉頭。
正如黃筷所說的,自他們出生的一刻起,就已經欠自己母親一條命。
額頭漸漸有了血跡,然而那低沉的磕頭聲,卻是越來越響。
古藏鋒等人皆是不忍,將頭偏了過去,就連一旁的赤焰朱雀和花狐貂,此刻都看不下去了,皆是將頭看向遠方,偷偷抹着眼淚。
“唉……”
良久,木屋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嘆息,黃筷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一輕,一股力量便將他攙扶了起來,隨即就聽木屋之中傳來了陣陣腳步聲。
一道白衣身影慢慢浮現而出,黃筷當即凝目看了去,和他想象中一樣,對方是一位慈母形象,一身乾淨樸素的衣裝,臉頰略顯秀美,給人一種溫婉柔和之感,然而雙眸中卻始終凝聚着一層冰霜,給人一種拒人千里的寒意。
也許在她孩子還未離開前,她的這雙眼睛還閃爍着如陽光般溫暖的目光吧。
然而最爲惹人注目的,其實並不是她的這雙眼睛,而是一頭垂落至腰間的白髮,滿頭的白髮,似是敘述了這無數個日日夜夜來,她所承受的痛苦。
她漠然的盯着黃筷,而後者也這樣盯着她。
沉默了良久,就見瑛芬突然對着紅菱一招手,便見後者憑空被一股力量撕扯了過來,而且她周身的冰屑還在迅速融化而去,當落在瑛芬手中時,已經沒有絲毫冰屑了。
嗡!
一股乳白色的光芒自瑛芬掌心蕩漾而出,將紅菱籠罩在了其中,可隨着不斷察看,瑛芬的眉頭就不由蜷縮成了一團,良久後,她才擡頭看向了黃筷,漠然道:“你娘僅剩一口氣在,要想救她,一般的丹藥根本就做不到,目前我只能維持她一年的性命,在這一年內,你必須找齊這三樣東西,不然我也沒辦法。”
在黃筷激動的目光下,瑛芬突然探出一指,一道白色光束破開指尖,當即竄進了黃筷腦海,隨即,瑛芬的身影就如一縷青煙般,緩緩消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