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保甲連坐之法。民間即便是有小規模的反抗,也會很快被鎮壓下去。這本是此次南征之前,殷昊對殷永的一個建議。越人自從洛軍入侵亡國之後,民間反抗一直都沒有斷絕過。要滅越國對此就不能沒有一些準備。原本殷昊提出這個建議就是針對越地有可能出現的民間反抗而設的。
保甲連坐之法被徐文業率先在江南三郡試行了。這卻是殷昊始料未及的。
岑遷殺官軍,如果不反,那他們逃走之後,這些無辜的村民將被鎮軍一體連坐。所以大春他們所說的就不能不引起蔣旻的重視了。他們即便要走,恐怕也走不了。這麼多的村民都看着他們呢。
雖然殺這些欺壓百姓的鎮軍,百姓們是歡迎的。但殺了人就走,把他們留下頂缸。他們也是不會答應的。
如今迫在眉睫的決定必須有蔣旻來下。他在軍中是校尉,這次他們幾個回鄉也是以他爲首的。沉吟了片刻之後,蔣旻對岑遷說道:“先把三娃哥和狄奎叫來。我們趕緊商量一下。”
岑遷點了點頭,就去叫人了。而大春對一個兄弟使了個眼色。那兄弟也就跟着出去了。
蔣旻朝着大春笑了笑。大春有些尷尬的同樣報以一個微笑。他是怕岑遷趁機跑了。蔣旻有哪裡不知道他的想法。
爲了避開這尷尬,蔣旻開始詢問其周圍的情況來了。
七牌村離花崗縣城不遠。縣城裡駐着將近兩千餘鎮軍。雖說這些鎮軍戰鬥力不怎麼樣,但對付起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確是厲害得很呢。
“沅山那邊現在有土匪嗎?”蔣旻想起當年在此地遊擊的時候,在沅山那邊剿過匪。那邊的地形到很適合藏匿的。如果他帶着人進山,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大春一家是來這裡落戶也才五六年,若不是這幾年販腳,他對此地的瞭解絕對不會比蔣旻多的。他聽蔣旻這麼問卻有些茫然,沅山離此地有三十多裡地。他不知道蔣旻問那山做什麼。
不過他還是沒有遲疑地說了說那邊的情況:“沅山那邊有兩個村子,前段時間鬧飛蟲,地裡的莊稼黃了,聽說都跑到銅山那邊去了。不過土匪這些年倒是沒聽說過。”
當年殷昊在此地打游擊的時候,順帶手將許多陳年積匪掃了一遍,這匪患倒是絕跡了不少。老百姓都是安分守己的,就算相當土匪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官府對抗。所以即便是被壓迫得無法生存了,這些百姓也沒有跑山上去當土匪的。
聽他這麼一說蔣旻心裡有了點底。
沒過多久,牛三斤和狄奎都來了。他們也知道了岑遷殺了鎮軍的事情。蔣旻也不跟他們多廢話徑直就佈置起來了。
“奎哥,你家有匹馬的,你趕緊出發,去羊角關將這裡的情況報給國公爺。我和三娃哥、小遷帶着鄉親們去沅山,那邊地勢險要,我們暫且落草先當幾天土匪。和他們周旋周旋。所有的希望就在你了!對了,把那個傢伙帶上,他也能做個人證。小遷,去把他帶出來。”蔣旻說到最後對岑遷使了個眼色道。
“哎!”岑遷心中對這一撮毛是恨之入骨,這些鎮軍就是他帶着的,這傢伙是首犯。如今既然要帶他去見殷昊,那自然就能逃過一死了。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岑遷還是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的。他也沒有拖延,徑直去了裡屋。
可當他在出來的時候,手裡只拎着一根割斷了的繩子。這傢伙竟然偷偷的跑了!
一撮毛的逃跑讓蔣旻更加感覺到事情的緊迫性了。花崗離縣城不遠,等這一撮毛跑到縣城裡去,再回來的時候,就不會只帶那麼幾個人了。兩千多鎮軍,即便來一半,在這小村裡,他們這幾個人又如何能抵擋的了呢?
“是不遲疑,奎哥!你趕緊出發。”蔣旻對狄奎說完,立刻轉頭對大春說道,“大春,你趕緊讓鄉親們收拾收拾,以最快的速度我們出發去沅山。這裡不能呆了!”
蔣旻說完之後,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行軍紙筆。這東西是景州軍校尉以上軍官的隨身物品,爲的就是行軍途中可以寫信記事只用。筆桿中夾着一段石炭,記事最是靈便的。
他將此地的情況,簡要寫了個彙報,交給了狄奎。狄奎也沒耽擱,回家後跟家人說了一下就出發了。
大春等人因爲常年在外販腳,見識多,在村裡也算是有些號召力的。特別是在年輕一輩之中。沒一會兒,村民們都被他們召集了起來。今天發生的殺鎮軍的事情,村民們都是看到的。他們也知道大春等人正在和這行兇的岑家小子談判。在他們的想法裡,應該是岑家的小子去縣裡自首,這樣就可以免除對他們的連坐。
可沒想到當他們聽說那一撮毛跑了。他們的心裡一下子揪了起來。一撮毛這小子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事都做絕了。村民們也知道這傢伙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回到縣城,也許明天一早,也許明天中午,縣裡的鎮軍大隊一定會來。
“鄉親們,我們是都是本村的子弟,這些年我們投了景州軍。景州軍是景國公的麾下。這次景國公來江南就是爲了調查民變真相。所以才讓我們返鄉的。現在我們已經派人將信送回去了。景國公一定會帶大軍來爲我們做主的。現在大家要做的,就是帶上糧食和必要的衣物,我們一起去沅山。在山裡和這些掃蕩軍周旋一段日子。等景國公來了。大家的日子就有盼頭了。”蔣旻站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對鄉親們大概解釋了一遍。
景國公的威名,這些村民大多都是聽說過的。而且以前殷昊在這一帶打過遊擊,屬下的軍隊對百姓那是秋毫無犯的。這點他們也都曾經聽說過。有了蔣旻的一番宣講。這些村民們也沒誰反對,陸陸續續地回家收拾東西去了。
那一撮毛趁着蔣旻岑遷和大春他們在院裡談話的功夫,想辦法磨斷了繩索,翻窗越牆逃離了岑家之後,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縣城。回到鎮軍軍營之後,立刻向管營彙報了七牌村有人殺官軍的事情。
鎮軍管營是永平衛軍出身的,都是徐文業的親信。這次隨徐文業南下的永平衛軍,收編了大量的僞魏軍之後,全
軍擴編成了十五萬之衆的江南鎮軍。部隊急速擴編之後,軍官升遷自然就快了。原本一個親兵伍長一下子提拔成了轄兩千餘衆的管營,而這些僞魏軍又一貫的軍紀渙散,沒多久,這好端端的一支軍隊就變成了一批兵痞。
再加上上邊的將領自身不正,下必效之。這花崗縣的鎮軍平日就是以伍爲單位輪番下鄉搜刮,搜刮來的錢財除了一小部分送給上官,大多數都是私下分肥。整支軍隊變得烏煙瘴氣,所轄地方也變得民不聊生了。正所謂:“苛政猛於虎”。有如此惡軍鎮戍,即便是一心向着朝廷的江南三郡民變紛起也就不奇怪了。
對於民變,這管營姜勇也是司空見慣的了。並未將其放在心上,加上天色已晚自然不可能連夜出發的。所以他就耽擱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姜勇命自己的副手鄭崇帶着五百鎮軍去七牌村“平亂”。自己則繼續在營裡抽“阿芙蓉”狎宿營妓,美的不亦樂乎。
蔣旻他們擔心遲則有變。當晚就給了村民一個時辰的時間收拾。時間到了之後,連夜出發往沅山去了。所以當這五百鎮軍到達七牌村的時候,除了十來個死活不肯離開的孤寡老人。其餘的村民一個都不見了。即便是這樣這幫混蛋連這十來個老人也沒放過,生生地挖了個坑將這些老人活活坑殺了,犯下了又一筆累累血債。
他們也曾逼問過這些老人,知道村民們在“亂民”的帶領下全部往沅山方向去了。鎮軍節輯鄭崇想着這些村民拖家帶口的應該跑不遠,隨即下令追擊。
蔣旻帶着這些村民的確走的太慢了。一個上午他們才走了將近二十里,蔣旻看着村民們的慢吞吞地樣子,心裡頗爲焦急。他一邊催促着村民們加快速度,一邊來找岑遷他們商量。
“如此龜行肯定不行,恐怕那些鎮軍已經在我們身後追來了。”蔣旻看着這逶迤緩行的隊伍心急如焚地說道。
大春心裡也聽急的,可他更明白這是爲什麼,他隨即說道:“大傢伙一晚上都在趕路,十分疲憊了。早飯都沒好好吃,哪裡有力氣趕路啊!”
這畢竟不是景州軍的軍隊。他們都是老百姓。也不可能拿軍隊行軍的速度來要求他們。要想安全地抵達沅山。只能另想辦法了。蔣旻心裡思忖着,終於讓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小遷,你帶着鄉親們一路加快速度,往沅山去。我在這裡等着追兵,想辦法拖延他們一下。到時候我們就在沅山山神廟碰頭。”蔣旻擡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他心裡已經有了些想法了。
他沒想到的是岑遷搖了搖頭道:“旻哥,還是你帶鄉親們走,我來想辦法把他們引開。”
他們都曾經在這一代打過遊擊,對地形地貌還是熟悉的,也只有這個辦法能夠讓村民們能夠安然無恙地進入沅山躲避起來。
岑遷想着蔣旻是校尉,他畢竟有指揮經驗。這引開追兵的任務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相對而言,他更合適。大敵當前,蔣旻也沒時間跟岑遷去爭,他衝着岑遷點了點頭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