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嫚、翠花、春紅三人正在邊吃飯邊拉着家常。廖司令走了進來向春紅說道:“小同志醒過來了!你爲民兵擋住*,寧願自己犧牲也要保護他人,了不起啊!我要給你記功!”
春紅畢竟是軍人,見首長表揚自己,就想掙扎着坐起來給首長敬禮,但是剛一直腰又疼得唉吆一聲躺了下來。
廖司令揮手示意春紅繼續躺着,向大嫚說:“大妹子,俺上午答應你晚上請你吃麪喝酒呢!開會忙得沒顧上,但是我還得厚着臉皮請你去給同志們講講你們家抗日的故事行嗎?”
“司令員,俺就會講俺家的真人真事,就講講俺大娘帶俺男人、小叔子進雞山據點打鬼子的故事吧!”大嫚坦然回答。
大嫚又說:“俺有件事情,想求您答應呢。”
說吧,啥事?
俺想明天擡着春紅回俺高家峪養傷呢!您看部隊戰事這麼緊張,醫院還得經常轉移。再者說實話,俺看部隊上的伙食還不如在家裡好。俺垛莊地界沒鬼子了,就讓翠花在俺家吃好的、喝好的安安心心養傷,等傷好了俺就再把她送回部隊,您看行嗎?
廖司令略一沉思說:“春紅是軍人,負傷了論說應該由部隊醫院照顧,但是現在的條件還真是不利於她安心養傷。明早部隊又要轉移去打鬼子的伏擊。要不就讓部隊給你們家發點補助,請你們照顧好春紅吧。”
“司令員,春紅是俺兒子的救命恩人,您咋又提到錢上去了!”大嫚不高興地說。
“好吧!大妹子就按你說的辦,咱現在去開會。”司令員說完話領着大嫚向會場走去。
春紅被翠花扶着喂進去一碗小米粥,警衛連的戰士還給傷員們每人送來了兩枚煮熟的野雞蛋,春紅也狼吐虎咽地吃了下去,說:“我得多吃點飯,爭取早日站起來,省得到了高家峪你們得揹着我。”
翠花說:“妹子,到了高家峪後你就直接去俺家,咋倆睡一個炕,整天聊個沒夠,行嗎?”
行啊,翠花姐,要是今年金鎖哥娶你咋辦?我也隨你一塊嫁過去啊?
傻妹子,我和金鎖說好了,明年才過門呢!等那時候你的傷早好了。
第二天早上,旭日升空,消散了黑松林上方的霧霾。金鎖和翠花擡着春紅,大嫚在後面替金鎖揹着槍和*,四人有說有笑地踏上了回程。
鄉村的美景讓人心曠神怡,春紅在擔架上聽見流水潺潺,嗅着野花的芬芳,不斷稱讚山區風景秀麗。翠花說:“你光說俺山裡好,就嫁到俺山裡來算了!”
翠花咯咯大笑:“你以爲我不願意啊!我正盼着呢!”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村頭,大嫚說:“翠花,還是讓春紅跟俺去回吧!春紅救了金鎖的命,應該是俺養着。”
翠花回答:“娘,家裡二叔和大奶奶倆人身體都不好,孩子老人一大家子,春紅去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還是先跟着我回去住吧!”
“難爲你了翠花,等你過了門,娘一定好好疼你!”大嫚深情地說。
翠花和金鎖擡着春紅進了家門,翠花娘高興地迎了上來。趙海看見春紅來了,更是十分高興,揭開炕蓆,又鋪了一層厚厚的墊草,裡裡外外地忙活起來。
翠花爹去世以後,翠花家的小院子裡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自從春紅進了家門,趙海已經把院子掃了兩遍,把翠花和春紅住的閨房掃了三遍。又專門給倆姑娘的房間裡安置了一個小水缸和臉盆,春紅躺在炕上喊道:“趙海哥,你歇一會兒吧!你看你累得滿頭大汗的。”
趙海又開始忙活着在門口點艾草繩,怕蚊子和小咬晚上進來叮咬翠花和春紅。趙海邊幹活邊答應:“春紅,你只要不嫌棄俺家窮和髒,來俺家住就好,俺不覺得累!”
翠花聽見後打趣說:“春紅,你看俺哥多勤快,多能幹,多疼人。你不是說過要嫁俺到這裡嗎?”
春紅裝作沒聽見,閉上眼睛睡起覺來。
春紅來到翠花家的第一頓飯,是翠花娘精心燉的一鍋小雞燉蘑菇。山菇的香味引得翠花家的細狗直往廚房裡蹭,翠花娘輕輕踢了大細狗一腳,教訓它:“這是給俺未來的兒媳婦燉的,你這瘦狗瞎湊合啥!”
趙海正好經過廚房門口,聽見孃的叨嘮,娘倆心領神會相視一笑,然後開始吆喝翠花和春紅吃飯。
高家峪的夏夜,涼風習習,皎潔的月光下有螢火蟲不時飛過,處處有夏蟲的淺吟低唱。飯桌安排在院子裡的香椿樹下,翠花和趙海把春紅用擔架擡到石桌前,翠花娘親自拿起小勺喂春紅喝雞湯。
這麼安靜的夏夜美景感染了春紅:“今晚的月亮真亮,真個兒是月色如水,月明風清。從南河裡吹來的夜風真涼,都不用扇蒲扇。這時候要是在我們棗園,應該是悶熱得很,要每人一把蒲扇扇個不停了。”
春紅今晚心情很好,被翠花娘餵了一大碗雞肉,還吃了一大塊鍋餅。翠花娘像照顧自己的親閨女一樣仔細伺候着春紅。翠花不樂意了:“娘,誰是你的親閨女?你好像從來沒這麼耐心照顧過我啊!”
“春紅救了你的未婚夫,就是救的俺未來的女婿。所以俺從心裡感謝春紅,你吃的哪門子醋!”翠花娘說道。
金鎖本來不放心春紅,想要進門來看看的,在大門口聽見翠花娘的話後沒再進家,回身高興地走了。
金鎖回家後和娘、奶奶說了春紅在翠花家的情況,大家都很舒心。金貴拉過金鎖讓金鎖看自己做的板凳,金鎖拿過鬆木做的板凳來,往地上咚咚砸了幾下,覺得榫卯結實嚴密,人坐在上面沒有晃動感,屬於結實耐用的上品。金鎖又拿着板凳走到豆油燈下仔細查看,只見凳面光滑,凳腿刨得方方正正,一看就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金鎖衝着二叔一豎大拇指,誇讚金貴做的木匠活挺細發。
金貴又比劃道:“你明天能拿着凳子到集上賣賣試試嗎?”金鎖點頭稱是。
大嫚和金鎖爺爺說:“爹,金鎖明天去垛莊集上賣木凳,我今晚和金英多泡些豆子,咱多做一倍的豆腐,我們推到集上一塊賣賣試試!看咱家的秤鉤豆腐能不能在大集上打開銷路,要是好賣我和金英就每個集上都去賣一筐。”
金鎖爺爺說:“孩子,那你們得起得更早,多流一倍的汗!咱家的日子不是一天就能過好的,你們也勻和着幹,別把身子骨給累壞了!”
“爹,咱家用錢的地方太多了。金貴和金喜的婚事還都沒個着落,金鎖又快接上茬了!俺們都年輕還是多幹點好。”金鎖爺爺無奈地點了點頭。
“嫂子,你說啥?咱要去集上賣豆腐,太好了!”金英這些天每天都要去孫祥家裡給孫祥爹做晚飯,伺候老爺子吃完飯才能回來。孫祥娘沒了,孫祥又回到獨立連,一個七旬老人在家連飯都做不了,金英看老人家可憐就每天過去幫老人做做飯。
“嫂子咱說幹就幹,俺這就去泡豆子。”金英說完話急匆匆幹活去了。
第二天老金家趕集的隊伍出發了,浩浩蕩蕩一大夥人。金鎖推了輛獨輪車,車左側裝了金貴做的六把嶄新的松木板凳,車右側裝了兩筐冒着熱氣的豆腐。大嫚領着小丫頭、桂花和小月,金英拎着一杆秤,金鎖三奶奶還揹着小虎子,總共去了八口人。孩子們那個高興啊!垛莊有鬼子據點的時候,孩子和女人一般不敢輕易上集,上集的一般只有老人和男人。這是沒了鬼子後的第二個大集,女人們終於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孩子們圍着女人呼天喊地地鬧騰,大家心裡都非常舒坦,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到了集上,金鎖搶佔了老柳樹下的一個有利地形,吆喝着把豆腐架子支上,又把嶄新的、散着松木香味的板凳一溜兒擺齊整,生意就要開張。
旁邊的老許頭還在做着剃頭的生意,金鎖上前叫道:大爺,您近來可好?
吆!這不是金鎖嗎?你們也來做生意了!
大爺,咱滅鬼子爲的啥!就是爲了能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嘛!
你家的豆腐不錯,聞着味道豆花香挺濃!你這些板凳是誰做的?我看這手藝不錯嘛!
是俺二叔做的,俺二叔的手藝本來就不差。
啥,是你二叔做的。我咋聽大梅她小姨說,你叔被鬼子放槍打到頭上,人整個兒都費了呢!
“她放屁,她叔才廢了呢!俺叔廢了能做出這麼好的木匠活來!”金鎖激動地罵了起來。
金鎖,別罵人嘛!大梅她小姨和我還是親戚呢!
“許大爺,您老不知道,大梅姑姑領她小姨去俺家說的那話太氣人。”倆人正說着話,邪得很,大梅和她小姨恰巧從金鎖家的攤子前經過。
大嫚看見她倆,故意大聲叫賣起來:“都來看看俺家金貴做的全松木嶄新的板凳啊!這凳子既好看又結實,便宜賣了!”
攤子那頭,金英又喊起來:“老金家的秤鉤豆腐還熱着呢!鄉親們都來嚐嚐吧!”
幾聲吆喝過後,趕集的鄉親們都聚攏過來,稱豆腐的,看板凳成色的,人氣被迅速聚攏起來。大梅其實早就看見了大嫚和金鎖,只是不好意思上前搭話,就低低頭趕緊走了。這會兒聽見大嫚喊賣的是金貴做的板凳,大梅遲疑了一下,拉着她小姨的手在人羣外圍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