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峪早晨的風景格外優美,村裡的樹一棵連着一棵,密密地長滿了各家各戶的房前屋後。4月正是梧桐花盛開的時節,桐花的香味漾滿了整個村莊。連賣貨的貨郎張春都說,進了你們高家峪就不想出來,你們各家各戶的豬圈裡都有桐花香。奶奶領着金鎖去買了兩根針回來,順便還給他買了幾粒冰糖。金鎖嘴裡含了一塊,又硬生生地塞給奶奶一塊,剩下的幾粒沒捨得吃藏進了褲兜裡。心裡盤算着一定要給翠花留一顆,然後剩下的再給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留着。
回到家,看見娘大嫚已經支上鏊子開始攤煎餅。娘把磨好的玉米糊糊舀一勺倒在鐵鏊子上,然後迅速用耙子攤勻和,三下五除二,一張又黃又焦熱乎乎的煎餅就出了爐。金鎖最喜歡吃娘攤的煎餅,一口氣能吃五六張。娘把一張剛攤成的煎餅疊好了遞給金鎖,金鎖接過來就吃,吃了一半不對啊!咋光想着吃娘給的東西,忘了給娘吃糖了。他邊吃煎餅邊繞到娘身後,挑了粒大點的冰糖,給娘塞進嘴裡。娘邊吃糖邊高興地笑着說:“還是俺兒最疼俺!你爹從不捨得給俺買粒糖吃!”
金龍這時右手拎着一隻柳條筐,左手拿着一根長繩子走了進來。金鎖一看筐底下,鋪了一層厚厚的河蝦,有的還在活蹦亂跳着呢!
爹你從哪裡逮了這麼多蝦?
我從南河壩裡撈上來的,河裡的蝦多得很,把筐用繩子栓牢了,扔進河裡,拽上來就能帶上蝦米來。你娘埋怨我不給她買好吃的,我一會兒給她炒蝦米卷煎餅吃,你娘最愛吃這口了。
大奶奶在屋裡聽見了,裝着生氣的樣子嚷起來:就知道讓你媳婦吃,不知道讓你大娘吃,白疼了你們這些白眼狼,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金龍嘿嘿笑了:大娘肯定得您先吃,你看我撈了這麼多蝦,咱家人再多也吃不了。等會兒要不您親自做蝦吃,待會兒隊伍還要來呢!我爹去村口迎了。
金鎖奶奶說:“就怕人家隊伍不吃啊!八路軍來了,晚上睡覺從不進咱屋,就在牲口棚裡打地鋪,還給咱挑水,掃院子,幫着打場曬糧,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這樣的隊伍咱老百姓服啊!哪朝哪代出過這樣的兵?就說駐咱村的縣大隊吧!沒見吃過一頓好飯,沒軍糧了,最多挨家挨戶來借點粗糧,還沒白吃的時候,軍糧來了再一兩不落地還回來。平時還幫着咱們種地,讓老百姓說不出半個不字呢!”
“ 娘,這次是我爹的老朋友,獨立連的胡連長帶隊伍過來。他和咱家這麼熟絡,來了我還得和他喝一碗酒呢!您放心做飯招待就是,我們吃了飯去南明莊打漢奸隊去,隊伍上沒藥品了,漢奸和鬼子的運輸隊就是給咱送貨的。我們去溜達一趟,驢車就滿載而歸了。”金龍自豪地說。
大嫚的煎餅攤得快攆上碌砫高了。金鎖的倆奶奶放上辣椒炒的一大鍋河蝦也已經出鍋,隊伍也匆匆趕來了。胡連長帶的隊伍全是精兵強將,小夥子們雖然都黑黑瘦瘦的,但一個個都精幹結實一看就是正規隊伍。高家峪的民兵隊伍一列隊和人家正規軍差距太明顯了。滿意和三壯看着隊伍的子彈帶和*眼饞得快鼓出來了,一個勁往戰士邊上湊活,套着近乎想和人家要點子彈。但戰士們也不含糊,想要子彈啊!一會兒跟我們好好打仗,有本事和鬼子漢奸搶去!說的他倆腆着臉躲一邊了。
這次胡連長挺給面子,允許戰士們每人吃一個煎餅卷河蝦,但前提是收下部隊的20斤豆麪。大奶奶不要,但他們堅持不吃煎餅卷河蝦,這才收下了豆麪。
金鎖爺爺早偵查好了,中午時分一隊漢奸要從大寨據點給鬼子垛莊炮樓送彈藥和藥品。獨立連要和縣大隊以及高家峪的民兵去劫了他們。另外,還要好好教訓一下這些不要臉的漢奸,讓他們明白當賣國奴沒啥好處。
金鎖跟在隊伍後面和小袖子擡了一副擔架,看看能不能去戰場上幫幫忙。一行人急匆匆地進了南明莊,剛進街口,來得那個巧,漢奸隊正好也迎面過來了。胡連長和爺爺等人商量着本來要打個伏擊戰的,眼瞅着來不及了。胡連長一聲吆喝,同志們上刺刀!衝!話剛出口,戰士們已經挺着刺刀衝上去了。那邊的漢奸看來沒見過這陣勢,基本不敢動了,有個頑固的漢奸竟端起槍想開槍,被一個小個子戰士旋風一樣撲上去,一刺刀捅中心窩,熬的一聲斃命了。
其餘的漢奸一看這麼多刺刀,閃着寒光衝着心窩子過來了,都嚇傻了,一起跪在地上端着槍當了俘虜。
就這樣,獨立連一個衝鋒降服了30人的漢奸隊。後面的縣大隊和民兵們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前面的戰士已經押着俘虜過來了。
金鎖和小袖子來了精神,擔架也不擡了讓一個大個子漢奸自己扛着,他倆還在後面一個勁地罵:王八犢子,要臉嗎!幹啥不好,當漢奸,當漢奸的沒好下場,死了沒人埋知道不!你們死了野狗都不吃,嫌棄你們臭。
大個子漢奸看隊伍沒有殺他們的意思,哭起來了:小祖宗你倆就別罵了,再罵俺就跳巴漏河裡淹死算了。其實,我們很多人也是被鬼子抓來當漢奸的,我們有人和八路對打時,還擡槍口往天上打搶糊弄鬼子呢!
金鎖道:放屁,那你們還成好人了,你們穿鬼子的衣服,吃鬼子的飯,跟着鬼子欺負本國人,算你孃的啥本事!真要是不殺你們,優待你們,還幹漢奸嗎?
“不幹了,不幹了,俺誰都不敢再幹了。”好幾個漢奸一起答應道。
胡連長開口了:先跟我們到根據地教育你們幾天,等你們明白了道理,就放你們回家。但是在路上得老老實實的,誰要想玩花招,老子的盒子炮可是還沒撈着發言呢。
漢奸們乖乖地趕着運送給養的大車,隨着隊伍過了長城嶺到根據地去了。高家峪的民兵們回家那個爽,一槍沒放這仗贏得太舒坦了,自然又有了和女人們吹牛的資本。金鎖回來後,喝了口水就去找翠花,繪聲繪色地將他把漢奸罵哭了的英雄壯舉告訴翠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