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葉問天接着張士誠的話問道。
“我叫錢多令,”那人答道。
“原來你就是錢多令!”張士誠一聲驚呼。
在狼羣的阻隔下,各地的人們互通消息是很難的,所以各地都有些什麼人,發生了些什麼事,往往要過了很久才知道,甚至過了很久可能仍不會知道。但錢多令這個人的事,吉林人還是比較熟悉的,雖然這是吉林人第一次見到錢多令本人。
吉林和永吉相距不到二十公里,所以有時兩城人都出獵,而且都出獵的比較遠的時候,偶爾的會碰到,碰到後聊天,如果你問永吉人:“你們那裡都有什麼有趣的人和事?”永吉人一定會立刻回答:“有啊,有個錢多令就是有趣的人。他所做的事就是有趣的事。”
錢多令是個有趣的人,最有趣的就是他一向不認爲自己是一個有趣的人。他一向認爲自己是一個嚴肅的人,一個認認真真研究學問的人,一個學者------但絕不是科學家。因爲科學家三個字自打那幾位科學家的科學試驗弄的天空永遠黑暗、遍地惡狼之後,就已經變成了罵人的話了。如果你說一個人是學者,那是誇他,如果你說一個人是科學家,你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你纔是科學家!你全家都是科學家!”
所以,錢多令一向宣稱自己是一個學者。
問題是,他研究的那些東西實在是讓人噴飯。
他曾經在下雨天跑在屋子外面,想盡辦法放起一個風箏,風箏上掛上一段鐵絲,據他說,他是在研究“電”,而且他還一本正經的聲稱他現在做的事情很早以前的古人就做過。
結果,他沒找到電,卻被雨淋的發了三天燒。
他還一本正經的宣佈絕食,還讓人把他埋起來,說他在研究一種叫“瑜珈”的東西,並且一臉憧憬的宣佈,如果研究成功,人類從此就可以不用吃飯不用呼吸了。
這一回他居然能被及時搶救活過來,真是算他命大。
最近一次他的趣事是,他居然收集了一大堆糞便,弄了一個大缸裝起來,說要研究利用糞便產生的氣體燒火做飯,這一回他終於激怒了衆人,幾個火大的毛頭小夥子將那大缸推倒,把他扔在了那一堆糞便上。。。。。。額,希望各位在聽到這個偉大試驗的時候沒有在吃飯。
當然,這不是說他的研究都是這種發瘋式的。他就發明過一個水車,利用水車帶動木錘將肉砸成肉餅,這個發明十分受主婦們的歡迎。但他卻堅決要求大家不要說這是發明,而是“發現”,因爲據他說,他是從一本十分古老的叫《天工開物》書中看到這個設計的,所以這個不能算是他的發明,只能說他“發現”了這種東西。
現在,就是這位鼎鼎大名的錢多令站在他們眼前。
錢多令見衆人都有些吃驚,臉上反而現出有些傲然的神情:“我就是錢多令,如假包換,假一罰十。”
“你能找到十個錢多令來罰嗎?”一邊上,雷無聲輕輕的說了一句。
錢多令立刻語塞。
“好啦,土狼後退了,你們有幾個人?咱們先退回吉林城,然後再做道理。”張士誠急忙換了個話題。
“我們有五個人。”錢多令答道,看起來他好象是這五個人的頭領,“但我們有些東西拿不動。”
張士誠的眉毛一揚:“東西?還要什麼東西?現在你們的命是第一位的。什麼都不要拿,只拿着武器,當然,你這武器是必須帶着的。”
“這叫弩,”錢多令立刻再次糾正張士誠,“學名十字弓,古代又叫窩弩,而且還。。。。。。”
“您就帶着這東西就成,別管它叫什麼!”張士誠的聲音裡透着嚴厲。
“我必須帶上一些書!”錢多令一臉的苦相,“這些書可是我的命啊。”
張士誠嘆了口氣。碰上這麼一個難纏的人,還真沒辦法。誰說的他是一個有趣的人?在這樣的時候如此“有趣”法,也實在有趣過份了吧。
“好吧,你可以帶着書,”張士誠說道,“我希望你儘快,如果你拿不動,我來幫你拿。”
錢多令的臉上現出喜色:“謝謝,太謝謝了。”說着轉身進了圍牆,另外四個人也都紛紛跳回圍牆內。
張士誠有些鄙視的看着錢多令的背影。
這個人居然連書都拿不動。這樣的人能幹些什麼?他當然猜得到那些書一定不止一本,但再多,十本總就到了極限了,一個人一生能看多少本書?他張士誠到現在除了識字課本就沒看過第二本書。十本書,也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包裹而已。
錢多令從圍牆後面探出頭來叫道:“幾位,來幫我拿一下書好嗎?”
張士誠應了一聲,跳過圍牆,嘴裡說道:“你遞出來不就。。。。。。啊!”
撲嗵一聲,張士誠跌倒在地。
在圍牆後面,七八個一人多高的大口袋裝的滿滿的,全都是書,還有許多書散落在地上,看來是裝不下的。和錢多令同來的另四個人正匆匆的收拾着那些散落的書。
“見鬼!”張士誠從地上爬起來,衝着錢多令叫道:“你瘋了啊?帶這麼多書幹嘛?”
“我是一個學者。”錢多令一臉嚴肅的答道。
張士誠感覺頭開始發大,他看着那四個難民,衝着其中一個正賣力收拾書的人叫道:“難道你也是學者?”
“我不是學者,”那人一邊回答一邊在收拾着書,忙的頭都不擡,“我是個木匠,錢先生畫了弩的圖,我就做出來了,而且真就很管用,事實證明,他的這些書真的有用處。所以我要幫他拿。”
“那你們呢?”張士誠有些絕望的看着另外三個人,“你們也都是木匠?”
“我們兩個是他的粉絲。”一個人指着自己身邊的人答道。
“粉,粉什麼?”張士誠沒聽明白。
“他是在說,他們兩個是我的崇拜者。”錢多令在一邊得意洋洋的解釋道。
張士誠真想把錢多令的筋抽出來熱乎乎的燉上它一大鍋人筋粉絲。
“你是他的什麼?”張士誠看着一邊上一個三十幾歲的人,“他的土豆嗎?”
那人嘆了口氣:“這位先生,他們三個都聽錢先生的,我不幫忙成嗎?難道你想讓我被孤立?”
張士誠服了。這個有趣的人,還真他奶奶的夠有趣的。
“我很想知道,你這一大堆書是怎麼弄到這裡的?”他看着錢多令那瘦弱的身體。
錢多令皺起了眉毛:“你要注意觀察生活。”他居然教訓起張士誠來,“你看看,就在圍牆外面,那不就是一駕馬車?只可惜拉車的馬在這裡終於被狼吃掉了,所以我們就被困在這裡了。”
張士誠終於弄明白了。
這幾個人之所以被困在這裡,不是因爲他們逃不掉,而是因爲他們自找的。這車上弄這麼一大堆的書,再加上五個大活人,那馬能跑多快?就算是馬被狼追上吃掉了吧,錢多令手裡有那個威力驚人的弩,另外四人手裡也都有武器,且戰且走還是可以的,但他們爲了不丟下這一大堆書,居然就被困在這裡了。
簡單的說,他們這叫自尋死路。
“錢多令,你聽着!”張士誠決定不和這個有趣的人再扯下去了,厲聲喝道,“我給你五分鐘時間,你帶上十本書我們就走,多一本書也不許帶,多一秒鐘我們就把你扔在這裡喂狼!”
“我抗議!”錢多令大感氣憤,“你方纔都答應幫我拿書了,怎麼一見這書多就不肯了?你這叫畏難知道不?你要知難而上,知難而進,不能知難而退。。。。。。”
張士誠不理會錢多令的成語秀,對着另外四人喝道:“要麼你們立刻出來跟我一起走,要麼,你們在這裡陪他喂狼,如何決定,你們自己選擇!”
說罷,他轉身就要跳出去。
那個被迫幫助錢多令的人突然一伸手,拉住了張士誠:“長官,我老婆怎麼樣了?是不是安全?”
張士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老婆是誰?她在哪?我怎麼知道她怎麼樣了?”
那人答道:“我叫陳強,我老婆叫安珍娜,她和另外兩個人一起突圍去吉林求救的。”
張士誠這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被派到這裡來。
“我們既然收到了救援命令,就證明你老婆沒事。”他安慰道,“你快點和我們一起走,到了吉林你自己去看好了。”
那人答應一聲,將手裡的書扔在一邊,跟着張士誠一起爬出圍牆,嘴裡卻仍在嘀咕着:“你們收到的命令也許是另外兩個人傳遞的消息。”
張士誠一肚子的不耐煩,心想這幾個人實在是太纏人了。真不知一會兒他們要是死活不出來,寧可死也要保護那些書可怎麼處理。總不成真的把他們扔在這裡喂狼吧?
他才一翻過圍牆,葉問天已經直撲過來:“快進去!”葉問天叫道,“所有人都進去!”隨着喝聲,幾個士兵紛紛翻過圍牆,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