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機槍手連哼都未來得及哼一聲,撒手拋掉M60E1通用機槍,搖晃着一顆血葫蘆似的腦袋,騰的一聲,頹然傾倒下去,紅白相間的黏糊腦血,飛濺到枯葉敗葉上,像極了一幅妖豔詭異的潑墨畫。
另一名隊員陡然一見這慘厲悽怖的情狀,當下面孔扭曲,嘶聲狂嚎着,一躍而起,抄起M4A1卡賓槍,發足朝三點鐘方向衝去。他邊跑邊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嚎叫,像失心瘋驟發的病人。
"回來,你瘋了。"狐王大驚失色,想出手阻止但已然不及。
"狗雜種,有種你就給我滾出來,我要把你碎屍萬斷…雜種…"這廝摧心剖肝地嚎叫着,端着M4A1卡賓槍,噠噠噠的連發掃射,打得前方的樹枝斷折,落葉紛飛。
頃刻間,M4A1卡賓槍響起了錚錚錚的撞針空擊槍膛聲,他把空槍往腰左側一甩,右手刷地拔出插在右大腿外側的伯萊塔M92F手槍,左手快速一拉套筒上膛,迅即砰砰砰的開槍射擊,腳下不停地往前疾奔。
突然之間,他猛不丁感到左腳被什麼東西勾絆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掉轉意念,便聽得轟轟兩聲巨爆,腳下騰起兩大團火光煙塵,身子登時被一股剛猛的力道擡離地面,拋在空中連打幾個跟頭。
撲通的一聲沉響,他就像一條爛麻布口袋一樣,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左小腿齊膝蓋以下酷毒的彈片利索地削掉了,掛在一根樹枝上搖搖蕩蕩。
他身上迷彩服已給氣浪撕扯得稀巴爛,裸露的皮肉被火焰烙燙得焦黑,而他右腿裂開一條條細長的血口子,皮肉翻卷,情狀慘不忍睹。
他的好戰友被隱藏在暗角里的武文濤一槍爆頭,極度的悲憤加上極度惶恐,摧毀了他的心志,使他理智盡失,只想着去找武文濤拼命,去尋仇,卻正好着了武文濤的道兒。
他的左腳勾住了橫拉在草叢中的一根釣魚線,引爆了兩顆美製M67防禦型手榴彈,炸斷了他的左小腿,震碎了他的五臟六腑,使他七竅流血而亡。
小隊的成員一個接一個的濺血
殞命,敵人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狐王等人被這隱藏在黑暗中的死亡威脅殘虐得心悸神顫。
狐王進退維谷,厲聲命令碩果僅存的四名隊員,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原地建立防禦線,等待B小隊前來救援。他們戴上單兵夜視儀,以樹幹爲掩體,或跪姿或臥姿據槍警戒。
他們寸步不敢動,被粘在原地當起了縮頭烏龜。
因爲武文濤神出鬼沒,聲東擊西,讓他們根本分不清叢林裡究竟隱藏了多少敵人?多少陷阱和詭雷?他們甚至不知道要搜索的敵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現在,叢林又恢復了死水一般的沉寂,只能聽見一片急促而緊張的呼吸聲,聞到一股混雜着硝煙味、火藥味、血腥氣和腐臭味的惡劣氣息。
場面緊張得無比復加,殺機密佈在叢林裡每處角落。
半個多小時轉瞬即逝,敵人仍然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
狐王低姿匍匐到通訊員旁邊,打開無線電臺,抓過話筒和耳機,壓低聲音呼叫:"狐王呼叫猴王,聽到請回答。"
耳機裡響起一片嘈雜的靜電噪聲,稍後傳來對方的迴應聲:"我是B小隊,收到。”狐王頓了頓,臉龐露出羞慚的神色,急躁地對着話筒喊道:"狐王呼叫猴王,狐王呼叫猴王,猴王呢?把猴王給我叫來。"
過得片刻,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狐王,我是猴王,聽到呼叫,完畢。"
狐王焦急地對着話筒喊道:"猴王,我們A小隊中了敵人的埋伏,傷亡慘重,被困在B區不能動彈,需要你們馬上過來支援,敵人像殺獵物一樣幹掉了我好幾個手下,你們趕緊向我們靠攏,完畢。"。
狐王在說話之間,臉龐的羞慚之色越來越濃,似乎嫌向猴王的小隊求援是件丟人現眼的醜事。
耳機裡傳來一陣靜電噪聲,猴王顯然在猶豫什麼。
狐王心情焦躁地等待迴應。
不多時,猴王用沙啞的聲音道:"狐王,我們這邊也有五個
隊員陣亡,其中三人中了陷阱,另外兩人踩上了詭雷,請你們呆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帶我的小隊向B區靠攏,完畢。"
狐王還想說什麼,耳機裡噼噼叭叭的響成一片,對方已經收線掛斷。
狐王懊惱地扔下耳麥,和手下隊員一道展開了漫長而焦灼枯等待援。
一晃又是個把小時過去了,敵人仍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見猴王小隊馳援的跡象。
他們戴着單兵夜視儀的視界裡,樹木枝葉,草叢藤蔓蒙上了一層奇異的淡綠,顯得有點蕭森,他們的耳朵裡不時聽到遠處傳來槍炮聲,時緊時鬆,忽稀忽密斷斷續續。
狐王心知肚明,友鄰的B小隊也撞見了魔鬼,亦是自顧不暇,等他們前來解圍根本沒有指望。
那個手持M24狙擊步槍的隊員終於被這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壓得精神崩潰,只見他騰地一躍起身,衝出掩體,昂首挺胸,對着空蕩蕩的叢林,摧肝瀝血地嘶吼道:"雜種,有本事你就給我滾出來,你不是想把我們全都殺光嗎?來呀!開槍啦。"
他嘶喊幾聲,隨即端着他的M24狙擊步槍,砰,退彈殼,上子彈,砰,他對着四面八方胡亂射擊,惡聲暴氣地吼叫道:"有種就出來吧!你這該死的雜種,有膽子就出來給我單挑,這樣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
砰砰砰的一陣槍聲過後,傳來了錚錚錚的連聲撞針空擊槍膛,M24狙擊步槍彈倉內的五發彈藥告罄,他把空槍狠狠地摔到地上,右手刷地拔出上了膛的柯爾特M1911A1手槍,在大腿上蹭開保險,而後又向四周砰砰的亂射一通。
嚓的一下響,手槍空倉掛機,他臉色鐵青,脖間青筋暴突,印堂發黑,呼吸像累癱了的老黃牛那般粗重又急促。
這個狙擊手海闊天空地發泄一通後,樹林仍舊寂靜如死,敵人依然神龍見首不見尾。
他直挺挺地佇立在開闊地帶,叫囂了這半天,竟然安然無恙,敵人似乎已經被他嚇跑了,又彷彿突然從樹林裡蒸發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