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能不能停下來呀,我的媽媽,我受不了。"
一個小列兵從來沒經歷過這樣駭人聽聞,動魄驚心的大陣仗,在大炮,坦克,武裝直升機,迫擊炮,機槍等等大大小小,天上地下,遠處近處的各種火力武器地輪番轟擊之下,他脆弱的精神防線終於給徹底撕碎了。
他已失去理智,就像失心瘋驟發的病人一樣猛地躥出掩體,直挺挺地站在戰壕外邊,端着56-2衝鋒槍,跟消防隊員抱着水槍噴水滅火一般,噠噠噠的朝着涌上來的敵軍步兵掃射,邊扇形掃射,邊用帶着幾分童音的嗓子尖聲叫着:"停下來…停下來…你們這些白眼狼,狗日的……"
兩三個敵人在他噴水似的掃射下,渾身爆出血泉,有的四仰八叉地跌倒下去,雙腳向上甩起老高,有的身體打着旋兒向一邊病病歪歪地轉出去,有的身子觸電似的抽搐着,但一大串惡毒的12.7毫米重機槍子彈將他覆蓋住了。
"媽!我不想死啊!"他撕心裂肺地喊叫一聲,身子在一大團血霧中,齊腰分裂成兩半塊,肚子腸子等雜七雜八的五臟六腑如流水一樣嘩嘩啦啦傾瀉出來。
上半塊身軀被彈道勁氣撞飛出去,跌落到塹壕裡,他一張稚氣的臉孔扭曲中變得蠟黃無比,一雙充血的眼睛無助,絕望而惶恐的盯着蒼天,喉結一漲一縮,咕嚕嚕地咳吐着黏糊的像稀粥一樣濃血沫子。
附近的武文濤看着這位小列兵的生命漸漸喪失,心裡不忍,但卻愛莫能助,看着這小兄弟的腦袋慢慢地歪向一側,他的心緒反而變得平穩多了,因爲在今天這短短的兩個小時內,戰友兄弟們的慘苦死亡,他見得實在是太多了。
今天,他不但見慣了戰友兄弟們的慘烈犧牲,也親手毀滅了至少二十幾名敵人,手段狠辣得有些駭人,他覺得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戰場就是殺戮之地,在這裡殺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殺死敵人就是生存法則,沒有罪過可言,因爲想活下去,唯一
的辦法就是以殺止殺,以命搏命,心慈手軟,婦人之仁只能爲自己爲戰友兄弟們帶來滅頂之災。
這時候,中國守軍的步炮陣地上突然響起連串的嗵嗵嗵聲,一發發炮彈兩門67式82毫米迫擊炮筒裡尖聲呼嘯着,彈射升空,劃出一道道粗劣的弧線,砸在敵軍的步兵羣裡卻聽不見爆炸聲和慘號聲,只看見一團團乳白色的煙霧騰起來,像洪水一樣瞬間漫延擴散,籠罩了敵人的視線。
原來,二排長陸有軍急中生智,利用敵軍誤以爲我方步兵炮陣地已遭武裝直升機摧毀的假象,指揮着剩下的四個炮排戰士向敵軍的步兵羣發射煙幕彈,因爲敵軍的步兵近在眼前,使用沒有殺傷力的煙霧彈,比任何毀滅性的炮彈更管用。
煙霧彈在哧哧哧地噴發着乳白色的煙霧,落在陣地前沿五十米到一百米的位置形成了一片一片的煙霧障礙,屏蔽敵軍的視線,重型火力因爲突然失去了目標而稀落了下來,步兵又離中國守軍陣地這麼近,肓目掃射的話只會誤傷很多自家人。
武文濤像卸掉了千斤重的負擔一樣,身心在這一刻裡輕鬆無比,釋然無比。
外邊嘰裡呱啦的嚷鬧聲響成一片,亂七八糟的腳步聲,他探出頭往外一看,只見陣地前沿五十米的範圍內白霧濛濛,無數晃動中的人影像鬼影一樣。
突然間,右首兩點鐘方位,轟轟的爆炸聲大起,伴着大片的沖天的火光,氣浪吹散的煙霧中,飛起來一條條瘦小的人體,有的翻着空心跟頭,有的凌空舒展着肢體,有的像風捲斗笠一樣在地上翻翻滾滾。
武文濤心裡真是既驚訝又欣喜,因爲此前的炮火併沒有將陣地前沿鋪設的防步兵雷區徹底摧毀,一些倒黴的敵軍步兵急不可待想攻上無名高地搶立頭功,卻不想正好掉進了這個殘留的死亡陷阱。
但是,敵軍步兵是志在必得,根本沒被這點小傷亡所嚇倒,死了的就讓他親吻着這片本就不屬於他們的紅土地,沒有死的就繼續怪叫着衝鋒,捨生忘死爲他們高層的野心家們充當炮灰。
"一羣瘋狗,不知死活的東西。"武文濤從左腰後側抄起Ak-47衝鋒槍,一邊對着煙幕裡那些移動中的精瘦人影打着三發短點射,一邊朝着附近的幾個從地下翻起來,拍打着頭上身上灰土的戰士嘶聲喊道:"白眼狼黃皮猴子上來了,給老子打,給老子狠狠的打,打死這羣不知死活的東西。"
煙幕障礙不僅屏蔽了敵軍的視線也給中國健兒們的射擊帶來了極大困難,健兒們看不清楚目標就乾脆對着煙霧中隱隱約約的一團團精瘦人影射擊,不時有淒厲的慘嗥聲傳出來,也能看得見有人影搖搖晃晃地倒下去。
武文濤吃準了敵軍步兵在視線受阻,重火力無法發揮作用的不利情況之下,不敢貿然再衝鋒,徒勞地增加傷亡,他衝着身邊一個他很熟悉戰士喊道:“是蒲兵嗎?”
“是。”那個戰士立馬停止射擊,收回槍縮回戰壕內,他滿臉的灰土汗漬,看不清表情,只剩下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望着武文濤。
“去,把林青松,牛志勇給老子叫來。”武文濤吐了吐嘴巴的泥土,氣吁吁地道。
“什麼?連長說什麼?我沒聽見。”蒲兵把耳朵往武文濤跟前湊了湊,顯然,他的耳膜給那山崩地裂的爆炸聲給震傷了,一時間聽力受損,耳朵失聰。
“叫你去把林青松,牛志勇給我叫過來。”武文濤加大嗓門嘶聲命令道。
“哦,哦。”蒲兵點點頭,把56-2衝鋒槍倒轉槍口,往右肩膀後側一挎,一躍起身,低頭彎腰地在戰壕中疾速穿行,扯着沙啞的嗓子喊着:“林青松,牛志勇,你們兩個死到哪兒去啦?林青松,你個屌毛還活着嗎?”
片刻,蒲兵叫來了林青松和牛志勇,這兩個傢伙也變得跟灰老鼠差不多,臉給泥灰汗漬敷得只剩下佈滿血絲的眼珠子還在外面滴溜打轉,林青松吐着嘴巴里的沙土,喘着粗氣向武文濤請示道:“副連長,我們趕快抓緊時間佈置幾枚地雷吧!沒準呆會兒還能抵擋一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