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尾樓,第三層,只有這裡才砌了隔絕牆,首層和二層都只有孤零零的承重柱支撐着,幾乎不能隱蔽。林州率領的戰火突擊隊和張成的連隊剩下的十幾號人就據守在第三層。
突然出現的美軍第101空中突擊師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防禦被突破,大量的美軍涌入了第三層,與他們展開了室內近戰。林州和張成兩隊人被分割開來,彼此失去了呼應。
林州隱蔽在一堵牆牆角後,其他幾個隊員,猴子、老賁、子彈三人分別負責其他幾個方向。與敵人激烈地對射,子彈打在牆壁上或反彈開來或扎進進去。
到處都是槍聲,林州分辨不出來張成的位置,他的隊伍有十幾個人,想必承受的壓力會更加的大。
一個多月來,從北流到貴港,這是戰火突擊隊遇到的最大的危機。他們據守的一段走廊,前前後後已經被敵人所包圍,退無可退。
八人的突擊隊,先是突擊手音響和爆破手手機負傷,然後是路邊和刺秦這個狙擊小組不知所蹤,但是可以肯定刺秦受了重傷,現在只剩下他們四個,遭遇了這樣的困境。但是四人表情沒有很大變化,或者應該說是面無表情。戰火突擊隊的隊員都是從北流之戰走過來的,每個人都經歷過了生死一線的場景,而且不止一次。對於他們這些退伍了的找不到部隊加入的退伍軍人來說,自從決定扛上槍走上戰場,就沒想過會活到戰爭結束。每一個人都知道,在一場戰鬥中死去,是最好的歸宿,沒人奢望活着經歷一場又一場戰鬥。
如此,便也算盡到了保家衛國的責任。
沒有“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之類的召喚,很多人都是自發地加入反抗侵略的隊伍中來。正如刺秦所說,如果他們戰死,算什麼?他們也許不會去關心什麼時候會被一顆子彈結束生命,但是絕對會關心自己的死,算什麼。
“隊長,你說我們死了能不能進烈士陵園?”
猴子忙裡偷閒朝林州問了一句。
林州還沒火花,那邊的子彈譏笑道:“我說猴子啊,你就不要念叨啥烈士陵園了,你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
“你少來,”猴子反擊道,“老子不死你死?今天你們誰也別跟我搶!”
“喲呵,我說侯小建,你小子口氣還挺衝。”子彈冷聲道,“老子當班長的時候,你小子還是新兵蛋子!你憑啥大言不慚?”
“不就是比老子早當兵兩年麼,”猴子不甘示弱,“我告訴你馬曉,老子當的是特種兵,你拿什麼跟老子比?”
“我說小猴子,我們偵察兵是你們祖宗你曉得不曉得?”子彈不耐煩了,“你給老子一邊涼快去!”
兩人鬥着嘴,搶着掩護任務。大家心裡都清楚,再這樣下去大家都逃不了,只有突圍。大家心裡更加清楚,突圍便要有掩護。根本不用林州說出來,子彈和猴子就開始搶奪起來。
一邊悶不吭聲的老賁冒出一句:“你們都消停點!老子這個機槍手還沒死呢,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出風頭了?”
“頭兒,我準備好了。”
林州掃了他們一眼,冷冷的,不蘊含任何情感,但他心裡有一個強音在響着:“我林州這輩子,能夠指揮這樣的手下打仗,死而無憾!”瞬間,他就做下了決定。
“你們要造反嗎?嗯?”林州吼道,噠噠打出一個點射,把露出頭的敵人壓回去,“這回突圍沒有掩護,全部跟老子衝出去!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
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大笑,“哈哈哈,這主意不錯,不愧是我們頭兒!就這麼幹!”
此時大家已經默契地停止射擊,林州點頭道:“很好!”隨即換上一個滿滿的彈夾,“待會聽我口令,我喊衝,你們就往前衝,不要停。”
“那你呢?”
林州瞪了發問的猴子一眼,“我跟着你們啊,怎麼,不願意衝在前面還是咋的?”
猴子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子彈看了林州一眼,嘴巴動了動,最終沒說話。
林州把槍弄好,和其他人眼神交流一番,然後掏出一顆手榴彈,拉掉保險銷,突然啓動斜着衝向對面的牆壁。只見他距離牆壁還有兩米左右的地方騰空躍起,一腳踩在牆壁上,膝蓋微彎曲,當所有衝力化爲反彈力的那個瞬間出現,他那微微彎曲膝蓋的腿猛地用力,人就突然彈向牆角,這個時候正好能夠看到拐彎處的敵人,就在那一閃即逝的瞬間,林州手裡的手榴彈出手了!
林州落地,橫飛的子彈打得他身後的牆壁千瘡百孔。“轟”的一聲爆炸之後,敵人在濃煙中鬼哭狼嚎起來。
“衝!”
聽到口令,那邊的三人猛然啓動,旋風一般衝過去,經過林州身邊的時候,跑在最後的子彈一拍他的肩膀,林州隨即跟着一起衝出去。四人也不顧什麼準頭了,朝目標方向進行概略射擊,敵人被他們突然的這手打得狼狽不堪。藉着剛纔那顆手榴彈爆炸產生的煙霧的掩護,四人衝出了包圍。
跑在最後的林州不時回身朝追兵打出幾個點射,一邊大聲吼叫着:“往西側的樓梯口跑!”
打頭的猴子飛快打倒兩個沒有防備的美軍,向右側拐彎。
美軍士兵很快就反應過來,紛紛朝這邊圍來。四人猶如地獄的死神一般衝過一個有一個拐角,子彈橫飛中不斷有敵人倒地,密集的子彈中也不知道有誰中了彈。悍不畏死的四人根本不在乎會不會中彈,只要還能跑還能動,腳步就不會有一絲的停頓。
越來越多的敵人出現,四人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危機時刻,張成帶着他的手下突然出現,從樓梯口殺過來。
“林隊!這邊!”張成呼喊着。
林州喜上眉梢,哈哈大笑:“弟兄們,想死可沒這麼容易啊!”
張成連續投出兩顆手榴彈,飛快地控制了一個拐角,兩個戰士默契地在他左右兩側用精確的點射壓制着敵人的火力。
“快快!”
在張成等人的接應下,四人順利跑出包圍圈,一行人邊打邊往樓下撤。這時心緒敏銳的子彈發現張成原本十幾個手下,此時只剩下七個人。毫無疑問是經歷了一場惡戰之後才撤到這裡,又殺進去救出了他們四人。
一行人邊打邊往城中村撤,那裡地形複雜,是最安全的地方。
能夠生存到現在的戰士都是最優秀的戰士,他們冷靜無比,時而半跪據槍射擊,時而回身概率掃射,時而突進佔據有利位置,相互掩護着交替撤出了爛尾樓。
終於,一行人一頭扎進了城中村彎彎曲曲的小道之後,追兵停住了腳步,放棄了追擊。留下兵力佔據了爛尾樓後,大部隊朝電$淫蕩 信大樓而去。
衆人終於可以停下來鬆出一口氣,林州感激地向張成點點頭,後者笑了笑。隨即,林州說:“張連長,我估計現在指揮部正遭到敵人的猛攻,你帶人想辦法向電信大樓靠攏,支援那裡。那裡集中了大量的傷員,86旅醫院也在那裡,如果被攻破了後果不堪設想。”
張成重重地點點頭,“嗯!電信大樓不容有失,我手下有本地人,熟悉地形,我們現在就出發。”
林州點點頭,掃視了子彈他們一眼,“我這三個弟兄就交給你了。”
“怎麼,你要留下?”張成問。
林州呵呵笑起來,鮮血忽然止不住地從嘴裡冒出來,喉嚨發出咕咕的聲音。
子彈驚呼一聲,抱住了林州搖搖欲墜的身體,“頭兒!”
這一刻,大家才發現,林州前胸後背全是血跡,一開始大家還以爲是敵人的血,此刻,不斷往外冒的鮮血告訴大家,林州不止中了一槍。
此時,子彈悔恨不已,林州決定突圍的時候就已經心存死志,他感覺到了一點,卻沒有阻止。其他兩人現在才明白,爲什麼他們三人毫髮未損,而林州卻身中數彈——原來之前林州左突右閃是在爲他們擋子彈!
他甚至一直堅持到現在!
林州看着大家笑了笑,艱難地說,“你,你們是,最優秀的,特種兵。找到路邊,告訴他,戰火突擊隊交給他了。”
一句話說完,林州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全身瞬間鬆弛下來。猴子還在瘋狂地摁着他的傷口,然而鮮血早已流乾。
張成痛苦地閉上眼,睜開的時候眼眶裡已然飽滿淚水。雖然只是接觸了短短几天時間,他對這個前武警特警處突中隊的軍官十分的敬佩。其他的就無需多說,單單是年已四十的他自發自組建起一支民間突擊小分隊,就足以讓張成這個現役軍官所敬服。
面臨危險,有人選擇退縮,有人選擇上前一步,一如整齊的隊列,連長站在前面說,不想去的出列,所有人紋絲不動,敢去的上前一步,啪啪地整齊劃一的上前一步靠腳的聲音響徹軍營的那片天。
不就是個死麼,誰怕誰?
然而林州所率領的民間突擊隊,沒人要求他們去死,他們只是願意用死,來爲國盡忠,來詮釋一個男人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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