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衛長風方纔聽得孫道長說他倒在河邊已經是五日之前的事,這五天裡不知道已經發生了多少事情,左路軍情形如何?整個戰局情形如何?李千月又怎麼樣了?這一切都全然不知,所以也顧不上客套,直接發問。
孫道長哈哈一笑,說道:“衛將軍稍安勿燥,現在已經是晚上,便是我老道我在晚上也不敢說一定認得這山裡的路,還請衛將軍多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啓程不遲。”
孫道長話纔出口,一陣咕嚕咕嚕聲卻響了起來,這聲音來自衛長風的肚子。
宋甜兒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孫道長也是莞爾,對宋甜兒說道:“甜兒,衛將軍幾日沒吃東西了,那粥只怕也冷了吧,你速去做些新的來。”
宋甜兒答應一聲,收拾了那粥盤,蹦蹦跳跳的去了。
孫道長看着衛長風,輕嘆一聲,指了下衛長風腰間的劍:“衛將軍,此劍是太阿吧?”
衛長風點頭,心中卻是一動。
他這太阿劍有幾次莫明其妙的發威,一次在興城,一道劍氣直穿數名東胡騎兵刺殺了東胡萬夫長;第二次是被圍在錦州城下,劍光大起,擊殺衆敵;第三次便是數日前,馬重謀要殺他時,劍氣突發,擊殺了馬重謀。只是這劍氣何時出現,出現的威力如何卻全無章法可循,他也控制不了,不知道孫道長這個修道之人有沒有什麼辦法?
想到這裡,他急忙解下劍來遞給孫道長,將此劍的來歷和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
孫道長手撫着劍鞘,神色間大有讚歎之意,看了好一會兒,才擡頭說道:“神劍有靈,自擇其主。衛將軍看似偶然得到此劍,其實如果衛將軍如無天命,便再有十回偶然機會也休想讓此劍出。只是,衛將軍所說劍氣,那是集天地之精華,煉古今之神威,衛將軍如想控制,非得修個三五十年的道行才行。”
衛長風一聽不由好生失望,心想別說三五十年,三五天他都等不得。
孫道長卻沒有理會衛長風的神情,仍是說着:“此劍所現的劍氣,其實不過是神光微泄而已,如果衛將軍修得道行,此劍之威,足可驚天地而泣鬼神,豈止殺敵數人那麼簡單?”說着凝視衛長風,神色間居然大有期盼之意,看來居然是想讓衛長風和他一起修行。
衛長風苦笑一聲,心想自己哪裡可能做這等事,只是不好強硬拒絕,只得答道:“多謝道長美意,但衛某實在沒有修行的根基,多有俗心,只好辜負了道長的美意了。”
孫道長微微一笑,聲音突然低了下來:“衛將軍,你既得此劍,又怎能說沒有修行的根基?我方纔不是說了,神劍有靈,自擇其主。衛將軍這把劍是神威之劍,應得衛將軍是殺神之命,若和老道一起修行個三五十年,自當上應天命,肉身成神。縱使只修行個十年八年的,衛將軍也能夠持此劍橫行天下,甚至登臨大寶也不是不可能的。”
衛長風驚的幾乎跳起來。
登臨大寶?孫道長這是在暗示他有改朝換代的能力啊!
衛長風立時收了笑容,正色道:“道長,衛某從軍,不爲名利,只求盡此一身,報國爲民。道長美意,衛某心領了,但縱使衛某有翻天覆地之能,如因衛某一已之私而讓天下百姓再受倒懸之苦,衛某怎能心安?”說到這裡,衛長風不由有些感嘆。
他輕撫着劍鞘,感慨道:“劍如有靈,必憐衆生。此前那個死去的漢軍將軍,乃是衛某原來的上司,只因一時不忍受辱,自甘墮落,爲東胡人賣命,卻被這把劍擊殺。衛某如爲一已之私而讓天下大亂,不要說百姓人人想誅殺衛某,便是這把劍,又如何能容得下衛某?衛某今日不修仙,因天下仍亂,衛某不敢不捨身保護百姓,異日天下若定,衛某隻求一牛一田,安渡餘生,至於其他的事,衛某是全無興趣了。”
孫道長聽得衛長風如此說,心知衛長風是無意修行了,但也對衛長風的凜然正氣十分折服,拱手道:“衛將軍高義,老道拜服。既然如此,老道也不深勸。老道雖然出於紅塵,但天地有正氣,老道如不幫扶,卻是逆天了。請衛將軍稍候,老道去去就來。”說罷起身出屋。
衛長風不知道孫道長想要做什麼,只好靜坐相待。
才過了片刻,外面腳步聲響,宋甜兒歡快的聲音響起:“衛哥哥,你的晚飯來啦,師傅,你今晚吃過了,可不能再吃,吃多了會胃痛的。”
衛長風一笑,見宋甜兒託着一個大托盤進來,那托盤看來十分沉重,上面還蓋着一個大蓋子,宋甜兒手舉的十分吃力,忙起身去接。
(二)
宋甜兒卻沒有放手,她屏着氣,努力的將托盤放在桌子上,這才長出一口氣笑道:“衛哥哥,師傅是修道之人,沒有什麼葷菜,只有一些素菜,你對付着吃吧。”
衛長風連忙稱謝:“這就已經很好了。”說着將蓋在托盤上的蓋子掀開,卻是一愣。
蓋子下面是一個粗糙的土瓷大盤子,大盤子四周又放着四個小盤子,那小盤子裡有粥,有小菜,但大盤子裡的東西卻很是有趣。
那大盤子裡裝着九個小饅頭,饅頭極小,差不多兩口就能吃一個,在盤子裡排列的整整齊齊,奇怪的是這九個小饅頭都做成了動物的形狀,三個是鳥形,三個是牛形,三個鼠形,做的惟妙惟肖,很是好看。
衛長風笑道:“甜兒,這是你的手藝吧,真是好看,我都不忍吃了。”
宋甜兒咯咯一笑,紅暈滿臉,突然說道:“衛哥哥,你留下來好不好?我天天給你做,還有好多形狀我會做呢。只是。。。。。。只是現在你最好吃這三種形狀的。”
衛長風聽得有些奇怪,什麼叫“現在你最好吃這三種形狀的”?莫非這形態還有什麼說法不成?他正待要問,宋甜兒卻催促道:“衛哥哥,你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衛長風見宋甜兒盛情難卻,也的確是餓的狠了,一邊拿起一個鳥形的來一邊笑道:“甜兒,你不吃點嗎?”
宋甜兒搖頭道:“我不能吃的。”
衛長風一呆。宋甜兒不說“我不吃”,卻說“我不能吃”,不知是怎麼回事?他還想再問,宋甜兒卻是連連催促,衛長風只得埋頭吃起來。不一時吃了六個,已經吃飽,當下放下筷子笑道:“可吃不下啦。”
宋甜兒有些發急,說道:“衛哥哥,多吃幾個,這些可是好東西的。。。。。。”
她話還沒說完,孫道長卻拎着一個盒子進了屋,孫道長見衛長風在吃飯,正要揚聲打招呼,一眼看到盤子裡的東西,臉色不由一變,狠狠的瞪了宋甜兒一眼,隨即又恢復笑意,對衛長風笑道:“衛將軍,可吃飽了嗎?”
衛長風眼見孫道長的臉色奇怪,方纔那瞪宋甜兒的一眼絕非做僞,宋甜兒被師傅一瞪,居然垂下頭來,神色間大有做錯了事的意味,心中暗自奇怪。
無論如何,既然孫道長肯救自己,不可能連幾個饅頭都不肯給自己,何況方纔孫道長還囑咐宋甜兒速去給自己備飯,絕不至於因爲他吃了幾個小饅頭就有不滿,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小饅頭有什麼問題!
衛長風眼見孫道長想將這件事遮掩過去,但這饅頭究竟有什麼問題,他卻不能含糊過去。究竟是饅頭中有毒?或者這饅頭有什麼特殊的用途?這件事不問明白可不行。
他乾脆直接了當的問道:“孫道長,這饅頭不知有什麼問題?道長不必遮掩,敬請明言。”
孫道長見衛長風話雖問的客氣,但臉上已現戒備之色,心知衛長風有誤解,又笑了一聲,對衛長風說道:“衛將軍,請你握拳用力敲一下這石桌的邊角看看。”
衛長風心中奇怪,這孫道長答非所問,卻讓自己用拳頭去敲石桌的邊角,拳頭敲石頭,結果如何可想而知。難不成他打算展示一下他的傷藥有多靈?
一邊上宋甜兒見衛長風猶豫,悄悄推了衛長風一下,低聲道:“衛哥哥,照着做,沒事的。”
衛長風把心一橫,心想要是這樣天真的小姑娘都用狠毒計策害自己,那也只能說是天意了,何況這種害法實在有些可笑,想來也不可能。且不管爲了什麼,就試上一試好了。
他握手成拳,向石桌邊角敲去,石桌咚咚有聲,卻也沒看到有什麼事發生。
孫道長笑道:“衛將軍,大力敲,老道不會害你。”
衛長風實在是有些發暈,不知道這饅頭和石桌有什麼關係,一咬牙,狠狠敲將下去。
呯的一聲,石桌一個角已經被敲掉!
衛長風吃了一驚。雖然手的確有些痛,但與此前的預期相比卻差了很多,而這石桌居然被他敲掉了一個角,更是讓他吃驚不小。
這石桌並非刻意打磨的,看起來就是一塊石頭稍加鑿打,上面光滑了些,下面凹下去一些而已,桌角下面雖然是空的,但那桌面足有三寸厚,這要多大的力氣才能將三寸厚的石板一拳敲掉?
衛長風這一拳下去,不由呆住,宋甜兒卻歡呼一聲,拍着手跳了起來,叫道:“成了,成啦!”
孫道長也是仰面而笑,笑聲中,突然將手中的盒子向衛長風直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