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情動天下(四)
小語就在白衣女子身旁,棺槨的鎮壓力讓小語只得跌坐在地,對小語來說,那鎮壓太過強大,強大到她連頭都無法擡起。白衣女子離她那麼近,卻空有殺心,對小語是無能爲力。
棺槨的鎮壓既沒有加強,也沒有減弱。但就算這樣,時間一長,強者們會因爲力量使用枯竭,造成虛脫而亡。
所以說,眼前的局面如果得不到改變,置身帝王谷的強者們必會傷亡慘重。
鎮壓毫無改變的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
喀喇——喀喇——突然,在空中暴起紅色的紋芒,如同閃電,在震耳咆哮聲中,就似要撕碎天地。
那道紋芒出現的很是突兀,並且其威能大大凌駕於衆強者之上。
紋芒在瞬間形成對帝王谷整個空間的主宰,但沒有對任何強者進行攻擊,下一刻,紋芒驟然聚合,在空中出現了一隻遮天巨掌,暗紅的掌體,透露着無上的鎮壓,緩緩拍向棺槨。
掌體緩慢,但掌體所過,把存在虛空的所有力量都帶走。爲它所用。
棺槨在天際的滑翔,是在按照某種軌跡,有規律的循環。當掌體的力量籠罩到棺槨上,那種規律便被打破,滑翔中的棺槨頓然停下,兩者的力量衝突便爆發了驚天轟響,如同強悍的驚雷炸響。
無與倫比的衝擊波再次形成鎮壓,衝擊波所過之處,一片哇哇的噴血聲。如果說棺槨的鎮壓讓強者們不堪承受,那麼眼下的兩者力量交鋒,直接內傷了強者們。
再看棺槨,它在天際劇烈的晃動了數十下,方纔靜止,它依然懸浮天際,只是它的鎮壓力已經大幅度減弱,減弱的程度,對強者們再不能構成威脅。
立刻,到處都是如釋重負的吐氣聲。從棺槨鎮壓下解脫出來的人羣,慶幸中也不忘了注意那紅色紋芒。
紅色紋芒對棺槨一擊奏功,沒有繼續衝擊,而是紋芒淡化,接着消失。
帝王谷鴉雀無聲,強者們目光四下搜尋,卻不見使出紋芒的人,事實上,紋芒來去的時間很短,並且那人至始至終根本就沒有現身。
可以想見,棺槨可是能夠鎮壓成百上千強者的詭秘存在,但使出紋芒的人卻又可以壓制棺槨,那麼此人的強大程度,所有人想都不敢想。因爲那個人的實力,實在是讓大家從內心裡不寒而慄。
還好棺槨不再釋放鎮壓,那未露面的人也影下無蹤。不過片刻的沉默,那些強者們就恢復了常態,他們此來的目的,又都深刻的回到腦海。
除了死亡,或則因爲死亡的代價外,他們只要還活着,目的就是使命,不可改變,所以,現場的殺氣再度升騰,戰意瀰漫四方。但現在所有強者不約而同有了一個共識,他們不再混戰,而是目光齊刷刷鎖定一個人:孔翎。
小語和白衣女子不管和方牧是什麼關係,但兩人都有強大的後盾在現場,不是一般人敢去招惹的,並且招惹兩人沒有必要,沒有理由更不會有任何收穫,只會付出代價。
至於孔翎,大家還不能確定眼前這個黑巾蒙面的女子是誰,但只看她伏在方牧身上的親切舉動和那悲切模樣,他們便可以肯定,這個女子對方牧來說,至關重要。於是他們暗中都有了相同的小算盤:控制孔翎,要挾方牧。
他們現在連碰一下方牧的勇氣都沒有,可要控制孔翎,他們的把握是大大的。
孔翎對於強者們的虎視眈眈毫無察覺。她不知道方牧的情況有多嚴重,她現在只有一個信念:把昏迷中的方牧叫醒。
事實上,方牧處於暗天和金色光耀兩股力量的反噬中,在短時間裡醒來的可能極其渺茫。
可放眼充斥帝王谷的所有強者,誰會告訴孔翎這些呢?
或許是感受到了氣氛的太過寂靜,孔翎站起身來,立刻便面對了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在這樣的目光下,孔翎頓時不知所措,呆在了那裡。
嘎嘎嘎——孤魂的怪笑打破了沉寂,她的目光就似具備刀鋒的無形斬殺,看得孔翎一陣戰慄。“你是孔翎?”孤魂的語氣很冷,卻無疑問出了所有人想問的。
孔翎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幹去,善良無辜的美目讓孤魂暗地裡都不由輕嘆了一聲。在花香谷的那場驚世殺戮中,孤魂與夏蝶一家已經離去,即便沒有親眼所見,但耳聞兩人的經歷,孤魂還是爲之動容的。她對天下男人的狠毒,是她對男人的憎恨。但自從有了方牧孔翎在花香谷的事情後,她終於相信了這個世界,還有好男人。
只是孤魂的這種心結無人知曉罷了。
“我是孔翎。”孔翎平靜的回答道。孔翎的絕世傾城早已盡人皆知,偏偏現在黑巾蒙面,那些年紀較青的,無不在暗暗吞嚥口水。天下第一美人的尊容,就是隻看一眼,他們也滿足了。
孤魂厭惡的掃視了那些男性牲口一遍,繼續問孔翎:“如果,當方牧醒來後,你如果勸他把暗天交給老身,老身保證你們的安危,如果你想回孔雀王朝,老身一樣可以成全你,那麼,你可願意?”
孤魂的暴虐嗜殺名動天下,能對孔翎這樣說話,可是絕無僅有的事情。然而孔翎不買她的帳:“方哥哥在哪,我就在哪陪他。我不知道你說的暗天是什麼東西,方哥哥如果要給你,就不用我勸。要我勸的話,說明他是不想給你,那麼你是我什麼人,值得我爲你去勸方哥哥。”
孔翎說的輕描淡寫,孤魂卻怒了,同時也無言以對。目光更爲兇惡,直瞪得孔翎不敢看她。
跋拓怒揹負雙手,上前兩步,哈哈笑道:“二公主,你明白你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嗎?”
孔翎的眼神黯然了下去,卻語氣裡充滿委屈的說道:“就因爲我敵國公主的身份,我便是不可饒恕嗎?”
跋拓怒不動聲色,卻問道:“現在你眼前所有的人在打方牧的注意,換句話說,你眼前的所有人都是你的敵人,接下去你準備怎麼做?”
孔翎見過宮廷的許多奢華場面,可對人心事故,她實在太膚淺,跋拓怒的問話,立馬使她大亂陣腳。她聲音顫抖,還帶着哭腔:“我不知道。”
跋拓怒卻滿意的點頭,微笑道:“很不錯的一個女孩子。”
“哼!殺神殿是要護短嗎!衆所周知,方牧是宿命體,對殺神殿而言,可是休慼與共,你殺神殿要保方牧周全,我們無話可說,但憑什麼還要管敵國的公主。”說話的是一個戴着大斗笠的高大中年男人。一臉煞氣,很不友善。
跋拓怒正眼都沒有去瞧一下,說道:“遮天城的人是吧,難道你們的本事,只是爲了對付孔翎這樣的弱女子?”
那個遮天城強者陰沉着臉,就要發作,卻被他身旁一人制止。
跋拓怒清清嗓門,又道:“本座只是誇獎了她,卻沒有說要保護她,現在明月城的戰火滔天,本座怎會包庇一個敵國的公主?否則,豈不是背叛了家國。”
孤魂冷笑着,話裡全是鄙夷:“虛僞!”
跋拓怒並不生氣:“那你說來聽聽,要怎麼處置孔翎?”
孤魂沒有回答跋拓怒,而是目注孔翎,揚聲道:“老身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答應……”
孔翎毫不遲疑的打斷孤魂的話:“我不會答應你。”
孤魂怒極反笑:“很好,有意思,老身就讓你死個痛快!”當然,孤魂是不會親手去殺孔翎的,當下命令道:“徒兒,去殺了孔翎!”
白衣女子遲疑了一下,還是應諾道:“是。”
孔翎看着白衣女子一步一步的逼近,不由淚如雨下,她知道,上次在花香谷有方牧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捍衛了她的周全。可這次,她只能獨自面對,而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憑什麼去面對?
孔翎流淚不是她怕死,也不只是爲自己悲傷。她是想到了以前與方牧一起的點點滴滴,她想象不到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後,方牧將會是怎樣的命運,但有一點毋庸質疑:沒有孔翎的方牧是孤獨的。想到方牧會孤獨,孔翎的心臟就一陣陣抽痛。
假設方牧活下去,固然可以去愛別的人,但考慮卻在心裡固執的人爲,方牧會同她一樣,今生來世,只愛他一人。
孔翎視線被淚水朦朧,所有強者在保持着沉默,他們不敢逾越孤魂做出任何行動,那麼就只有默默的去見證天下第一美女,如何香消玉殞。
也有強者動了惻隱之心,但能做的唯有嘆息。
“慢着。”孔翎突然叫道,白衣女子就停在離她十步的地方。
孔翎深情的回望了方牧好一會兒,生離死別即將到來,孔翎的生死她自己無法抉擇,實際上她對方牧,對這個世界的眷戀,是何其深沉而又不能割捨。對方牧的深深凝望,在她看來,這也是一中幸福。
良久,孔翎纔回轉頭來,眸子清清亮亮,純淨得叫人心痛。她一一掃視面前的強者們,最後目光停留在跋拓怒身上,說道:“方哥哥是什麼宿命體,我一樣不懂,但我求你要保他的周全,我死後,把我`葬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吧。不然他會天天觸景傷懷,也許他不知道我葬身何處,時間一長就會慢慢忘掉……”說到這,她已泣不成聲。使得打溼的黑巾都貼在了她臉上。
幾乎所有人開始都認爲孔翎會爲自己求饒,卻想不到她將死之前,還在爲方牧設想。這該是怎樣的一份情感!白衣女子眼裡悄然浮現了淚花,她突然覺得,自己和孔翎比起來,輸得一蹋糊塗,因爲她不僅沒有爲保方牧做出任何舉動,卻反而要動手去殺方牧心愛的女子……
哈哈哈——跋拓怒的長笑淹沒了孔翎的嗚咽,也打斷了所有人不同的情緒。跋拓怒看孔翎的目光破天荒是那麼柔和,就宛如在看自家的小妹,跋拓怒對孔翎微笑道:“誰說你非死不可了?只要本座在此,誰敢動你一根寒毛,殺神殿絕不放過他。”
跋拓怒的話無疑讓孤魂下不了臺,孤魂一頓沉重的鐵柺,就要敦促白衣女子動手,她還沒有開口,卻聽得一人叫道:“不好!”
說話的人是我爲劍狂,他正緊緊盯着天際的棺槨,衆人循着他目光望去,無不臉色駭然驚變。因爲棺槨正在發生的變化,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