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是三十餘歲的模樣,一人着青,一人着藍,皆是衣着整潔,發上紋絲不‘亂’的人。
着了青衣的‘婦’人瞧着身量稍瘦些,容長臉,面上堆着和氣親切的笑,見她朝自己望了過來便立即墩身福了一福。另一個穿着身靛藍裙衫的‘婦’人,則生得是張圓臉,五官秀氣。頭上彆着把銀髮梳,耳邊戴着的倒是金丁香,長得白白淨淨的,面上神情卻顯得有些嚴肅。
不像邊上那個,一臉的笑模樣。
二人依次向她見過禮後,竇媽媽指了青衣的那個介紹道:“這是成媽媽,今年三十有二,針線手藝上頗有建樹,繡得一手好‘花’,算賬也是一把好手。”
若生微微頷首。
她就又指了站在右邊的藍衣‘婦’人說:“這是吳媽媽,今年也是三十二歲,同樣極擅那兩樁。”
若生用不了兩年就該及笄了,連家的姑娘沒有那麼講究,‘女’紅如何,管家如何都不是太要緊,但到了眼下這般年歲,該學的也還是得學起來。
竇媽媽挑的這兩個人,都是她親自考校過的。
‘女’紅好,平素就能對若生稍加指點,不求‘精’通,但求拿起針線來不會手足無措便可。
至於管賬,管人,那都是必然要學的。不僅如此,若生平素還得去千重園裡跟着竇媽媽學這些事。
所以這兩個‘婦’人,所‘精’的皆差不離,不管若生挑哪一個都無礙。
竇媽媽‘私’心裡想着,依若生的‘性’子,只怕會挑成媽媽。成媽媽看着軟和,脾氣好。愛笑,容易拿捏。所以她介紹人的時候,也就先行說了成媽媽。然而誰知,當她問過若生,喜歡哪一個後。若生卻道,“那就吳媽媽吧。”
竇媽媽怔了怔,成媽媽面上的笑意也似乎僵了那麼一瞬。
人人都知道三姑娘的院子裡,幾年前就沒進過管事媽媽,裡頭都只是些小丫頭跟粗使婆子,當不得事。這管事媽媽一選出來。那就是她院子裡第一把手,上上下下都能管到,身份不同別個。
若得用,將來三姑娘出閣了,指不定也能帶着一道去。
可若生話已出口。人選就是定了。
成媽媽的嘴角似乎也僵硬了,原本看着和氣的笑意有些彆扭起來。
竇媽媽則轉瞬便笑了起來,說:“行,那奴婢回頭去稟了夫人,就定吳媽媽。”
“好。”若生點了點頭,“吳媽媽就留下伺候吧,趁着天氣也不錯,再挑挑人。把二等一等缺的丫鬟份額也給填補上,省得過幾日再折騰一回。”
竇媽媽看了吳媽媽一眼:“也好,那奴婢這就先回千重園裡回話去。”
若生道好。讓她帶着成媽媽回去,轉頭就讓綠蕉帶着吳媽媽下去安置。
約莫半個時辰,吳媽媽就將行囊打點妥當,歸置好了屋子,順便也從綠蕉這接過了名冊仔細看過一遍。
到姑娘房裡伺候的管事媽媽,字是必須識的。寫得不好看不打緊,最重要的是認識。寫得工整。
吳媽媽不大愛笑,顯得有些嚴肅。但一開口聲音輕輕柔柔的,倒比那成媽媽面上的笑還顯得親和點。她換過乾淨衣裳,重新將頭髮挽得一絲不苟,這纔跟着綠蕉來見若生。
若生賞了凳子給她坐,而後才讓綠蕉去備了筆墨紙硯來,又讓人將屋子裡伺候的一羣丫鬟都叫了來。
趁着這會間隙,她對吳媽媽說道:“名冊你也瞧過了,人卻還不識得,這會也沒什麼可忙活的,就先認一認。”
吳媽媽點頭應是。
沒一會,大大小小七八個丫頭魚貫而入,同若生請安後齊刷刷沿着牆根站了一排。
綠蕉站在最邊上,一個個給吳媽媽介紹。
吳媽媽安安靜靜聽着,須臾等到全介紹完畢,若生問她:“往後再見可能認得?”
一等丫鬟穿一樣的衣服,做一樣的打扮,二等三等亦如是,若生是幾乎就沒有能分清楚誰是誰的時候,尋常陌生人只見過一次,恐怕也難以立刻就記住。
但吳媽媽卻頷首應道:“是,奴婢都記住了。”
若生微笑,就聽得她看着那一排丫鬟一字不差的將她們的名字喊了出來。
甚至於連每個人負責做什麼的,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若生仔細聽着,不由暗自感慨好記‘性’。
畢竟是竇媽媽親自選的人,斷不會差到哪裡去。即便是方纔那成媽媽,想必也是個能幹的。可她一看見吳媽媽,就忍不住想起了前兩年去世的‘乳’娘來。‘乳’娘生得白胖,手指頭也短短的,全是‘肉’,一張臉也生得圓圓的,看着就應該是個愛笑的人,可也不大笑,總是很嚴厲。
‘乳’娘在時,她並不大喜歡她,可‘乳’娘不在了,她卻總忍不住會想起她。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挑了吳媽媽。
見過人後,一羣丫頭就又出去了。
若生讓綠蕉把備好的筆墨紙硯拿到吳媽媽跟前,說:“媽媽先挑一挑合適的人選,過會我再看一遍。”
吳媽媽接了筆,恭聲應是。
這是考她看人的眼光是否‘精’準,是極難的事。
但吳媽媽面上神情並沒有大變化,她提筆蘸墨,略想了想就在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名字。
若生房裡一等大丫鬟按理應當有四個,紅櫻被剔除後,若生又打發了一個舉止輕浮的出去,而今也就只剩下了綠蕉跟另一個叫藍‘玉’的專‘門’負責看管箱籠衣服首飾等等。
吳媽媽寫了四個名字後,就擱了筆,等着紙上墨字微幹,她就遞給了若生看。
若生掃了一眼,隨意問:“爲何挑這幾個?”
“雪梨跟葡萄原都是二等的,論資歷,是剩下的人裡頭最老的。方纔奴婢看去。這二人站得最直,臉上神情最淡定,言談間口齒清晰話語流暢,說的都是要緊的,沒有半個字廢話。年歲也正合適……”吳媽媽謹聲解釋,說完這幾個,又言明瞭爲何從三等裡頭提了兩個十分不起眼的到二等來。
若生的眼神就漸漸的正‘色’起來。
吳媽媽不止把她想到的東西說了,連她忽視的細節,也都一一分析透徹。
她纔剛剛見過那羣人一面而已!
若生愈發感慨,彎了彎眉眼。溫聲道:“媽媽選的極妥帖,就照着你說的辦吧。”
到了午後,木犀苑裡的人就已煥然一新。
吳媽媽做事麻利,‘性’子沉穩,很快就接手了原本綠蕉艱難做着的活計。
往後綠蕉就只在若生身邊貼身伺候着。新提拔上來的兩個人。雪梨跟葡萄,也都各自被派了活。木犀苑裡頓時變得井井有條。
連二爺出‘門’逛了一圈回來後來找若生,一進‘門’就傻了眼。
廊下一羣丫頭提着水桶攥着抹布,正在上上下下清掃着,還有人搬了梯子置於房檐下,將上頭沾着的灰都一一撣去。前庭裡鋪着的青磚,都乾淨得像是鏡子一般。
連二爺提着只鳥籠,踮着腳往前看了看。嘟囔句:“又過年了?”
不到過年的時候,做什麼這麼賣力的除塵?
他想不通,只覺得奇怪。提着鳥籠吧嗒吧嗒踩上了潔淨如新的地面,到了前頭就喊:“阿九,快出來看我新買的鳥!”
四周都沒人說話,靜悄悄的,他一開口連回聲都出來了。
若生聽得再清楚不過,正喝着水。差點被嚇得一口噴出來,好容易嚥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這才擡腳往外去。方到‘門’口,她眼前就迎面來了一隻鳥籠。外頭‘蒙’着黑布。
她唬了一跳,後退了兩步站定指着那鳥籠道:“您買着紅羽的鳥了?”
連二爺聞言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什麼紅的綠的,我買了一隻彩的回來!”
“……”
連二爺瞅着她,一把將‘蒙’在鳥籠外頭的那塊黑布給掀了去,“看!彩的!”
若生湊近了一看,難怪說是彩的,原來是隻鸚哥,身上紅紅紫紫加點綠又帶點黑……
連二爺笑得愈發得意:“好看吧!”
“會說話嗎?”若生直起腰來,好奇地問道。
連二爺愣了愣,“會嗎?”他伸手戳了戳籠子裡的鳥,突然恍然大悟道,“方纔在路上說爺吉祥的,敢情是它呀!”
然而話雖如此,籠子裡的鸚哥卻一動也不動,翅膀都不扇一下,更別說開口。
連二爺等了又等,喊了又喊,籠子裡就是沒動靜。
他懊惱,皺眉道:“難道方纔是我聽差了?”
若生更是一頭霧水,難不成買了只不會說話的鸚哥回來?
連二爺坐在那逗了一會鳥,終於失望地道:“罷了罷了,不要它了,我回頭再去買一隻!”
“……”若生狐疑地看他兩眼,“那這隻怎麼辦?”
連二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理所當然地道:“給你呀!”
若生傻眼,‘花’園裡養了那麼多鳥,這隻也擱到那去就是了,給她做什麼。她想着就要婉拒,可她爹不等她開口就擱下茶杯說要走了,餓了要回明月堂用點心去,這鳥就真被他給拋下留在了木犀苑裡。
結果等人一走,剛被若生無奈之下吩咐人掛去窗下的鸚哥就撲棱着翅膀叫喚了起來——
“嫁人!嫁人!”
“……”q
ps:元寶:這章爲什麼沒有我的戲份?!
意小遲:[摳鼻]你只是一隻貓…
元寶:身爲一隻公貓,我連紅娘都當了,難道不應該加戲喵?!更何況喵還會‘花’樣求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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