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和馬佐治趕到邵剛家的時候,他和蘇文豔、邵小娟也都已經收拾停當,隨時可以出門了。
“你們這新窩挺溫馨的嘛!”
進門以後,陸遠四下打量了一圈,連誇邵剛這新房子租得好,很有家的感覺。
“都是我們家文豔打理得好。要換我一個人住啊,管保三天就變狗窩了。”
邵剛說完,衝蘇文豔笑了笑。
陸遠看着,邵剛笑得有些諂媚啊。看來經過上次鬧着要分手之後,蘇文豔的馴夫之術略有長進嘛。
他衝蘇文豔豎了豎拇指,開涮道:“行啊,文豔,現在把邵剛管得服服帖帖的。”
“你問邵剛我管他嗎?”
當着邵小娟的面被陸遠這麼一開涮,蘇文豔還是有些吃不消,沒來由地紅了一下臉,對陸遠瞪了瞪眼睛,嗔道:“陸遠你現在這嘴越來越潘大海了!懶得理你,我給你們倒水去。”
陸遠哈哈一笑,看邵小娟正抱着抱枕在沙發上倚着,關心道,“小娟,恢復得怎麼樣了?現在身體有沒有好點啊?”
“嗯!好多了,謝謝陸遠哥關心!”
邵小娟的臉色看着還是有些虛弱,不過相比之前在醫院那會兒,那明顯是好多了,畢竟是動了刀子又長期營養不良,恢復也需要些時間的。
“關心你的除了你陸遠哥,還有你小馬哥呢!可不能無視你小馬哥!”
馬佐治笑嘻嘻地湊上前來,跟邵小娟打招呼。
“嗯!”小娟乖巧地點了一下頭,叫道:“佐治…小馬哥!”
馬佐治小子在陌生人面前,就是個標準的技術宅。可等真混熟了之後,你會發現,他的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編程世界裡,在生活裡對朋友,對同學,他一直保持着陽光開朗的一面。
“文豔,別忙着倒水了,不喝了。”
陸 遠喚住了蘇文豔,然後對邵剛說道:“走吧,到飯點了,咱們出去吃飯吧!”
隨後幾人下了樓,在邵剛住得這個小區外面,找了家普通的小飯館。
趁着菜還沒上來,陸遠向馬佐治問起了赤月風霜外掛最近的進展……
“還行吧,最近我又完善了幾個功能進去,然後照你說的去搞,在附近網吧裡也打開點銷路了,反正用過的客戶都說好!”
一說起外掛的事情,馬佐治的話匣子就打開了,“遠哥,下一步我打算在QQ羣裡持續更新,留住老客戶的同時,儘量拓展些新客戶。我跟你說啊,要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一個月掙幾千塊錢,我覺得不是太大的問題……”
吧嗒!
邵剛聽他倆說事,聽到馬佐治說一個月能掙幾千塊錢的時候,手裡的筷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顯然被震驚到了。
他忍不住問道:“你們倆最近在幹啥呢?怎麼一個月還能掙幾千塊?什麼買賣來錢這麼容易啊?”
“瞎搗鼓遊戲外掛呢!傳奇那個遊戲,你知道吧?”馬佐治也沒瞞他,直言不諱地告訴了他。
“傳奇?我知道啊,網吧裡的年輕人現在都玩這遊戲!”
邵剛點點頭,問道:“搞遊戲外掛,來錢這麼容易?”
馬佐治齜牙笑道:“你要說容易吧,也不容易,畢竟編程不是誰都能懂的,尤其是寫遊戲外掛,更沒那麼容易。怎麼說呢?知識就是財富吧。”
“也對,像我們這種不懂編程的,真是隔行如隔山。現在你們好了,一個懂編程,一個會銷售,合作起來大把大把地掙錢……”
邵剛說着話,眼中充滿的羨慕之色,任誰都能看出來。
馬佐治大大咧咧地說道,“這有啥的?你要有時間,就能跟我們一塊幹唄!”
陸遠看馬佐治那個膨脹的樣子,笑罵道:“你小子啊,自己都還沒做起來呢,就想拉邵剛入夥了,也不怕把人帶坑裡去。”
邵剛臉色微微一變,用半開玩笑地口吻說道:“帶什麼坑啊?這麼好的事情,算我一份,你們不叫上我,才叫不仗義呢。遠子,莫非你不歡迎我入夥?”
“嗨,想什麼呢?”
陸遠知道邵剛的心思向來很細膩,心思細膩有的時候是好事,但往往過了那條線,它就會變成敏感和多疑,隨即他解釋道,“邵剛,外掛這個事其實就是打個擦邊球,我是因爲佐治有這個技術,又正好缺錢,才建議他做做看的。不過這種事肯定做不長久的,我看你也有安穩的工作,就沒拉你一起。”
“這倒是。”
馬佐治道,“現在網上別的外掛也慢慢起來了,要是沒技術優勢,以後只會越來越不好做。另外最近還有幾個平時總在我們網吧玩的混混,找我說要一口價買斷我們的赤月風霜,我沒理他們,他們就天天來網吧找我……”
“那你打算賣嗎?”陸遠問。
“我也不知道啊,還在考慮。”
生意這種事馬佐治向來是沒什麼主見的,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陸遠道,“再說了,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生意,既然咱倆合夥了,那這外掛你就有份啊,也得聽聽你的意見嘛!”
馬佐治這話說的陸遠心裡一暖,其實要說這個外掛的知識產權,跟他還真是一毛錢關係也沒有,那是馬佐治自己熬油點燈通宵寫出來的,但他能把自己也算進外掛擁有者的行列裡,只能說這小子絕對夠意思。
既然馬佐治這麼說了,他便問道:“一次性買斷……他們打算出多少錢啊?”
這時候,桌上的菜也陸續上來了,大家都紛紛動起了筷子。
馬佐治夾了一口回鍋肉放嘴裡,聽陸遠問起,以手代嘴地豎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八”的手勢。
陸遠嗯了一聲,認真琢磨了一下這個價格。
道是邵剛大吃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八…八千?這麼多?”
馬佐治嗯了一聲,繼續吃肉。
邵剛羨慕地看着馬佐治,以前他挺看不上馬佐治的,就知道玩電腦,看那些亂七八糟編程的書,大學畢業了還***吧,簡直辱沒了大學生的身份。但是現在聽他說,他寫得外掛程序,一個月能掙幾千塊錢,還有人肯出價八千塊,買斷使用權,這實在是讓他有太多意外了。
這還是那個一直讓他很看不上的室友老幺馬佐治嗎?
他在太陽能板公司,累死累活,東跑西顛的搞業務,一個月工資算上績效,也差兩千多點,這還是業績比較好的時候。沒想到馬佐治搞個外掛,一個月的收入都比自己要多,更何況還有個八千塊的買斷費在等着他點頭。
互聯網時代,真是一個出奇跡的時代啊。
他心裡由衷感慨了一聲。
不過想着剛纔陸遠說,這外掛始終不是一個長期的正當買賣,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撈偏門罷了,心裡還是舒服了好多,畢竟自古以來,偏財都比正財要容易。
“咳咳,佐治,”陸遠深思熟慮一番後,說道,“外掛不能吃一輩子,見好就收吧!”
馬佐治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賣了?”
陸遠說道:“沒錯,我同意賣給他們,但不是現在。”
“遠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再掙一段時間錢,然後再一次性賣斷?”馬佐治問道。
“是的。”
陸遠點點頭,分析道,“你剛纔也說了,網上其他傳奇外掛纔剛剛起來,而且功能沒有我們的赤月風霜齊全,穩定性也沒我們的赤月風霜強。對吧?”
“那當然,我下載過幾家的外掛試玩體驗了一下,和赤月風霜還是一點差距的。”
馬佐治自信滿滿地說道,“我在赤月風霜上沒設置的功能,我不敢說怎麼樣。但現在已經有了的功能,我們的絕對是最好的!而且穩定性也比其他外掛好,不會閃退。”
“那就是了,有錢幹嘛不掙?”
陸遠笑道,“等什麼時候競爭對手多了,我們就把外掛賣斷,把難掙的錢留給別人掙嘛。到時候我再跟你合計合計,拿這些錢去幹點別的。你也不能窩在個小網吧裡當一輩子的網管啊。”
“得嘞!”馬佐治端起杯子敬了陸遠一下,美滋滋地笑道:“就指着遠哥帶我發財啦!”
邵剛看着他倆合作無間的樣子,心裡微微泛酸,不過臉上還是笑着說道:“後悔沒趕上你們這趟車,下次再有這麼掙錢的買賣,可別忘了我啊!我們可是305室一窩子的兄弟啊!”
他端起杯子,敬了兩人一杯。
“不用等下次了。”
陸遠跟他碰了一個,說道,“你們這邊的網吧賣外掛的應該還不多吧?趁佐治還沒把赤月風霜賣斷掉,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做啊!反正就到處貼貼廣告,然後等着發程序收錢就是了。多少也能補貼一點家用。到時候賣了多少,你再多少返點回去給佐治就行了,就當技術支持費啦。”
“啊?這個沒問題!”邵剛眼睛一亮,喜道。
“嗨,還返什麼啊,幾個自己人。”
馬佐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掏出個優盤就丟給了邵剛,“都在裡面了,回頭吃完飯給你複製一份,你拿去賣就行了。有新版本我也會發你的。”
“這怎麼好意思……”
邵剛嘴上推辭着,但略一猶豫之後,還是把優盤捏在了手裡。
蘇文豔見狀,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地敬了陸遠和馬佐治,說道:“謝謝你們了,什麼好事都想着邵剛。”
邵剛見蘇文豔對自己兄弟這番態度,有些自豪道:“謝什麼謝?我們是同寢室四年的好兄弟嘛。”
“是呀!我們是好哥們,談謝謝太見外!”
馬佐治笑道,“吃飯吃飯,我都餓死了。”
陸遠看了兩人一眼,也微微一笑,提起了筷子……
……
就在陸遠他們在小飯館大快朵頤的時候,離杭三棉廠不遠,一家更上檔次的飯店裡,展鵬飛也正在給一個旗袍少婦和一個面相嚴肅威嚴的中年男人倒酒,正是羅豔瓊和她老公,區工商局的副科長嚴衛星。
“嚴科長、豔瓊姐,多謝賞臉啊!”
這時的展鵬飛,再不復在廠裡時的孤傲,一副長袖善舞的模樣,笑道,“二位能給小弟這個面子,真是感激不盡。”
“你小展破天荒的請吃飯,我們哪敢不來啊。”
羅豔瓊笑得嫵媚,“平時在辦公室裡,想看你個好臉色都難,今天怎麼想起請姐姐吃飯了?”
“豔瓊你這是說得哪裡話,在咱們改革辦,我衝誰使臉色,也不敢對你使臉色啊。你可別擋着姐夫的面冤枉我!”展鵬飛笑道。
一聲姐夫,瞬間拉近了他和嚴衛星的距離。
羅豔瓊也知道展鵬飛和關副廠長的關係,所以他能對自己丈夫的態度這麼熱情,近乎恭維,她作爲女人而言,還是蠻受用的。
花花轎子人人擡,展鵬飛都叫姐夫了,羅豔瓊還能當着嚴衛星的面撅了他面子?
她對嚴衛星說道:“老嚴,小展平時在廠裡,可是不把一般人放眼裡的,今天見你,嘴巴能這麼甜,真是稀罕了!”
嚴衛星淡淡地笑了一下,舉起酒杯,跟展鵬飛碰了一下杯。
展鵬飛碰完杯,喝完酒,用手擦了一下嘴邊的啤酒沫,笑道:“在廠裡,我是不想跟誰都那麼熱絡,我看他們大多數人也就是混個日子,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我是新調來咱們改革辦的,就該埋頭做事少說話,尤其是沒有用的屁話。”
嚴衛星聽展鵬飛這麼一說,微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來,這年輕人說話還有點意思。
這時,展鵬飛從身後拿出一個禮盒,站了起來,遞給羅豔瓊:“豔瓊姐,這是我給你帶的一點小禮物。”
“哦?”
羅豔瓊接過一看,臉上露出微微意外的神色,,“伊麗莎白雅頓?這一套化妝品下來可不便宜啊!今天你還破費請我們吃飯,你這一個月的薪水都不夠吧?這送禮物總有個由頭吧?不然這東西,姐姐我可不敢收。”
羅豔瓊可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她知道伊麗莎白雅頓這個牌子,所以知道這套化妝品價值幾何。她是個愛美的女人,當然喜歡展鵬飛送的這套禮物,但作爲嚴衛星的老婆,她更知道有些禮物是不能隨便接受的。
“豔瓊姐你說的哪裡話。”
展鵬飛笑着搖頭解釋道:“這就是一個同事之間的饋贈而已,你不也經常幫徐璀璀帶早餐嗎?一個道理的嘛。”
這能一樣嗎?
羅豔瓊可不這麼認爲。再說了,她也從來沒有幫展鵬飛帶過早餐,同事關係還沒到那份兒上。
不過她見展鵬飛這麼僵持着,也不肯把化妝品收回,不免有些猶豫地看向自嚴衛星:“老嚴,你看這……”
“喜歡嗎?喜歡就收下吧。不就一套化妝品嘛。”
家裡家外,嚴衛星都是拍板的人,他點點頭,說道:“小展說得對,同事之間饋贈而已,不要過度去解讀,下次你去旅遊,回來的時候也給他帶件禮物就好了!咱們中國人不也講究禮尚往來嘛。”
展鵬飛見嚴衛星的態度,不由欣喜道:“對,嚴科長說得太對了,就是禮尚往來!”
羅豔瓊聞言,歡歡喜喜地把展鵬飛送的化妝品收下了,說實話,伊麗莎白雅頓這個牌子,她惦記了蠻久,不過一直都下不了狠心去買。
“來,我聽豔瓊說,你跟關副廠長還是親戚,下次你再組個局,把關副廠長也約出來一起吃頓飯,我們大家認識一下。”
嚴衛星端起酒杯,敬向了展鵬飛。
展鵬飛是一個擅於借勢的人,他一聽嚴衛星這話,就知道自己身上也有嚴衛星這種體制幹部看重的東西,並非一無是處。隨即他大大方方地應承道:“是的,他是我未婚妻的舅舅,她從小就跟舅舅很親。我改天約一下舅舅。”
他特意把林儷這個女朋友身份,升級了一下,升級成了未婚妻。這樣,當着嚴衛星的面,他叫關良義一聲舅舅,也未嘗不可。
“好,就這麼說定了!”
嚴衛星將杯中的啤酒仰頭飲盡,然後說道,“你既然跟豔瓊是同事,又叫了我一聲姐夫,那工作上我能幫上忙的,也大可以跟我開口。”
說到這兒,他笑容滿面地補了一句:“不過,犯原則性錯誤的忙,我可幫不了喲。”
“哈哈,當然不會讓姐夫犯錯誤,對您來說,就是舉手之勞。但在我這兒,卻比登天還難啊。今天有姐夫這句話,我覺得我以後的工作,開展起來簡直一片坦途啊!來,姐夫,我再敬您一杯!”展鵬飛站了起來,躬着身子,又敬了嚴衛星一杯。
這番說詞這番作派,看得羅豔瓊美目連連,暗忖,真看不出來,這小展在廠外面,居然這麼會來事。看來在改革辦上班,這小展有些愣頭青的莽撞行爲,是故意而爲,藏拙給人看的呀。
不簡單吶。
她的心裡,對展鵬飛也重新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隨後,觥籌交錯,賓主盡歡,當然,期間展鵬飛和羅豔瓊也少不了要聊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