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市場,走訪廠家,挖掘客戶,本來就是業務工作的基本操作,金盛家紡應該明白這個道理,”陸遠說道,“如果就因爲這個就一怒之下,不和我們談了,那我覺得就真得有的談了。”
“嗯,有點意思,繼續……”鄭一鳴彈了彈菸灰,又抽了一口煙,示意陸遠繼續說下去。
“嗯,好,我們的方案是這樣的……”
陸遠腦海中稍稍做了整理,將他和洪剛的方案,娓娓向鄭一鳴道了出來。
……
差不多到了十一鐘的樣子,洪剛和陸遠才從鄭一鳴的辦公室裡出來。
出來的時候,洪剛臉上的雀躍之色不予言表,顯然是鄭一鳴已經同意可他們的方案。
一回到二科的科室,洪剛就走到二毛子的位置,說道:“二毛,給我兩張出差申請單,鄭科長批了2天的出外勤,我和小陸要跑一趟城廂鎮。”
雖然是說給二毛聽得,但這嗓門兒,整個辦公室都能聽見。
不過胡英紅正接着電話,孫越和羅大偉則自顧自在聊着天,貌似都沒聽見似的。
洪剛也不覺尷尬,從二毛手中結果出差申請單,走到陸遠的位置,分了一張給他,讓他填起來。
像杭三棉廠這種大國營廠,都有自己的出差制度和流程,不是說明天要出差今天訂個票就能走的。首先要填一張出差申請表,告知上級領導出差的事由、時間、地點、歸期還有出差的費用申請,尤其是費用申請要填寫好幾項,如交通費、住宿費、還有公關招待等其他費用。填好之後上交科室領導審覈簽字,再交由大部門負責人簽字審批,然後轉交人事部備檔。
像他倆所在的銷售二科,除了鄭一鳴簽字外,還要上交給銷售辦主任簽字才能到人事辦備檔,但現在銷售辦主任的位置空懸着,又不可能讓主管銷售辦的副廠長來審批這種科室的小申單,基本上就是由鄭一鳴這個二科的科長一筆二籤。所以,鄭一鳴和銷售一科的科長周大成,雖然都只是科室的科長,但手上的權限很大的,含金量遠超其他部門科室的科長。
陸遠也照着洪剛填好的申請表照抄了一份。
兩份申請單交給了二毛,二毛直接就送去給鄭一鳴簽字,儘快幫他們走流程,不然人事部備檔晚了,會影響陸遠他倆的工資發放。
“小陸,今天週五了,今明兩天你好好休息,週一早上,我們汽車南站集合。”洪剛心情愉悅,對陸遠說道。
今天是週五,週末兩天休息,所以他們的出差時間是下週一早上出發,下週二下午返程。城廂鎮是蕭山邊兒上的一個鎮,從汽車南站坐大巴也就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一天光往返的大巴都有十幾趟。
“好,我先把城廂鎮家紡行業的廠家名單整理一下。”陸遠找出一冊本地企業的黃頁,翻查了起來。
洪剛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記事簿,翻到其中一頁,伸長胳膊遞給了他,說道:“我這有幾個廠家的地址和電話,也是前幾天我跟朋友打聽到的,你也一併整理進去吧。”
顯然這會兒他也不藏私了,在這個業務上,對陸遠算是毫無保留。
陸遠嗯了一聲,接了過來,將洪剛記事簿上寫得幾個廠家的資料,一併抄錄到自己的記事簿上。他準備整理抄錄完,再交給二毛子,讓他錄入到電腦裡打印出來。
現在電腦辦公的普及率還沒到以後人手一臺筆記本的地步,整個二科室除了胡英紅有一臺老爺機外,廠辦還配了一臺電腦,專門給二毛子這個內勤工作人員使用的。電腦是方正電腦,配的人也不懂行,反正國企採購按好的來,所以配置還不錯的,但是這網絡就不行了。雖說不用撥號上網了,但這網還是卡得一逼,二毛子偷偷下過《傳奇》,道士帶着狗,走路一卡又一頓,一不留神,尼瑪,狗卡沒了……尤其是一打開網頁,這遊戲根本就沒法玩。他寧可去網吧花錢玩,都不願在辦公室裡偷偷玩。
所以這電腦平時他也只用來打印資料,聊聊QQ。整個二科,就陸遠知道二毛子的網名叫風暴男孩,而且也就陸遠知道二毛這小子最近在QQ上談了個女朋友,叫水晶女孩。雖然沒見過面,但QQ聊了快半年了,已經老公老婆這麼叫着了。陸遠問過二毛,爲啥不見面?二毛說,怕見光死。
過了一會兒,二毛子找鄭一鳴簽完字回來了,陸遠把抄好的資料交給了他,讓他幫忙錄入打印出來。
等他錄完打印出來交給陸遠,差不多也到了中午的飯點,一行人三三兩兩結伴去了廠辦食堂。
……
五點半下了班,陸遠被二毛拖着去了網吧。就是廠門口不遠的那家網吧,以前的電腦房,步行五六分鐘而已。
上了兩小時的網,沒玩傳奇,和二毛打了兩局CS,QQ上回復了幾個同學的留言,同學羣裡和同學們水了一會兒天。基本上大家聊得都是畢業之後的一些動向和人生規劃,有的繼續考研,有的進了國營單位,有的努力在考公務員,還有的去了北上廣去追逐人生理想。
總之,每個人的抉擇不同,人生路也大不同,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彩。
不過高思悅的頭像顯示灰暗,一直沒有上過線,也沒給他留過言。翻了翻大學同學羣的聊天記錄,好像也一直沒有發過言。
倒是二毛的哥哥毛大慶看他在線,跟他聊了一會兒,這傢伙還在義烏,還在擺地攤,但是陸遠注意到,大毛的QQ簽名上卻顯示:吉慶貿易總經理,歡迎各位老闆合作。
擺地攤都這麼牛逼了嗎?
陸遠暗暗佩服,聽大毛神聊了一番他在義烏的見聞還是蠻有趣的,約好了等他回杭州,好好喝一頓,這才下了QQ和二毛準備回家。
回到家,已經是八點了。
老爸老媽不在家,給他留了飯,也給他留了紙條,原來今天週五廠工會組織工人晚上看露天電影,老兩口去看電影了。這也是杭三棉廠幾十年來的廠職工福利,每週五晚但凡不下雨,放一場露天電影。不過都是些老片,去年還在放八十年代的《廬山戀》呢,也就陸爸陸媽那代人才喜歡看。別說陸遠、二毛這些小年輕,就是洪剛、孫越他們都不愛看。
他去廚房熱了熱飯菜,剛吃着,家裡電話響了。
他以爲是找老爸老媽的,一接起來,原來是馬佐治打來的電話,馬佐治在電話裡吱吱唔唔地跟陸遠說了他的事,想請陸遠明天出來,見面幫個忙。
陸遠想也不想,點頭答應了下來,約了老地方見面。
一放下電話,陸遠突然想起來,世界盃都快結束了,他們305幾個人自從上次那頓飯之後,潘大海也回家了,他和邵剛、佐治就一直沒有聚過了。他不由感慨,難怪之前有個學長說,離開了大學之後,意味着各奔東西,意味着各自忙碌,意味着漸行漸遠,慢慢生疏。有些時候不是你不想保持聯絡,不想友誼長青,而是工作和生活讓你不得不選擇性地疏忽,直至被迫遺忘。
陸遠暗暗告誡了一下自己,可千萬別選擇性地疏忽自己的好哥們,邵剛、馬佐治他們都是外地的,在杭城工作生活就不容易,如果自己這個本地人都不去主動照應和關心他們,那這四年兄弟就真的白當了。
……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跟老爸老媽說了週一出差的事情之後,他就出了門。
馬佐治這幾天還住在學校宿舍裡,下個月學校就要勒令他搬出305宿舍了。所以陸遠還是和馬佐治約了學校門口的老地方,胖哥飯館。
學校放假,校門口的生意肯定是慘淡的。
陸遠跟胖哥打了聲招呼,就去了樓上的小包間,一開門馬佐治已經在了。
包間裡不是佐治一個人,還有他媽媽——馬小喬,江湖人稱喬阿姨。
喬阿姨畫着淡妝,穿着旗袍,手上輕輕扇着小摺扇,氣質姣好地坐在正中間,不苟言笑地打量着陸遠。
他和馬佐治當了四年的兄弟,當然認識馬佐治的媽媽,這上海女人,老厲害了。
他趕緊熱情地上前招呼道:“喬阿姨您來了,可有日子沒見您了,近來身體可好?”
說着,捧起桌上的茶壺,嫺熟地給喬阿姨沏了一杯茶。
“小陸還是這麼好白相,儂是給佐治這個戇大當援兵來的?那好噶,儂來幫幫忙,給阿姨評評理,好不啦?”
喬阿姨輕搖着手上的小摺扇,說着一口地道的上海話,噶有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