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鬼帝走後,枉死城頓時陷入一片混亂。這場講經法會,也再也進行不下去了。
地藏王一言不發,直接進了閻魔宮。祁繼和夢破緊隨其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剩下一臉陰沉的十殿閻羅,則開始清場,將所有的鬼王,都趕出了枉死城。
地藏王進入閻魔宮後,依舊是一言不發,愁眉不展。
祁繼直接問道:“地藏老哥,可是在擔心酆都的詭計?”
地藏王依舊是不說話。
這時,夢破說道:“他不是在擔心酆都的詭計,而是在埋怨你。”
祁繼愕然,“埋怨我?”
夢破點頭,“他是佛門弟子,不可犯嗔戒,所以纔不說話的。”
祁繼不解地問道:“爲什麼?”
夢破搖頭說道:“因爲你把酆都和地藏之間的事情,在衆多鬼王面前說了出來。”
祁繼聞言輕笑,“原來是怕丟面子啊。”說着,祁繼拍了地藏的肩膀一把,“我說地藏老哥,面子是小,小命是大。”
地藏王高呼了一聲佛號,仍舊是閉口不談。
夢破卻是十分了解地藏,知道地藏所氣惱的並不是面子問題。於是,夢破對祁繼說道:“地藏根本就不擔心丟面子的問題,因爲他從來不在乎這些。他真正氣惱的事兒,你利用他的事兒,激起了鬼王們的憤怒。我知道你是故意這麼做的,就是想讓這羣鬼王幫忙,一起大鬧酆都鬼城。只不過地藏是出家人,他不會利用別人來利己的。雖然你是爲了他好,但是卻違背了他的意願。”
祁繼愕然,沒想到地藏王會因爲這個憤怒。他看向地藏王,問道:“地藏老哥,你真的是因爲這個?”
地藏王緩緩擡頭,說道:“此去酆都,你我都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是生是死,都不清楚。現在激起了這些鬼王的憤怒,利用他們來幫我,這麼做……我實在是難以接受。”
祁繼無語,沒想到這地藏王會如此死腦筋,現在小命都要不保了,居然還爲這個氣惱。
夢破走上前來,默默地拍了拍祁繼,說道:“你現在理解我的無奈了吧?”
祁繼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十分理解夢破。地藏王也是苦苦搖頭,不斷地念誦着經文。
祁繼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對付地藏這樣死板的人,不能靠勸說他,讓他聽信你的想法。只能通過他的理論,來擊敗他自己,才能讓他爲之折服。
於是,祁繼走到地藏面前,對地藏問道:“地藏老哥,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
地藏王停止了唸誦佛經,他知道祁繼有話要說,便對他點了點頭頭。
祁繼說道:“如果說你面前有個妖獸,這個妖獸殺人無數,每次出手,便是死傷無數,哀鴻遍野。你若是遇到了這頭妖獸,你會不會出手斬殺他?”
地藏王想了想答道:“佛也有忿身相。屠一人可救萬人,此妖當斬!”
祁繼微微一笑,又問道:“可是這頭妖獸是母的,她剛剛生產完畢,還要養着一窩的幼崽。她若是不殺人,幼崽就要餓死。別的妖獸,也會來殺了她。你殺了她,她的一窩幼崽,要麼餓死,要麼成了其他妖獸的口中餐。可這些幼崽出生不久,也沒有殺人害命,但卻就要這麼死了。就是因爲你殺了他們的母親,你覺得你做的對嗎?”
地藏王不禁有些遲疑,“這……”
祁繼繼續說道:“好,既然你答不上來,我就換一個問題。現在有個富商,這個富商樂善好施,平時接濟鄉里,搭救窮苦之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可是有一夥土匪,聽說這個富商有錢,就要來搶劫。被富商接濟過的窮苦人,爲了報答恩情,就拿起了鋤頭,要保護這個富商。可是這個富商,卻不滿意這些窮苦人的做法。你覺得富商的想法對嗎?”
地藏王知道,祁繼所說的這個富商,其實就是他。那些窮苦人,便是再說外面的那些鬼王。而那酆都天子,就是要來搶奪地藏王的土匪惡霸。
地藏王想了想說道:“既然這個富商不願意,那些窮苦人有何必爲他拼命。”
祁繼聞言,當即斥責道:“自私,你這個想法很自私!”
“我自私?”地藏王疑惑了。
祁繼則是繼續說道:“這些窮苦人接受富商的恩惠,每日都想着如何才能報答這些恩情,可是富商衣食無憂,根本不需要他們的報答。現在劫匪來了,他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幫助富商擋住劫匪。可是富商卻不同意他們這麼做,甚至是抱怨他們這麼做。這些窮苦人沒能報答富商的恩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富商死於屠刀之下,他們就會永世不得安寧,心裡永遠也解不開這個心結。富商死了,一了百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他做了他覺得正確是事情。可是卻讓這些窮苦人永遠陷入自責之中,你說這個富商是不是很自私?”
地藏王沉默不語,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而祁繼卻繼續說道:“若是富商能聯合窮苦人,一起抵抗劫匪,也許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富商可以繼續積德行善,幫助更多的窮苦人。而這些窮苦人,也報答了富商的恩情,沒有了心理負擔,更不會徹夜難免了。”
說到這裡,祁繼看向地藏王,緩緩地說道:“施恩是一種行善,但有時候受人恩惠,也是一種行善。地藏老哥,你幫助那些鬼王是你的道,但是你卻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卻沒有從這些鬼王的角度去理解這件事
。你所行的善,不過是小善,度的只是自己。不是學會了無垢淨光就可以淨化所有人的,更需要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待事情,才能真正地淨化他們。”
地藏王聞言,猶如當頭棒喝,矗立在原地不斷地呢喃着祁繼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祁繼悄然退步,站在了一邊,靜靜地看着地藏王。
這時,夢破湊了上來,對着祁繼說道:“沒想到你對於佛法的理解會如此之深,就連地藏王都沒有想到的,你居然能夠相通。”
祁繼尷尬一笑,對着夢破說道:“客氣,客氣。”
其實祁繼自己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是很理解。只是因爲當初在曲風家裡,曲風跟元轉頭陀他們探討佛法的時候,無意間聽到的一個故事。以祁繼的修爲,自然不會理解其中有什麼真意,但是依樣畫葫蘆,說給了地藏王聽。
以地藏王的佛法修爲,肯定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也會解開這個心結,接受衆人的幫助。
事實也正如祁繼所料,在地藏王呆滯地思索了許久之後,他終於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對祁繼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多謝祁繼老弟提點。”
祁繼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點頭說道:“你能明白就好。”
地藏王點頭,隨後對十殿閻羅說道:“召集冥河以南所有兵力,準備好大鬧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