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洞輕輕一擺手,四個弟子合力擡着一件物事齊步走上臺梯,將之垂直豎起。衆人心中都甚好奇,揣測着那是一件什麼東西居然要四個人去擡。楊洞掀起那塊綢布,衆人才看清那是一把刀。一把將刀。刀上鏽跡斑斑,刀身陳舊不堪。誰也猜不出楊洞拿出這麼一件破東西作什麼?楊洞朗起言道:“武林之中有三把寶刀,一把是天雷刀,當年荊江大俠劉萬里手持風雷刀,一馬當先,剿滅了危害武林的五鬼門。還有小李飛刀,那刀長不逾三寸,卻是兵器之中的利物,小李爺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手中之刀例無虛發。爲朋友肝膽相照,散盡所有家財,可以從容出關。那刀之厲害不在於殺了多少人,而在於救了多少人,刀已是一種精神,一種正義的象徵。”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只可惜自從剿了五鬼門之後,劉大俠便將風雷刀拋進了荊江之中,因爲他說那把刀殺的人太多了,更因沾上了五鬼的血,刀上有了晦氣,有了冤魂的纏附,唯有讓刀沉於江底,去清洗那股血腥。”
有人問道:“小李飛刀呢?”
當年李尋歡憑着一把飛刀縱橫天下,殺了排名第二的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他的人一直是武林中的一個謎,他的故事也是武林中的一個傳奇,流傳的很廣很廣,這裡有很多人也是聽過的,每個人聽到小李探花故事的時候,都是一副心潮澎湃的樣子,所以也就有人急切的想問一問。
楊洞躊躇的道:“誰都知道小李爺一生之中唯一愛過女人就是林詩音,可小李爺爲了朋友之義辜負了她,心中也就每每覺得對不起她。據人說小李爺總是拿着一塊木頭,用飛刀不停地刻,看得出他是爲一個人刻像,一個女人,讓他最愛,最想卻又最讓他覺得對不起的女人。“衆人聽到這裡已經猜出那個女人一定是林詩音。
楊洞接着道:“後來他將刀和那刻好的木雕一起埋入了土中,這正是應了那句英雄斷劍謝知己,英雄葬劍伴紅顏,只是自從小李爺之後再也沒有人用過飛刀,尤其是像他一樣例無虛發的飛刀。”
有人道:“至情至信之人方會如此,但卻也可惜了那些飛刀。”
楊洞道:“三把刀就只剩下這一把了,你看它鏽跡斑斑,那是年代久遠之故,這可是三國時關羽關雲長,關聖人用過的青龍偃月刀,這把刀足有八八六十四斤,不通武功的,要兩個人才能擡動。關聖人用這把刀斬顏良,誅文丑,解百馬之圍,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相信這些故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衆人方纔看到此刀,皆是不屑於一顧,心中暗想這樣的破刀也敢拿出來,更敢與大俠劉萬里的風雷刀,小李爺的小李飛刀相提並論,聽他這麼一說,都是心頭一凜,對那把刀推崇倍至。
楊洞道:“我們不能象神龍,飛雕,天仙,怪才四位前輩在泰山力爭天下第一的名號,卻可以來用這把青龍偃月刀作個彩頭,衆位英雄好漢可以大顯身手,誰能技壓羣雄,誰便能最終得到此刀。”
有人說道:“楊莊主你武功了得,只要一出手只怕沒有一個人能勝得過,這把刀還不是叫你奪走了。”
楊洞淡淡一笑:“兄臺說笑了,在坐的各路英雄好漢功力通天,那一個的名望都在我之上,怎麼會是我所能比的?”頓了頓:“我要是捨不得此刀,就不會拿出來了,既然拿出來了,就是要贈於當得之人。而作爲此次英雄大會的召集人和主持人,我是不會出手的。雙方交手點到爲止,以不傷和氣爲好,若是有些什麼恩恩怨怨的事卻是不必在這裡解決。“向衆人掃了一眼;”那一位先來?
“我來!”自臺下躍上一人,但看那人身形肥胖,活像一個水缸一樣,那一躍之下身法遲緩,全無高明之處,落地之時,居然將木臺壓得發出了“咯吱”之聲。楊洞在心中暗暗慶幸自己是用了極爲堅硬的木材搭成的這個擂臺,還經得起這胖子的一壓,問道:“尊駕大名?”那胖子朗聲道:“在下鐵錘門吳大寶。誰來與我一斗?”楊洞心想:“吳大寶,這個人還真是個活寶。”
衆羣俠都想在天下英雄面前顯一顯身手,奪下那關公之刀,如此便可場名武林,成爲萬千矚目的大人物,只是衆多門派齊至,高手雲集,又談何容易?誰出手的越早,誰就越是吃虧,因爲你縱是武功蓋世,也經不起那羣俠一個接一個的車輪戰,如此雖然大家對那關公之刀都是勢在必得,但卻又都抱定了一個心思,那就是怎麼着也不率先出手。因此那胖子一句:“誰來與我一斗”問出之後,竟是無人來應。
那胖子又一連問了兩遍,還是沒有人應戰。那胖子姓吳名大寶,不但是個活寶,而且是個渾人,看到無人來應,喜道:“沒有人應戰,我就是不戰而勝了,那這把刀也是我的了。”興沖沖的去取那刀。一看他要取刀,立時便有一人飛躍上臺來,道:“放下!”
楊洞道:“凡是上臺比武的人都要自報姓名?”
那人雙拳一抱,道:“在下長劍門柳長生。”
吳大寶驚愕的道:“你方纔爲什麼不應聲?我不管,我一連問了三聲無人應聲,便是
我勝了,這刀自然是我的,我是要拿走的。”柳長生道:“還沒有動手,刀怎麼能說是你的?”
吳天寶道:“我不管,這刀已經是我的了,我不和你打。”柳長生心中一愕,暗想怎麼還有這樣的人?怒道:“笑話,天下英雄都在此間,還能叫你這個渾人將刀奪走了。”吳大寶怒道:“最恨別人說我是個渾人了。”衆羣俠在想他不是個渾人又是什麼,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柳長生也笑道:“看來不但是我說你是個渾人,就是在坐的天下英雄也都知道你是個大大的渾人。”
吳大寶雙手在身後一探,竟是持了一對鐵錘在手,恨恨道:“我讓你笑我。”一錘砸下,劉長生急忙抽出長劍用力一架,誰知吳大寶一身功夫,有一多半都在臂上,這一砸下之力道奇大。柳長生只覺得自己掌心發麻,若不是用力去握的話,手中之劍幾乎就要脫手了,心想:“這個胖子還不是全然的沒有用處。”吳大寶心中惱他,又是一錘擊下。柳長生再也不敢去硬接了,側身一避,吳大寶一擊之下往往運足了全力,不中之後往往勁力無法收回之故,也不能及時收招,一錘砸在了擂臺上。那擂臺原本就是用木質搭建而成的,木料雖堅,可也經不起他這麼一下子呀,“卡啦”一聲,鐵錘着地之處,已經碎出了一個窟窿。
吳大寶雖然體質肥胖,輕功也不見得如何高明,可一身功夫卻是一點也不含糊,柳長生本就心存輕敵之心,一交手便被人搶戰了先機,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只想着去避去躲,省得叫那鐵錘砸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可不是鬧着玩的,手中之劍始終無法施展。
終於他還是沒有能躲開,被吳大寶一錘砸下。
柳長生自知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有雙手持劍,硬着頭皮去駕接,“當”的一聲,金錘砸在他的劍上。
柳長生被那股力道所壓迫,雙膝不由自主地一彎,跪倒在了地上。
吳大寶怒道:“我讓你再說我是個渾人,”一腳將柳長生踢下了擂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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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一閃,卻是一個漢子雙臂一張接住了飛躍出去的柳長生,那漢子看了看已經是昏迷不醒的柳長生,急道:“師弟,師弟。”
“什麼的東西要這麼多人爭?好玩不好玩,如果好玩的話我也要。”說話之間,人已上了擂臺。只見那人衣衫怪異,全然不是漢人的打扮,而是少數民族的裝束,臉上紅撲撲的,始終都有那麼兩塊紅暈,看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有十七、八歲的年齡,可卻身形矮小,如同幼童,是個侏儒,而讓人覺得爲怪異的還是他握着一隻白幡——用來爲死人招魂的白幡。
衆人心中都是一愕,暗想:“怎麼來了這麼一個人?”
楊洞道:“請問閣下是?”
那侏儒也不理楊洞的問話,用手在那把青雲偃月刀上輕輕敲了幾下:“只是發出的聲響好聽了一些而已,沒有什麼大的用處?這把刀破破爛爛的,有什麼好的?爲什麼有這麼多人在爭?”
吳大寶看他說話之間全無該有的邏輯,象是沒有經過大腦一樣,也就不去理睬。
那侏儒笑道:“我知道了,這刀裡一定有什麼巨大的秘密,對不對?不然的話,你們爭這麼個破破爛爛的玩意幹什麼?是什麼秘密?告訴我好不好?”又道:“不告訴我?不告訴我也沒有關係?我拿了回去慢慢想,一定能想得出?等想出來了,我也不告訴你。”
吳大寶道:“來者何人?”
那侏儒認真的道:“我叫卡依,我娘說我這個名字很好聽,好聽的名字也總是能帶來好的運氣,我問你,是不是真的很好聽?你娘給你起的什麼名字,有沒有我的好?有沒有?”
吳大寶道:“刀是我的,你要就和我打。”
卡依道:“這把刀我要了,只是我不和你打架,等我娘來了,讓她和你打。”
吳大寶道:”少廢話,要麼你來打贏了,刀歸你,要麼你就下去,不要在這裡羅羅嗦嗦的搗亂了。”
卡依爲難的道:“好吧,那我就和你打。”將手中的白幡砸將過來。原來那侏儒居然是拿白幡當作兵器的。邪氣的人,邪氣的兵器,使出的招式也透着一股子的邪氣。即有點象盤絲棍的打法直攻下盤方位,又象纏天杖的路數,擊取上盤之處。兩股路式換來換去的,全無固定可言。吳大寶怎麼也摸不透,也就無法制定有效的還擊策略,處於一味的退讓,一味捱打的局面。衆羣俠才知道這個看似身形矮小,奇貌不揚的侏儒,居然有這麼一身厲害的功夫,突然回身近擊,一下子打在了吳大寶腹下。
吳大寶只覺得腹中有一股物事在不住的上涌,已經衝到了嗓子眼,鹹鹹的,他努力地咬着牙,不讓那股液體流出來,可他還是沒有能嚥下去,“撲”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卡依喜道:“哦,打中了,打中了,原來我娘不在的時候我也能打贏。”
徐陽心知這次英雄大會就是最好的機遇,只要能力戰羣雄,奪到關公之刀,才能重振大義幫,恢復大義幫在武林中的地位。因此是萬萬不能輸的,一個“大鵬展翅”
撥步旋天般來到擂臺上:“老朽大義幫,護法長老徐陽。”
卡依笑道:“你這麼老了,還來打架呀?若是和你動手的話,只怕別人會說我欺負你,所以我是不打了。”
徐陽調侃:“是呀,是呀,人老了,動一動都覺得廢力,更別說是動武了,只是……。你來和我打架,自然是欺負我了,會遭人笑話,可現在是我來打架的,是我來欺負你的,你若是不來和我打,只有被我白白欺負了。”
卡依思忖着道:“是呀,我娘也沒說過我被人欺負也不要還手的。好,我和你打,這可是你要來和我打的,不要對別人說是我欺負你呀。”衆羣俠都是哈哈一笑。
卡依道:“好!我來了!”手中的白幡一展,直擊過來。
徐陽居然是拿來了一件不知道什麼的物事。說是個兵器吧,烏黑烏黑的,難不成是較爲怪異或者是自創的器物,又不像,細細一看,卻是一把鐵匠用來從熱鍋之中夾取鐵具的鐵夾。衆羣俠心想:“他拿這麼一把鐵夾作什麼?難道是要打鐵呀?”徐陽卻拿來當成是大剪刀一般,一開一合,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衆人方知他是來對付卡依的白幡。鐵夾畢竟不同於鐵剪,鐵剪有齒有鋸可以將卡依的白幡剪成一段段的,鐵夾卻只能夾住白幡,而不能損壞卡依的白幡。
卡依譏笑:“我以爲我笨,原來你比我還笨,居然想出了這麼一個方法來對付我。”徐陽將那鐵夾一開一合的連連夾擊,卡依也不懼他,揮動白幡橫掃過來。徐陽鐵叉一張,喀嚓竟然將那白幡夾住了,喜道:“夾住了,終於夾住了!”卡依心想只要自己運用一奪,便可以讓徐陽的鐵夾再也夾不住自己的白幡。卻聽一陣“滋啦啦”的異響,那白幡上冒起了一陣白色。原來徐陽的鐵夾是在烈火之中放了許久,一經夾住,便將那白幡燙出了好大的一個洞,那股煙氣也愈來愈重,最終將卡依的白幡燒着了。
卡依只有將白幡丟在了一旁,叫道:“你把我的東西弄壞了,你賠,你快點賠給我。”
徐陽道:“你還打不打呀?”
卡依氣道:“沒有了兵器,你叫我怎麼打呀?我不打了。”
徐陽道:“那你是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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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依叫道:“我不認,除非你賠了我的東西,我就認輸。”
大義幫衆人喝彩的喝彩,拍手叫好的拍手叫好,相互歡慶徐陽徐長老從容獲勝。
卡依躺在地上,象一個小孩子一樣打滾耍潑。
一個女人的聲音:“乖兒子,不哭,不哭,娘來了。”
在驚人的耳力聽來,方纔說話時人還應該在十丈之久,可說話時聲音隆隆,彷彿人在耳畔,話音一落,一個衣着和卡依一樣怪異,眉宇之間盡是霸道之色的女人落在了臺上。
她說道:“你上來。”
卡依道:“好!”縱身一躍,又回到了擂臺上。
楊洞道:“來者何人?”
她道:“大元國師西雅。”說這幾個字時是用雄渾的內力送出去的,如同大鐘撞擊般在衆人耳中嗡嗡作響。
功力淺薄的則用雙手捂住耳朵,但那聲音雄渾,宛如長江奔騰而下,大浪拍擊海岸般難以抗拒。震得衆羣俠耳膜生痛,好似喝醉了酒一樣踉蹌滑步,只有象少林寺本因大師,峨嵋派慧清,慧明兩位師太,等內力深厚的才能用深厚的內家功力穩定心神,以使自己免於被傷。
少林寺本心大師單手一豎,口中念着:“阿彌陀佛”四個字,但語音之中卻是絕無西雅的凌厲霸道,而是平和,寧靜的氣息,讓人格外的舒適。
西雅閉氣道:“少林寺的獅子吼果然厲害。”
衆羣俠這才勉強站起來,搖了搖那顆渾渾噩噩的腦袋,楊洞命人打來了清水,每個人都用水敷了敷自己的臉頰,方顯好了一些。心想:“這個女人好厲害呀,也不知道她練得是什麼樣的功夫?”大聲叫道:“她是大元的國師,也就是蒙古韃子了。”
楊洞道:“你們韃子來這裡作什麼?”
西雅冷冷道:“參加你的英雄大會。”
楊洞道:“這英雄大會是中原武林的盛會,誰請你來了?”
西雅道:“英雄大會,以武會友,我也是會武的,如何不能來?”
楊洞拒絕道:“本次大會邀請的是中原武林的朋友,都是堂堂漢人,而你是蒙古韃子,漢人最恨的就是你們。”
西雅哈哈一笑:“以武會友,憑的是手上功夫,何談什麼身份來歷?看來我是來錯了,因爲你們這些漢人就會關起門來自吹自擂,互相恭維,是一羣全然沒有真才實學的無能之輩。”
衆羣紛紛大叫:“你這個蒙古韃子懂什麼?快滾下去。”
“我們漢人之中人才不乏,豈是你個韃子可以比的?”
“不用看,也知道你是三腳貓的功夫,還敢在這裡狂犬吠日?”
“誰上去顯上一手功夫,讓她知道中華武術的博大精深?”
西雅道:“好啊!那麼你們上來一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