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寡婦正罵的口乾舌燥,打算起身回屋喝口水,剛站起來便看到面前站着個紗帽遮臉的姑娘,手中拎着兩隻捆紮的好好的大公雞,一看就是在菜市口買的,雄赳赳氣昂昂的很是壯碩,估計都能做她丟了的那兩隻小雞仔的爹了,張寡婦有些發愣:“這位姑娘,你這是……”
長憶將手上的公雞往張寡婦面前一遞,輕聲道:“送給你。”
張寡婦更是莫名其妙,但還是伸手接了大公雞,心中暗道看這姑娘也不像偷雞賊的模樣,怎的平白無故送她兩隻大公雞?不過她愛佔便宜,不要白不要,反正也不花銀子,她不願意多花心思去想,乾脆只直接開口問道:“不知姑娘爲何要送我雞?”
長憶吃吃笑道:“因爲大嬸你罵的好啊!我聽着很是過癮,佩服佩服!”
張寡婦一聽罵街居然還有佩服的,還白送兩隻雞,這姑娘怕是個傻子吧!想歸想,口中卻有些得意的道:“那是,在這一片要說罵街,我敢說我排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開玩笑,她張寡婦可是罵遍一條街無敵手!
長憶更是做出一副仰慕的姿態道:“那大嬸你能不能再給我罵一段!”
張寡婦放下兩隻雞,伸手一拍胸脯,大聲道:“那有什麼不能的!”說着便吆喝她兒子出來將雞拎進屋子去,自己則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展示她的生平絕學,連方纔口渴的事都忘了。這一次罵的是隔壁的陳麻子,上回趴在牆頭想偷看她洗澡,被她逮個正着。
長憶蹲在旁邊津津有味的看張寡婦罵街,心中大嘆真是高手在凡間,邊聽邊用心的記下經典的語句,萬一以後自己跟人起了衝突還能用的上呢!
自那以後,長憶便常常去看張寡婦罵街,每次都給張寡婦買東西,張寡婦呢,得了東西又出了氣,何樂而不爲?
這一日天已經黑了,長憶提着個食盒,裡面是剛在酒樓要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偷摸從蘭香館後門溜了進去,正準備回她的破柴房趁熱享用晚飯,忽見蘭香館的議事廳亮着燈。
長憶記起之前曾聽館內一個姑娘提過,這議事廳沒事是不開的,要是開了議事廳,不是哪個姑娘犯了大錯,就是有人給姑娘贖身,或是蘭香館出了什麼大事。
長憶本想吃過晚飯再去看,又怕晚了錯過好戲,便拎着食盒躡手躡腳的摸到議事廳的後窗處,一隻眼睛貼着窗戶縫朝廳裡望去,這一望驚的長憶差點叫出聲來,趕忙用閒着的一隻手捂住微張的嘴巴。
廳裡的燈籠蠟燭都點燃了,照的亮堂堂的,老鴇背對着長憶端坐主位,旁邊站着丫鬟櫻桃,下首第一個座位邊,站着林管家。
而廳正當中,正赫然站着一身紅衣的踏雪與她哥哥北安,踏雪邊上站着仍是畏畏縮縮的含羞,三人身後跟着兩個長憶不認識的中年男子,一個賊眉鼠眼一臉猥瑣,還有一個白白胖胖,兩人此刻都哭喪着臉,就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此時就聽老鴇大聲道:“那辜奈奈是個什麼貨色你們自己心裡沒數嗎!我留着她有何用!滿臉的紅斑與瘤子,你們趁着我與老爺都不在,來誆騙了我這帳房三百兩,今日你們還了銀兩還好,若是牙縫裡敢蹦出個不字,現在便送你去見官!”
辜奈奈便是長憶,那日老鴇問她叫什麼名字,她便信口胡謅,哄的老鴇領着蘭香館的一衆人叫了她這些時日的姑奶奶,左右她都活了一百七十多年了,做他們的姑奶奶也是綽綽有餘了!
廳中踏雪冷笑道:“銀兩我們願意給,如今你連人都交不出來,我們如何給你銀兩?怕是你看她姿色還不錯想留下她做財神爺,才故意不交給我們的吧!這**的女子哪有隨便進出的道理?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老鴇怒道:“我留她做甚!說了她只是灑掃,每日都出去到天黑纔回來!”
踏雪早就不耐煩了,道:“你那些鬼話就留着騙鬼去吧!”
長憶望着議事廳內的踏雪與北安,按捺下心中的怒火,總有一日我要將你兄妹踩在腳下。
林管家上前解釋道:“我家夫人說的確實是實話!方纔已經派人去看了,確實還沒回來,想來一會便回來了。”
踏雪仍是聽不進去,冷笑連連:“若是再交不出,我便在你這**一間一間的搜了!”
老鴇怒道:“你敢!“砰地一聲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若是膽敢放肆,便去官老爺那說個明白!”
踏雪還待再說,北安一把拉住她,開口道:“我這妹妹年紀小,不懂事,還望夫人不要與她一般見識。我聽我這兩個手下說,那女子賣給你們時確實是好模好樣的,爲何變成夫人口中的滿臉紅斑,我們也不知。不過現下也不需要計較這些,即然她容貌毀了,夫人你留着也沒用,不如還賣給我們,我給你加一百兩銀子。”
老鴇見他長相不凡,說話也是很中聽,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加一百兩銀!心道,不能與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遂緩了神色道:“二位放心,最遲過了晚飯生辰,她準會回來!“話音一轉又問道:“這位公子,即然這麼想買回去,當初爲何要賣啊?”
北安仍是彬彬有禮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女子本就是我妹妹的丫鬟,因與我那不成器的妹夫有染,原是說好了處死的,我這兩位手下其實就是我妹夫的家丁,他們怕我妹夫將來怪罪,便私自做主將那女子賣給你們了,他們既得了銀兩又不用殺人。”
原來這兩名長憶不認識的男子,便是當初賣她來蘭香館的。
長憶心中氣怒交加,自己原先一直以爲這北安與踏雪不同,還想着成全他與百合,今日看來着二人確實不愧是親兄妹,兩人皆是一般的臭不要臉,簡直就是滿口胡言,顛倒黑白,放屁,放屁!
老鴇聽了北安這一席話,心中暗笑這大戶人家屋子裡真是齷齪,口中卻道:“原來如此!”又催着林帳房道:“你再去看看回來沒有。若是沒回來便差人去聽風軒看看,她不是常去嗎!”
林帳房領命去了,長憶此刻除了氣怒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
她原想着等林帳房走了去柴房將銀子取走的,想了一下林文澤給的藥水每日都隨身帶着,身上也還有些用剩的銀子,不取也罷,銀子哪有命重要!
便又偷偷穿過蘭香館後門,朝着城門方向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