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徹已經離開了許久,大廳裡依然是寂靜無聲。
又是良久之後,纔有人一屁股坐下來。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充滿了死裡逃生的鬆緩:“我的娘啊,可真真嚇死我了……”
這一句話出來,頓時引起一片。
“天哪……我這一頭一身的汗。”
“我也是。”
“突然感覺魂兒已經走上黃泉路了,沒想到居然又被拉了回來。”
“天啊,我今天居然和方……方大人在一起喝了一頓酒。”
“……你爲什麼中間換了稱呼?爲什麼不直接喊出來?”
“滾你大爺的!你喊!”
“老子不敢。”
大王們都是吐槽一頓,然後才感覺心跳瘋狂起來,渾身的汗,一波一波的開始冒出來。
手足痠軟,幾乎拿不住筷子。這種真實的死裡逃生的經歷,真的是……太刺激了。
“各位,咱們現在就走吧?”
有人心驚膽顫。
有人呵呵一聲:“走?往哪走?你沒聽方大人說麼?讓我們把桌子上的菜都吃了,不要浪費?你敢走?那你就走!”
“那算了……吃了再走,吃了再走。”
魯四海舉杯道:“各位,來,這可是方大人請大家吃的飯,讓我們舉杯,喝一杯方大人請的酒。”
衆人乾笑着舉杯:“總鏢頭說得對。”
“這杯酒,格外香。”
“是啊是啊。”
“菜也好吃。”
“對啊對啊。”
不得不說,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分明是一樣的東西,但是,現在吃起來,卻是格外的有滋味。
尤其是‘方大人請的’這幾個在前面,大王們頓時就很是珍惜了起來。
“說句不怕大家笑的話,這一口菜湯子我都不捨得浪費,這酒這飯,這輩子,估計也就有幸吃這麼一次。遇到方屠不僅沒死,還混了一頓吃喝。”
有人由衷感嘆。
頓時引發了大家的共情。
“是啊是啊,你這麼一說,我更不捨得吃了。得慢慢喝,細細嚼。”
“那你慢慢吃吧,等伱吃完,方大人就起牀了……再來和你談談心。”
“嚇!”
然後爲首一人舉杯:“魯總鏢頭,感謝!”
衆人不解,爲何又要感謝?
魯四海淡淡笑道:“適逢其會,這可謝不着我,也是各位運氣好。諸位感謝方大人就是了。”
“不,沒有魯總鏢頭,哪來這個機會?必須要感謝的。”
衆人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
爲首那人紫色臉堂,皺眉道:“你們今夜佔了多大光,自己居然不知道?”
“杜老大說說?到底咋回事?小弟腦子不好使……”
衆人紛紛點頭。
這位杜老大嘆口氣,道:“要不說你們這些人這輩子也上不了什麼大雅之堂,就這腦子,承了人家的恩惠都不知道?”
他嘆着氣道:“今夜是被嚇了一跳吧?以後收入縮水,心疼吧?規矩多了,難受吧?很多事不能做了,可惜吧?”
“對對。”大家不斷點頭。
“但是你們聽的不仔細。”
杜老大道:“表面上,是損失了,但是我們大家都保住命了啊。仔細想想方隊長說的話,其中兩個字要着重理解,那就是:以後!”
“以後都這麼辦,大家就都有以後了,活了。明白了嗎?”
“至於那些沒來的,你們沒聽方隊長說的,事後要一份名單給他?我想問問你們,方隊長要那一份名單幹啥?嗯?”
“這都想不明白?”
杜老大恨鐵不成鋼:“那幫人從現在開始,基本就可以宣佈是死人了。懂了嗎?這不是救了你們一條命,而且許諾了以後是什麼?怎麼,不該感謝?”
衆人恍然大悟:“應該,應該。對對對!”
杜老大道:“而且,方隊長今天爲何不殺我們,原因你們可曾想過?”
“還請杜老大明示。”衆人一起。
“方隊長高瞻遠矚,這纔是高明之處。因爲這綠林道咱們大家都知道,是永遠都殺不絕的。今天咱們都被殺了,明天就會又有一批強人冒出來。咱們自己是怎麼起來的總該知道吧?”
“是,之前那些覆滅了我們纔起來的。”
杜老大道:“但是,若是那些還在呢?我們起得來?”
衆人默然。
“所以有我們在,後面的就不會再有起來的,偶然有,也被我們自己就收拾了,搶食兒啊,能不收拾他?所以方隊長根本不用再操心。因爲他知道,新起來的盜匪,一個個餓的眼睛發綠,那是最心狠手辣的,所以他根本不想有新的,有我們收拾,豈不是皆大歡喜?而且,我們這些都是在方隊長名單上掛了號的,以後守規矩總要比新人強吧?咱們這麼多年底蘊也足夠吃喝吧?不用太搜刮厲害吧?這便等於是借我們的手,打造了一條太平道。懂了麼?”
杜老大道:“這纔是方隊長的高瞻遠矚啊。”
衆人默默不語。心中突然對方屠的感覺,更上了一層。人家可不是隻知道殺戮的人啊,這份心思……當真深遠。
杜老大嘿嘿一笑道:“還有就是,今天沒來的那些,上了方隊長名單的那些,一會咱們好好討論。這些,可都是咱們的福利。”
“啊?杜老大……請明言。”一個大王阿諛的敬上一杯酒。
“那些人還用方隊長親自去收拾?他老人家只要放出風來,那幫人自己不就屁滾尿流了?他們自然想要活着,但是如何才能活着?”
杜老大淡淡道:“除了投靠咱們,他們憑什麼活着?嗯?投靠了咱們,當了咱們的手下,不就等於也是有規矩的人了?這是不是咱們的福利?你們這一個個榆木腦袋啊。”
頓時,大家一陣恍然大悟,各個眼睛發綠:“……還有這等好事……嘖嘖,聽杜老大這麼一說,簡直……”
“正因爲有了魯總鏢頭,纔有了這個機會,大家說,該不該感謝?”
衆人一起點頭。
頓時高興起來,氣氛熱烈起來,紛紛敬酒:“魯總鏢頭……”
魯四海矜持微笑:“所以才說,諸位運氣好……跟我沒啥關係。”
“總鏢頭謙虛,我幹了,您隨意,您這朋友,我這輩子交了!”
“總鏢頭……”
其中幾個人低着聲音罵身邊的人:“特麼的還說勞資坑你不?”
“不不,哥,親哥!您就是我親哥,小弟給你滿上滿上……”
那些人一臉諂媚。
有人擔心道:“不過方隊長這麼說,會不會被人說養黑社會打家劫舍……?這在鎮守者中,算是個罪名吧?”
衆人嗤之以鼻:“連杜老大都看明白了,那些人能看不明白?話說回來,若是真的連這點事兒都看不明白還混什麼社會…凡是這麼說的人,那不是腦子有坑,也是腦子有洞啊。要不然就是別有用心了。”
杜老大面如黑鐵,這話怎麼聽着聽着不怎麼對勁的樣子?
嗔着臉道:
“但是方隊長雖然這麼說了,但是他的規矩,大家也懂。等會離開這裡,大家都到我那裡,咱們合計合計。有好多事,是不能做了,但是方隊長要整頓這一路,以後和咱們競爭的也少了……所以,過日子是沒啥問題的。”
杜老大舉杯道:“來來,大家再敬魯總鏢頭一杯。”
“好!乾杯!”
衆位大王認真細緻而且快速的吃完了飯菜,連湯底都沒剩下,所有盤子都比刷過還乾淨。
連酒也喝的乾乾淨淨。
然後趁着天還沒亮,與魯四海殷勤話別,出了門,迎着寒風,消失在山林之中。
一直分散跑到了千里之外,才一個個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回首看去,昨夜恍然如夢。
但是那方隊長的音容卻如刻在了腦子裡一般,此生此世,休想有半點忘卻。
魯四海站在門前,只感覺這兩天的遭遇,恍然若夢。
“就一個突發事件千山風而已……直接佈局千山萬水一條太平道路!”
“真牛逼!”
……
清晨。
方徹出門。
鏢車隊已經整整齊齊,整裝待發。
魯四海在旁邊等候。
“方大人。”
“嗯,名單你回去給我就成。方位也指一下。然後把風聲放出去就好了。”
方徹道:“沒啥事兒了,上路吧。”
看方徹的表情,似乎昨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魯四海即將出口的感謝,也被他堵住沒有說出來。
魯四海心中感激萬分。
因爲昨夜他也是真的嚇壞了,方徹就算將滿屋子的人都殺了,那也就是都殺了。
之所以沒動手,全是給了他魯四海面子。
也是爲了大刀鏢局和依附於大刀鏢局吃飯的數萬人着想。
而且如此一來,也給了魯四海足可享用一生的江湖名望。這名望傳出去,大刀鏢局的名聲在上一層樓。這纔是鏢局真正的可以吃好幾輩子的資本!
這份情,魯四海怎麼能不記住。
方徹倒是想得更復雜一些,他想的一方面東南總部找的以後一條長久的財路。
那些山大王,以後只能按照我說的做,誰敢爲非作歹,立即滅掉。
最好真的有,再來一個殺雞儆猴。
那樣每年東南總部都多了一份收入。
而且,有這些人存在,其他的新的盜匪也根本起不來了,如此,便是長久的安定。所以他才設下這個局。
至於這些人之前做了多少惡……現在,爲了未來和大局考慮,那是真的顧不上了。
走過了白雲洲不遠。
前方有人居然頂風而來,大隊人馬。
魯四海嚇了一跳,難道到這了還有劫匪?
仔細一看居然是東南總部的人。而且爲首的人赫然是趙山河和安若星。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趙山河興奮的衝上來迎接方徹,用力拍着方徹肩膀:“我派了一百多人給你一波波的送通訊玉,都被截了回來,若不是吳智雲一直彙報你在那邊沒啥事,我都要急死了。”
方徹摸摸鼻子,居然還有這等事?
想想,也是應該。
趙山河啥也不知道,有這種調動安排纔是應該的,而截回他們去的,應該是巨頭之一了……
看來九爺的目光始終都在這邊盯着啊。
不過說不定也有唯我正教的人在攔截……雁南應該也不會忽略。
“您怎麼帶着這麼多人來了?”
方徹眯着眼睛嘿嘿笑道:“是來接我的?”
“當然!”
趙山河義正言辭:“你在白霧洲立下大功,我自然要迎接你!”
“那就走吧。”
方徹哈哈一笑。
趙山河跟在方徹旁邊,眼睛只是去看那幾百輛鏢車,心癢難熬,走出數十里終於忍不住:“方徹,那些車裡,真的有幾萬個億?”
方徹白眼道:“既然是來迎接我的,那你就別在意錢啊。”
“呃呃。”
趙山河被一句話堵了回去,臉色發紫。
想要留在後面看看鏢車,又被方徹拉回來:“迎接我的你出溜到後面幹啥?”
趙山河屁股底下好像有釘子,神情精彩坐立難安。
終於再問:“真的幾萬個億?”
方徹冷笑:“就知道你這老東西不是專門迎接我的!我要是不押着錢回來,特麼恐怕都見不到你這位總長官!”
趙山河嘿嘿一笑,涎着臉,道:“到底有多少?”
財務長官跟球一樣的身體也在一邊側着耳朵聽着。
“最前面三車,是我們巡查小隊的。”
方徹道:“後面的,折算一下,差不多有十幾萬吧。”
“十幾萬?”趙山河瞪着眼睛。
“億!”
方徹道。
撲通一聲。
財務長官從馬上掉了下去,隨即自己就球一樣靈活的彈了起來:“天啦啊啊……”
“怎地?這麼缺錢?我走時候給你留下的還不夠多?”方徹納悶。
“遠遠不夠……”
趙山河都快哭了:“方大爺,您提的這個意見是好。但是好的過了頭了……您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咋回事?”
“九爺有令,涅槃武院擴大規模,全大陸的這等孩子都往這裡送……”
趙山河一臉欲哭無淚:“以後需要的錢,可是海了去了。這倆月,涅槃武院的孩子,數目到了二百萬了。”
“我暈!”
方徹目瞪口呆:“這麼多!?”
“這還不止,各地還在源源不斷的送來……”趙山河哀怨的道。
“爲啥不在別的地方再建一座?非要在東南?”
方徹都奇怪了。
“別處沒錢。”趙山河道。
“東南也沒錢啊!”方徹大怒:“這不是欺負人麼?”
“但東南有你。”
趙山河臊眉耷眼。
“……”
方徹無語:“您身爲總長官說出這句話心裡就沒感覺有什麼不得勁?若都靠着我,那要你這位總長官還有什麼用?”
“這有什麼!”
趙山河很光棍的道:“只要你打報告上來,我立即就傳送上去,然後自己卸任,將總長官的位子讓給你。”
一聽這話。
財務長官頓時來了精神,兩眼巴巴的看着方徹,盼着方徹答應。
因爲這位爺,是真的能搞錢啊。
跟着趙山河,那真是飢一頓飽一頓的;動不動的就赤字了。
“跟着趙山河混,三天能餓九頓!”——這是財務處衆人的共識。
在方隊長沒來東南之前,這句話人盡皆知。
若是方隊長真的當了總長官,那……想到這裡,財務長官兩眼都是金子的光芒。
方徹黑了臉:“那也行,你來像我一樣去做生殺巡查。”
趙山河頓時就慫了:“那還是你來做吧。”
“切!”
方徹鄙夷一聲,策馬向前:“自己去查驗吧,我自己那三輛車,不準給我動。”
趙山河喜笑顏開,和財務長官來到鏢車旁。
看着鏢車前進,兩人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新娘正走在嫁給自己的路上。
四隻眼睛明亮的如同深夜中的狼一般。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是一片傻笑。
安若星鄙夷的看了這倆財迷一眼,轉頭去追方徹了。
“多……真多啊……這一條長龍似的……”
財務長官兩眼發光,開始得隴望蜀:“這前面這三輛車,絕對都是最最頂級的……總長官,這……”
趙山河嘆口氣:“這三車……你動一動,就出事了。”
財務總長官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作爲財務人員的那種性格,卻是促使着:“問一問呢?哪怕分半車來呢?分三分之一車來,也是多了好多億啊。”
趙山河黑着臉:“這是他殺了一個億的人才弄來的……你自己想想?”
財務總長官不說話了。
只是臉上表情一副被割了肉的樣子。
財務長官要來也不是自己要,相反,這位財務長官自己家裡窮的都快要飯了。
但是東南總部現在真的給他一種感覺那就是:多少錢,都不夠花的!
想到每一天睜眼就欠了外面十幾個億,每天啊!財務長官心痛的每天早晨都無法呼吸……
“太缺錢了啊……”
趙山河無奈,於是帶着財務長官趕上方徹:“方隊長啊,能否商量一下?”
“嗯?”
方徹問道:“怎地了?”
趙山河涎着臉:“你那三車,能不能……能不能……”
“嗯?”
“分點?半車行不?”
趙山河很沒底氣。
方徹道:“半車?”
“三分之一車也行。”
方徹沉吟了一下,道:“我記得臨走前你給我們小隊打過一個幾百億的欠條。”
趙山河臉就黑了:“啊?”
“這樣吧,回去我把欠條給你。”
方徹道:“前四車是我的了。就這麼定了。”
趙山河和財務長官頓時垮了臉:“啊?”
第四車肯定也還是好東西,這一車,估計就比欠條價值高好幾倍了。如此說來,打秋風沒打成,反而被敲了一記狠狠地竹槓?
兩人目瞪口呆,心痛的說不出話來。尤其是財務長官,捂着胸口快要犯了心絞痛了。
“對!就前四車!少一根毛,我找你們麻煩!”
方徹瞪着眼睛道:“居然想要打我那三車的主意,你們真是貪吃沒夠!再來跟我叨逼叨,就是五車了!”
說完,策馬揚長而去。
魯四海忍着笑,努力的板住臉跟着方徹去了。這倆人真是奇葩,居然想要打劫方隊長……嘖,該!
財務長官如喪考妣,心痛的無法呼吸。
趙山河一臉的後悔,罵道:“再讓你貪!現在滿足了吧?一點沒要來,還搭上一車!”
財務長官沮喪的不想說話了。
“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麼人,一個一人之力屠殺好幾億的人,比魔頭都兇殘的傢伙,你佔他便宜?”
趙山河憤憤不平的將財務長官罵了一路。
這一路平安順遂。
一直到了東南總部,方徹在路上就拿到了新的通訊玉。
靈魂力量輸入進去。頓時傻了眼,依然沒法聯繫:需要重新加聯繫人。
“這特麼!”
方徹臉都黑了。
“他們現在做得怎樣?”
方徹問道。
“都已經接近尾聲了,你這段時間沒啥事,就先休息休息吧。”
安若星道:“等於給你放個小長假了,要回家探親的話,就回去待幾天。”
方徹一陣無語。
這特麼你這話要是早說的話……
現在剛探親回來……
到了巡查廳門口,財務長官一臉要哭的表情看着方徹指揮着,將前面四輛鏢車趕了進去,心中最後的指望也沒了:“您真的要啊……”
“你當他給你開玩笑呢?”
趙山河拿着自己的欠條,一掌拍成粉末:“哎,我算是無債一身輕了。”
財務長官不幹了:“你拿着公家的錢還了自己的債?那不行,你得給我打欠條!”
趙山河臉黑了:“打欠條?我打你全家你信不?什麼叫自己的債?你這財務長官還講不講道理?!”
夜夢和趙影兒見到方徹回來,兩人心裡都是歡喜的要爆炸了。
但是這麼多人都在,兩人只好默默的在一邊脈脈看着。
魯四海眉眼通透,立即告辭:“方大人好好休息,我們給那邊送過去。”
“辛苦辛苦。”
“應該的。還有一應費用和對方隊長的補償,我就在那邊直接交了。方大人若是不滿意,儘管隨時跟我說。”
“我信得過總鏢頭。”
“方大人敞亮,我魯四海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您儘管看好了。咱們後會有期。”
魯四海行禮,帶着鏢車走了。
財務長官一路上便如是護着小雞仔的老母雞一般,搖着身體前後跑,偶爾心痛的回頭看一眼……
四車!
四車啊!全是頂級啊……入了私庫了。
財務長官這麼一想,又心痛的無法呼吸了……
捂着胸口白着臉,小心護送剩下的,這些可是絕對不能再少了……
誰再動一下,我跟他拼命!
院子裡終於清淨下來。
夜夢紅紅的眼圈裡終於淚水滴落下來,一聲不吭的衝過來,將腦袋深深的埋入了方徹的懷抱,無聲的啜泣。
淚水嘩嘩的流出來,很快方徹胸前就是一片溼潤。
這三個月,天知道她是多麼擔驚受怕。
以夜夢這種皇級修爲的武者,居然經常做噩夢,每次都夢見方徹血淋淋的躺着回來了……
醒來就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方徹抱住夜夢嬌小的身軀,輕輕拍着,道:“好了好了,這不是回來了麼……”
夜夢不答,只是默默地哭,小身子不斷顫抖着。
旁邊的趙影兒滿眼熱切,看着夜夢在方徹懷裡哭,自己眼圈也紅了,咬着嘴脣,腳下卻沒法動。
人家夜夢可以隨便撲上去哭,自己卻不成。
沒身份啊。
只好拼命忍住。
良久之後,夜夢才從方徹懷中擡起頭來,咬着嘴脣,赧然一笑,細心整理方徹衣服:“給你打溼了……”
“沒事。晚上繼續讓你哭,快樂的哭。”方徹低聲道。
“壞蛋……”夜夢哭的微腫的眼睛露出羞意,小手拍了方徹一下。
然後趙影兒纔有機會說話:“這一路,可辛苦了吧?”
“還成。”
方徹微笑:“咱這邊,忙不忙?”
“也還成,他們幾個送回來的物資,都已經入庫了,反正,你們走了半月之後,幾乎天天都有鏢車來。”
“倉庫還有多少空間?”
“這四車進去,就滿了。”
趙影兒有些發愁:“這可怎麼辦?”
“再挑選一遍,只留下最高品質的,然後剩下的篩選出來,讓趙總長官來打欠條拿走。”
方徹道。
“哈哈哈……”
趙影兒笑了起來:“方總,你這心思,可有點惡趣味。明眼人都知道,其實你是在想方設法爲東南總部增加收入,卻還是要人打欠條。”
“這是兩回事。”
方徹道:“拿着欠條,就等於捏住了趙總長官的小尾巴。平常要不要是一回事,但欠條必須要有。他敢讓咱們不舒服,立馬開始要賬模式!”
“要不然還真反了他了!”
方徹橫眉立目。
夜夢和趙影兒都笑了起來。
“你就壞吧。”夜夢罵了一句,抿着嘴笑了起來。
隨即打開鏢車,開始收拾。
方徹想要幫忙,卻被兩女堅決拒絕。
將他按在椅子上休息。
“內勤的活兒你摻和啥?”
“難道你以爲我們兩個連搬點東西都搬不動了?那我們還有啥用?”
方徹只好在房中坐着休息了。
鏢車一開,頓時靈氣四溢,氾濫而出。周圍所有的巡查小隊們,所有在家的立即盤膝而坐,開始拼命修煉。
動作熟練極了。
這都已經成爲條件反射一般的動作了。
自從隔壁生殺巡查隊成立,附近的幾個隊算是沾光了。不僅是每次鏢車來的時候,平常在這裡修煉,靈氣也要濃郁的多。
這讓大家都是很羨慕。
“嘖,都是巡查,看看人家這一天天的,再看看咱們這一天天的……”
“那你去那邊也去做生殺巡查啊。人家乾的啥活兒?咱乾的啥活兒?心裡還能有點逼數?”
“……擡槓是吧?!”
“是你一天天的陰陽怪氣,看不上你這種人……呸!”
說歸說笑歸笑,大家心裡還是真的都有些逼數的。
生殺巡查收入是好,但那活兒,這不是一般人能幹的。自己要是因爲眼紅真的過去,恐怕真的活不過三天……
方徹坐下來,心中就開始思量。
休息?
休息是不可能的。
天下鏢局自己需要過去坐鎮幾天;穩一穩軍心。而夜魔教也要趕緊的建立起來了……
這都需要大量時間。
但是方徹沒想到的是,這倆事兒還沒提上日程,別的事兒就先找上來了。
現在遠在別的洲正在處理整頓尾聲的雪萬仞惆悵極了。
一則消息,讓他幾乎想罵人。
原因無他:雪家去年與方徹定的一戰之約,馬上到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