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了這些事情,王海東也打算去見一見自己的父親了。大學畢業之後,王海東就在和自己老子躲貓貓,最多就是給自己的母親打兩個電話。倒是鄭光明這個父親的老部下出面幫自己擺平過一些事情,當然這一定是有領導在背後支持的。兒子總和自己的老子不見面也是不可能的,王海東按照與父親約定的時間來到了江流市招待所,這地方的人都認識王海東,作爲市招待所要是連書記的兒子都不認識的話,那這就有點失職了。
走進招待所大廳,端莊秀麗,一身藍色禮服的大廳經理走上前來說:“書記正等着你呢,要不是爲了你,估計這個時候書記就下到縣裡面考察去了。足可見書記非常重視這個事情。”
王海東也是認識這個大堂經理的,他嘿嘿一笑:“趙姐,我爸想做什麼我還能不知道?你剛纔見到他的時候,他是什麼表情啊,憤怒程度有沒有到達四級?”王海東知道父親此時對他不是一星半點的意見。父親早他一步提出見面,想必是忍耐到了極點,按捺不住了。在王海東看起來,自己的老子要是不狠狠發一通脾氣,那是絕對不能算完的。
被稱作趙姐的大堂經理說:“有這麼說自己父親的嗎?書記可是被你氣得不輕,你一會聽話一點就是了,最近書記的工作非常忙,有什麼事你就順着他一點。”
王海東哭喪着臉說:“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我都很長時間沒見到我媽了,不就是怕把我爸給氣着了。我不去考公務員也不能全怪我,我還沒做好成爲公務員的準備,我覺得就應該趁着年輕多闖一闖,我爸其實不瞭解我,不瞭解我們年輕人的心思。”王海東把自己說得很冤枉很無辜,讓人以爲他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趙姐沒繼續多說,畢竟這是家務事,外人不好插手。她帶着王海東來到了目的地——牡丹亭,轉身輕輕地把門關上離開了。王海東小心地向前走了兩步,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雙目微閉仰躺在一張真皮沙發上,微微有些發福的身材,一身黑色的休閒裝,坐在那裡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態,王運鵬不到五十歲便坐到市委書記的位置。
王運鵬聽到王海東走進來,睜開眼睛說:“你小子,跟我鬥氣是吧!畢業了也不回來看看我和你媽,今天晚上就回家吃飯去吧。總在外面晃盪算是怎麼回事!影響不好!”
王海東說得理直氣壯:“呵呵,那不是忙嗎?外公的鋪子我要是不回去接手,早晚會被別人拿下。指望我那兩個舅舅接手這鋪子,我外公那麼多年的心血也就算徹底完了。最近我和媽也通過電話,爸你看我這兩天回去合適嗎?聚寶閣的東西現在很多人都眼紅,要不是有武警在那裡荷槍實彈看守,我估計胡龍觀早就成爲了風雲之地了。”
王運鵬點點頭說:“你畢業後沒服從我的安排,我是很生氣的,枉費了我的一番苦心,做父親的哪有害兒子的?不過我不得不承認,經商你還算是有一定成績的。唉,要是你這股聰明的勁頭用在當公務員身上該多好啊。”王運鵬的感慨是發自肺腑的。不過,江流市古董市場已經很長時間如一潭死水般了,自從兒子回來後,纔開始有點起色,讓這古董市場變得風起雲涌起來。
對父親語氣中夾雜的贊同,王海東頗爲得意,他笑呵呵地說:“我就是想着趁年輕拼搏一把,奶奶說過,王家的孩子就應該自力更生,不能像二叔家的那樣,要不連我也看不起自己。”
王運鵬哼了一聲說:“那叫子承父業,你二叔本來就是做生意的,兒子做生意也是理所應當。別拿你奶奶來壓我,在這個事情上我和你奶奶還是有共同的觀點的,你一定要做公務員,不然我和你奶奶都不會放過你的。”至於王海東的母親陳敏向來認爲自己的兒子是對的,兒子也有本事,而且王海東也從沒讓母親失望。
王海東陰謀得逞地說:“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就因爲這個,我才把團委的職務給保留下來,停薪留職了。不過,你最近是別指望我去做公務員了,有一天我覺得闖累了自會回去的,但絕對不是現在。就像這塊鬼面翡翠,如果我的身份是公務員的話,按說應該交公吧?”公務員你人都是國家的,更何況身外之物!
王運鵬點點頭說:“你以爲在這件事上你做的就很對嗎?你也清楚目前的形勢,留住鬼面翡翠,那些武警戰士不可能一直把守聚寶閣。我想你小子最好還是把東西交給國家,這樣我也好爲你說話,到時候我會給你適當的補償。你應該相信政府。”
王海東聳聳肩膀說:“我要是不相信就不來了,那東西在我那裡確實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般。自從有了武警把守我就知道這翡翠最後一定不會留在聚寶閣。不管怎樣給國家總是它最好的歸宿。”王海東大大低估了鬼面翡翠的影響力,歸根到底是他對翡翠市場的不瞭解造成的,錯誤估計了鬼面翡翠的魅力,才讓聚寶閣成爲了衆矢之的。
王運鵬點點頭說:“你能理解就好,派武警過去我也頂住了很大的壓力,現在看來,你大學沒白上,至少在大局觀上還能明辨是非。這樣的態度不管是在官場上還是在生意場上,都是相當重要的。江流市的旅遊經濟已經多年停滯不前了,鬼面翡翠正好是一個契機,我們市裡也開會研究過,一定要利用鬼面翡翠做好文章。現在已經有很多地市的領導打電話向我詢問鬼面翡翠的事情,鬼面翡翠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了。”
王海東也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既然留下來弊大於利的話,那倒不如藉機給自己爭取一些其他利益。於是,他堅決地說:“爸你別忽悠我,我還不知道你?公是公私是私,你別覺得我們是父子就能趁機敲詐我。我更相信的是自己的好處,我也不是隻有上交一條路。有什麼好處直接說。”王運鵬是個大公無私的人,至少在對家人的事情上一向如此,他總認爲自己家裡面的人吃點虧沒什麼。
王運鵬聽到兒子這麼說,頓時臉色一沉說:“你這是在要挾我嗎?把東西獻給國家又什麼不好,看看你這張市儈的嘴臉,你羞愧嗎?”很顯然,他對兒子非常生氣,尤其是兒子一再質疑自己的決定。因此,在講話的時候他也顯示出來一個市委書記應有的態度。那是一種長期的上位者培養出來的氣勢。
王海東可不吃這一套:“你說這些都沒用,我承認自己是一個市儈的人,我就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惹惱了我把東西給奶奶送過去你信不信!我還就不信有人敢從我們家把這東西給帶走。”這是王海東最後的殺手鐗,王家的老祖宗,平日雖然看着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但發起火來那是連王運鵬都不敢擡頭的,也就王海東還敢在一旁煽風點火說兩句。不爲別的,就是因爲王海東和當年的爺爺很相似,不管是相貌還是脾氣。當初,王奶奶知道王海東不願意當公務員想做生意,淡淡地說了一句,“有什麼大不了的,年輕人闖闖也好”。一句話給王海東撐了腰,本來要大發雷霆的王運鵬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暗許了兒子的做法。這一招殺手鐗用的果然犀利,王運鵬早就想到了兒子不容易對付,一個敢違背自己的意願做生意的人怎麼可能三言兩語被忽悠住?讓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兒子把翡翠送給母親,如果一旦被母親拿到,估計是有去無回了,王運鵬能這麼想可見這件鬼面翡翠對江流市多麼重要。
王運鵬在和兒子的交鋒中第一次處於下風。他不得不重新評價自己的兒子,手段狠,眼光犀利,知道對方的弱點。這小子要是進官場的話那一定會如魚得水。他不置可否地說:“瞧瞧你小子也就這點出息。這麼大了居然搬出你奶奶,讓我說你什麼好呢,算了,你到底想要什麼好處?記住了,別獅子大開口。”這王書記連威脅的話都用出來了,很顯然現在他不是以一個市委書記的身份在講話,而是以一個老子的身份。其實在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切出了一塊鬼面翡翠的時候就知道,要是自己用市委書記的身份壓這小子的話,一定不可能成功,要是市委書記的身份對兒子管用,那這小子也不敢跑到古董市場上去了。兒子是一點都不讓自己省心,倒是那個未來的兒媳婦比這兒子省心多了。想起柳如煙,王運鵬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不管怎樣,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還是無可挑剔的。他每次捐款的時候都讓自己的弟弟帶頭,要是沒有一兩個可靠的人在天王星集團擔任要職的話,事情估計也是不可能辦成的。
王海東想了想說:“其實我的要求也不高,市裡面不是說要開發一批別墅嘛,據說是上面批准的最後一批了。我要兩套別墅,最好的。還有,步行街我要百分之三的股份,別說別的領導的子女沒在裡面摻和,你這是鄙視我的智商,看不起你兒子。”
步行街可是他們江流市最爲繁華的一條街道。其中每年產生的財富是巨大的,而這樣的一條街道要是背後沒有當地人撐腰的話,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王海東以前是懶得插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多次的實踐成功讓王海東已經具備了成爲一個強者的條件,他現在已經不甘於現狀了。從和金胖子他們成立公司對付拆遷辦的那幫人,到現在拿着鬼面翡翠和自己的老子談條件,這在以前王海東都是不可能做出來的。
王運鵬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王海東,最近他發現自己的兒子變化太大了,雖然是向着他的要求變化,也是他之前一直希望的,但現在真的這樣了,他又不知道自己對此應該表示高興還是悲傷。在他的記憶中,兒子除了性格倔強一點,還淡泊名利,富有正義感,不說視金錢如糞土吧,也是對錢毫不在乎。但現在他不但變得奸猾起來,學會了和自己談條件,而且,在氣勢上好像也變了個人一般,給他一種怪怪的感覺。他嘆息了一聲說:“你小子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樣的條件你也敢開?別墅的事情倒沒什麼問題,我想協調兩套出來也是很容易的,但步行街的股份就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容易了,這裡面的利益分割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百分之三?會讓很多人眼紅,也會讓很多人瘋狂的。”
王運鵬讓自己兒子做出一點讓步,已經充分表示同意了自己兒子的意見。只是得覺開出的條件比較高,不得不提醒他一些事情。
王海東非常鎮定地說:“這有什麼複雜的,無非就是利益兩個字而已,至於百分之三,其實想來也不算太多。百分之三還是那幫人可以接受的。爸,我知道在這個事情你沒有摻和進去,可這有什麼用?有誰相信呢?與其這樣背黑鍋還不如直接插手。呵呵,他們這幫人打算利用我的鬼面翡翠做一些事,翡翠纔是他們的重點,爲了這塊翡翠讓他們讓出百分之三的股份,我想他們還是可以接受的。”
想想鬼面翡翠出現的時候那幫人震驚的樣子,王運鵬是相信兒子這一點的,他不過是不願意兒子參與這個事情,這表面的風平浪靜下是能淹死人的暗潮洶涌。看到兒子對事情鞭辟入裡的分析,他點點頭說:“我暫時考慮一下,讓那幫人儘快給你一個答覆。對了,有時間回家去看看,我還要去下面視察,你小子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這兩天自己注意一點就是了。”他這是擔心兒子風頭太勁,惹怒了一些人才有這一說。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這個你放心好了,我會小心行事的。其實我也不願意鬼面翡翠在聚寶閣待那麼長時間,影響我做生意。你告訴他們,最好快點給我一個答覆,我最多等三天,否則後果自負,這個後果我就不敢保證了。”
王運鵬知道兒子說得出做得到,不禁感嘆自己真的老了,少了那份年輕時的張揚與無畏。那幫人的心思都讓這小子給琢磨透了,這次想不大出血都不成了。
王海東回到古董市場,金胖子就迎了上來說:“王掌櫃,剛纔我可是聽說上面找你要合作鬼面翡翠的事情,你已經答應了?”看這情形,金胖子已經等了很長時間。
王海東撇撇嘴說:“金胖子,我知道你在招待所有幾個眼線,可你要這樣污衊我的話,我一樣告你誹謗你信不信?捐獻?那不是不可能,不是不敢,而是我還沒到那麼高的境界,你什麼時候見我吃過虧!”
金胖子是開拍賣公司的,這營生靠的就是方方面面的人,市招待所當然也有金胖子的熟人。所以他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王書記找自己的兒子談話了。金胖子一聽,這下有點坐不住了。如果真的被上面得去了,那就算總公司來人也沒有能力插手這個事了。金胖子是不想插手這件事的,鬼面翡翠對一般人來說拿在手裡絕對是塊燙手山芋,但是總公司放下話來,讓他想辦法爭取到鬼面翡翠的拍賣權,他這纔來的聚寶閣找王海東。不過金胖子不願意得罪王海東,他還指望以後和王海東多合作呢。他發現只要是和王海東合作,就不會吃虧。聽了王海東的話,金胖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王海東立刻就看出了金胖子的意思:“我知道你打的是什麼算盤,想着鬼面翡翠的拍賣權是吧?聽說上面可能插手這個事情,就坐不住了?我告訴你,事情是真的,真有那麼一回事。不過,雖然我會把翡翠讓出去,但不表示你們拍賣公司沒有機會啊。你想想,市裡要鬼面翡翠有什麼用,還不是想提升我們江流市的旅遊經濟?這個時候他們最爲看重的就是這一點了。你們拍賣公司只要能向外界大力宣傳,爭取把這鬼面翡翠的拍賣辦成一件全國盛事,機會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