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六嘆了一口氣說:“你看我那點錢夠做什麼的啊,最近我聽說背後有大商人拿出了十塊帕敢的翡翠原石,其中有六塊都是黑烏砂。這一次交易會一定會引起轟動的,我要不是想爲此多弄點資金,這些籽料我還不願意出手,你沒發現我把古董生意都給停掉了,把所有的資金都抽調到劉氏珠寶公司裡來?”
“一刀準”愣了一下,臉上顯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帕敢老坑翡翠原石已差不多消耗殆盡了,最近這些年也沒什麼驚豔的籽料出現。就算是市面上真的出現了帕敢的黑烏砂,那也是早年間的存項,都是那些石料商人壓箱底的寶貝。這一下子拿出來六塊黑烏砂翡翠原石,可是相當的有魄力。半天他才說:“這是爲什麼?這種石頭放在手中是會升值的,而且,能拿出來十塊這種籽料的可是不多啊。”
劉老六言辭閃爍地說:“當然是爲了面子的問題了,上一次不是我們參加公盤的時候大敗而歸,讓緬甸那幫人賺了個盆滿鉢滿的,老陳還不是間接因爲這個事情而去世的!國內有人看不下去了,這一次一定要把昆明的交易會搞上去。”
在一旁休息的王海東忽然聽到劉老六說的這些話,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說:“劉掌櫃你剛纔說什麼?我外公是間接因爲什麼而去世的?”話語中明顯帶有絲絲戾氣。“一刀準”見勢不妙,很是識趣地離開了。
劉老六嘆了一口氣說:“我也就是那麼一說,你外公不是因爲心臟病發作去世的嘛,他爲什麼心臟病發作?還不是因爲錢的問題。他的一個朋友去賭石,從你外公手中借了一百多萬,你外公可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弄到的。結果那人在緬甸輸得一塌糊塗,血本無歸。”
王海東冷冰冰地說:“這中間到底有什麼事情,你給我說清楚,爲什麼那個人到緬甸就會輸的血本無歸,還有,這個人到底是誰!”要是讓王海東知道了,絕對不會輕饒!
其實劉老六知道的也不多,但還是一邊回憶一邊說:“上次賭石我也去了,雖然當時我沒有輸的那麼慘,但也虧了不少錢。你以爲我爲什麼會重新開古董拍賣會,我不知道那十六字鼎是國寶?可我需要錢,沒錢怎麼去賭石,怎麼把輸的錢撈回來!”
王海東點點頭,他可以理解劉老六的這種心情,他說:“你想翻本,所以就看上了這次昆明的交易會,才那麼費盡心機聚集資金是不是?賭石這個行當雖然我參與的不多,十賭九輸,這點我說得不錯吧?沒有絕對發財的人。”
劉老六談到這裡,一副決心已定的神態說:“富貴險中求,從來沒有生意是穩賺不賠的,賭石有大富貴,也有大劫難,就看你個人運氣了。上一次我虧了不少,如果不再賭一把,下半輩子養老的錢都沒有了。我就指着在昆明交易會上翻本呢。對了,你外公的那個朋友叫朱重八,是浙江一家著名珠寶公司寶金珠寶的老闆。估計這傢伙到時也會去,凡是得到消息的賭石愛好者,沒有人能經受得了這個誘惑,我想都不可能錯過這次盛會的。”
朱重八,居然叫朱重八!看來這傢伙很有自信啊。王海東哼了一聲說:“朱重八,這傢伙口氣倒不小,叫了一個皇帝的名字。你跟我說說這人的一些情況吧!”王海東沒聽外公提起過這個名字,但能從外公那裡借到一百多萬,很顯然,不是一般的關係能做到的。
劉老六想了想說:“我也是聽說的,據說,當年你外公和這個朱重八是一個鋪子裡的學徒,兩個人是燒黃紙、斬雞頭的把兄弟。只是後來因爲個人的際遇不同,事業有了不同的方向。他們兩個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聯繫,好像是最近這兩年朱重八才找上了你外公的。難道你外公一直沒向你提起來過這個人?”
就連劉老六也有點奇怪,他這個外人都知道的事情,王海東卻一點不知道。陳一龍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啊。
王海東很是肯定地說:“不知道,我絕對沒聽到過這個名字,或者是這兩年我上大學,回來的時間比較少了,也就沒有多少時間陪我外公,他也沒機會告訴我。”
劉老六很是無奈地說:“既然你都不清楚,我知道的就更少了。就知道這個朱重八向你外公借了一百多萬,說是要去緬甸參加賭石。在緬甸的公盤上我也確實是見到這個人了,但最後,他賭的石料聽說被游擊隊搶走了,也就是血本無歸了。只聽說是被搶劫了,但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就很難說了,因爲寶金珠寶最近生意不錯,不像是丟失了翡翠原石的公司。”
王海東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那就是這個朱重八有問題了,回頭有機會遇到他,我會想辦法討回公道的。”這之中很顯然有貓膩。
此時,大家基本上都看過這塊原石了,劉老六也停止了跟王海東的交談走到前臺說:“諸位想來都是仔細看過這塊翡翠原石了。好,現在開始喊價吧。”
三十秒過去了,居然出現了冷場,這在賭石這個行業可是少見的。一般都是大家奮勇地爭奪一塊翡翠原石的。而且,這還是第一塊,底價比較低,目的是想把氣氛給帶動起來。這塊原石無人問津,給了劉老六當頭一盆涼水。看來大家是真的不看好這塊石頭了。
下面的買家多是行家裡手,這也讓劉老六感覺尷尬得很,恨不得有一個地縫鑽進去。
王海東看到沒人爭奪,象徵性地舉了一下牌子。劉老六一看,知道是這王海東在給自己面子,給自己撐場子,劉老六向他投以感激的目光。看王海東這舉動,林楓也跟着舉起了牌子。至於其餘的,沒有一個跟着摻和的。
王海東和林楓兩人算是比較熟悉的,兩個年輕人一進門就開始鬥嘴,顯然是槓上了,林楓也是爲了噁心王海東才舉牌子的。別人見狀當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都冷眼旁觀着,再說兩個也都是一般人惹不起的角色。
王海東哼了一聲舉牌子說:“十八萬。”他沒有選擇一萬一萬地加,然後以挑釁的目光瞪了林楓一眼。
林楓一看險些氣炸了肺,熱血上頭,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剛要舉牌,“一刀準”眼疾手快一把把牌子按下去說:“林公子,賭石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對不值當下手的石頭我們還是不要下手去賭,切忌貪功冒進啊。這塊石頭我看了,不值得再加錢了。”
林楓愣了一下低聲說:“這可是帕敢的翡翠原石,二十多萬,那還有賺啊。”
“一刀準”搖搖頭說:“那說的不是這種情況。”這個解釋倒也別緻,林楓好不容易接受了現實。他這一次來可是受到特別的叮囑,這不過是讓他練練手,這江流市的小型拍賣會還不能引起林家重視,也算是給林楓一個鍛鍊的機會,這纔會讓“一刀準”這個經驗豐富的賭石高手跟着。這次賭石價格上林楓可以做主,但一塊石頭是不是值得賭下去,就要聽“一刀準”的了。
最後,王海東以十八萬很輕易地拿下了這塊燙手山芋,真是“衆望所歸”啊。劉老六此刻心裡可真沒準,按說這賭石很多人都是要現場切開的,這也是賭石的一大樂趣。賭石,玩的就是一個心跳,百萬和一文不值之間的那種波動纔是賭石最爲吸引人的地方。而這是第一次在江流市賭石,按說還是切開的好。不過,這石頭從外表看實在是有點讓人覺得心裡沒底。劉老六小心翼翼試探着問了一句:“王掌櫃,這一塊石頭你是要現場切開啊,還是要拿回去自己切?”
王海東揮揮手乾脆地說:“那麼麻煩做什麼啊,不是說綠色都是有翡翠的嗎?照着綠色那邊小小地切一刀就是了,先看看這裡面的成色再說,我家也沒有工具。”
劉老六第一次在江流市自己的地盤上舉行這種拍賣會,因此切石頭的機器早就準備好了。大家一聽王海東這話,心中暗笑,敢情這位是什麼都不懂啊。如果外表是綠色裡面就有翡翠的話,那還要賭石做什麼,大家直接就看有沒有綠色不就行了?林楓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上一次他吃虧的情景可是歷歷在目的,這王海東不可能這麼傻。那種面對石頭要切開時的閒庭信步不是第一次賭石的人能做出來的,尤其是怎麼着也牽扯到將近二十萬的事情。但他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解釋。大家都去看王海東解石頭的時候,張小飛卻老神在在地等在座位上。
王海東把錢轉了過去,之後拿着石頭對那個工作人員說:“把石頭固定好了,我今天要親自出馬。”
這話又是把現場的人給驚呆了,賭石是一個技術活,解石頭更是一個技術活,何以“一刀準”叫這個名字?那就是他解石的時候刀法準確,很少有失誤的時候,如果一塊石頭賭垮了,怎麼解都沒關係。但一旦裡面有翡翠的話,大大咧咧的一刀下去很有可能傷到裡面的翡翠,甚至把大塊的翡翠一分爲二,那損失就大得多了。所以,解石的時候也要找比較有經驗的行家來下手。有時候,一塊品相很好的石頭根本就不會直接解開,而是一點點的打磨。現在王海東倒好,直接要自己動手解石頭。
青狐在一旁終於忍不住了說:“海東,我看要不就算了,還是讓老劉的手下去做吧,畢竟人家是比較有經驗的,你下手切垮了怎麼辦啊?”
王海東十分有信心地說:“青狐你放心好了,我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再說了,不過是十八萬而已,就算是解垮了,也當我交學費好了。把石頭給我放好,我要沿着這邊切下來兩毫米。”
青狐見王海東這樣堅持,想到反正他也不缺這個錢,就由着他了。現在這個時候要是如煙在還可以勸說一下,別人是沒有用的。
工作人員按照王海東的指示把石頭固定好,調整了一下尺寸,兩毫米,這雖然是看上去比較小的一個數字,但在賭石這個行業也是比較冒險的了,尤其對一個新手來講。
王海東有模有樣地比畫了一下,然後打開開關,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直接切下去了。最後一刻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調整了一下石頭的方位,直接從中間切下去了。這一手倒是引得不少的人交口稱讚,別的不說,單單是賭石這個心理素質就相當好,不怯場。不過大家也能理解,王海東最近發了一筆小財,現在的他是不差錢。
但這一刀也很冒險,如果中間沒翡翠,還沒什麼,要是正好中間有翡翠的話,有可能把這塊翡翠給直接一分爲二了。
王海東一刀切開兩半,將兩塊原石清洗了一下都沒有什麼驚喜。看來經驗之所以爲經驗還是有它的道理的,很多人此時心裡不是想着挖苦王海東,而是感嘆賭石這個行業的變化莫測。
林楓在一旁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當下就挖苦說:“我就說上次你是走狗屎運,現在原形畢露了吧。”
王海東根本就沒把林楓的話放在心上,慢慢悠悠地說:“說你冒失你別不服氣,‘出水才見兩腿泥’呢,像你這樣的性格,我看也別去昆明緬甸丟人了,不然有可能輸的連褲子都沒有了。賭石,最爲重要的是心態,懂不懂?心態!”要是真拿十多萬買個心態,這就是燒包了。不過,王海東說的這話倒是在理,賭石最爲重要的就是心態。
大家也摸不準王海東是真的內行還是在忽悠人。只見他拿起其中的一塊石頭扔給青狐說:“這玩意可是好東西,你給我看好了,不然十八萬我找你要。”弄的青狐有點哭笑不得,誰都知道這是不值錢的破玩意。
王海東讓人把剩下的那塊給固定好了,按照原來的方法,直接又切開兩毫米。這一次他也是很乾脆利索地下刀。用清水洗了一下被切開的石頭表面,圍觀的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家的心中彷彿同時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活見鬼了!居然真的出綠了!!
林楓此時腸子都悔綠了,剛纔要是加碼的話,這石頭就是他的了,想想第一次出馬就得到這種翡翠,回家一輛賓利是少不了的吧!這表示什麼,這表示裡面很有可能是一塊不錯的翡翠,而且個頭還不小。
王海東打磨了一下,淡淡的綠色,如同初春的青草地一般展露出勃勃生機。芙蓉種的翡翠頓時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巴掌大小的芙蓉種翡翠讓人嘖嘖稱奇。這是冰種的一種,珍貴程度次於玻璃種。這淡綠色的切面上還有深綠色的翡翠脈絡,這種情況在翡翠中有一個特殊的稱呼——芙蓉起青根,芙蓉起青根也算是少見的翡翠了。此時,那些翡翠商人和富豪可是坐不住了。
有一個帶着上海口音的商人說:“這塊石頭我出五十萬。”
這種芙蓉起青根因爲寓意好,做成一個小玩意價格會非常高,而且升值潛力很高。
江流市有的翡翠商人不樂意了,一個胖子哼哼了兩聲說:“欺負別人不行動怎麼着,五十萬就想把這塊石頭給拿下?我出五十五萬,王掌櫃,你還是把這個東西賣我吧。”出來混要的就是一個臉面,這要是輕鬆被一個上海人拿下的話,那江流市的面子就丟盡了。
拍賣本來就是價高者得,上海人毫不猶疑地說:“阿拉上海人就不能買翡翠了?六十萬!”看來是和胖子較上勁了,他一下子加價五萬。
這塊半賭的料,加價五萬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六十萬,這塊翡翠還是有賺的。
這時候“一刀準”琢磨了一下說:“林公子,這石頭我們還是能拿下的,只要不超過八十萬,都有賺。”
林楓愣了一下,現在去買他有點不甘心啊。這石頭本來應該是他的,現在去競價,似乎有點丟人。
“一刀準”見狀在一旁鼓動說:“做一個合格的商人就是要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林楓咬咬牙說:“八十萬,這石頭估計成本也就這麼多了,再加上加工費什麼的,基本上就不賺了。”看半賭的料子,林楓還是有點經驗的,畢竟自己家是開珠寶公司的,要是沒這兩把刷子哪能成。
“一刀準”解釋說:“這倒不是問題,但最近北邊有個富豪的父親過生日。我看這塊料子不錯,要是做成小擺件的話,相信那個富豪還是比較容易接受的,到時候提高一些價格,這錢還是有賺的,而且多了一個關係戶,下一次他買翡翠不還會找我們嗎?”這些做高檔翡翠的商人,多半都有自己的關係網,有自己的熟客。有時候寧願少賺點,也會把熟客拉攏在手中,這一點林楓還是明白的。因此,他點點頭,高聲說:“八十萬,海東,肥水不流外人田,還是把石頭給我吧。”
這也是林楓高明的地方,本來還和王海東鬥得死去活來,剛纔還挖苦王海東本事不怎樣,現在竟然這麼熟絡地開口要買翡翠。這就是生意人。
但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王海東居然笑嘻嘻地拿着那塊翡翠說:“林楓,熟歸熟,生意歸生意,你可想好了。八十萬要我手上的這塊石頭,不會反悔吧?”
林楓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刀準”,因爲他覺得王海東話裡有話,好像又挖了一個坑等着他跳。這種笑容和上一次在同學聚會上幾乎一模一樣。
“一刀準”拿過王海東手中的石頭,仔細看了看,用小型的強光手電照射了一下,似乎沒發現什麼問題,於是下定決心說:“沒錯,八十萬,我們公司要了。”
那名上海商人盤算了一下,八十萬,好像沒什麼賺的了,也就沒跟着加碼。而那個本地的胖子覺得林楓也是本地人,自己加碼就是爲了爭口氣,也就沒跟着加,很顯然他也認爲八十萬頂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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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東很正式地拿回石頭說:“既然你們想買,那這塊石頭就賣給你們了,轉賬吧!”
八十萬很快就轉到了王海東的卡上,王海東正式把石頭交給了林楓。王海東得意地說:“林楓,要不你也現場把這塊半賭的石料給解開怎麼樣?”這就是王海東的激將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