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若回去時,小雅正坐在樓梯口等她。
看到她回來。她忙跳起來,抓着她問:“你不說一聲的跑哪兒去了?”
話說着,纔看見她的眼睛是有些紅腫的,她開始慌了:“西若,你哭過.。”
西若不說話,只看着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但小雅是明顯的不肯信的,她狐疑的盯着她,訥訥:“你剛離開,就有人過來要我籤轉病房協議書。一開始我不肯籤,因爲我想不通爲什麼有這樣的好事。但他們說這裡的上級和你是朋友,所以特批的。我怎麼沒聽你說你有朋友在這?”
西若臉色很快一變,冷哼一聲,笑的諷刺:“是我忘了告訴你了,在這兒我確實有熟人,而且是很厲害的熟人。”
“西若,你沒事吧?”小雅見她神色明顯有異,擔心不由得更盛。
“我能有什麼事?”西若略略低頭,避開她的視線,只是無波無緒的眼睛裡慢慢透出孤絕氣息。
隨即她注意到小雅一直緊張兮兮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又笑了,帶出些溫暖氣息:“看,我這個熟人厲害吧?這個VIP病房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去的。佟奶奶可以轉進去,對她的治療一定會有幫助的。。。”
“可是你根本不開心,”小雅陡地拔高聲音,截斷了她的話,她聽的出在她說到那個“熟人”時用的是怎樣的情緒,是憤怒,是不甘,是不屑。
“一定是有誰逼你做了不喜歡的事交換是不是?是葉銘楚對不對?手術前我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他對不對?”
西若嘴角的笑容漸漸僵住,不過只是一瞬,她又偏着頭看着她倔強說,“如果不是我願意有誰逼的了我。”
小雅看着她那樣傲然不可侵的容顏,沉默下去。是啊,誰逼的了她?那樣倔傲的堆砌着自己內心的人啊!
走出醫院的時候,西若一直低着頭,望着的腳尖,神思不屬。這是她的習慣,每每遇到不開心的事,總會保持着這個姿態。
也許是一種妄想逃避的姿態吧!多少年了,每每孤單難過無處宣泄時,這是她爲自己取暖的唯一方法。
“西若,”忽然,小雅咽咽嗓子,有些怪異的叫她名字。
“怎麼了?”西若茫然的轉過頭去看她,卻見她正直直的盯着前方。
前面有一輛純黑的賓利靜靜停駐着,而它的主人亦是在安靜的看着她們,一如既往的捉摸不定。
頓時,西若的容顏凍結成霜。她直接別過眼瞼,拽起小雅就欲繞到而行。
“寧西若,”後面的聲音隨着她腳步的起落跟着響起,冷冷清清的,塵埃不落:“如果今天你就這麼走了,我保證你會後悔。”
西若聞言,身子一震,緩緩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隔着數米的距離看着他,冷漠而疏遠,宛若隔着千山萬水,再也觸不到底。
銘楚一怔,苦笑,說:“上車。”頓了頓,又似斟酌似解釋的補充一句:“我送你們回去。”
車子裡是一片寂靜。
小雅覺得自己的手心裡全是細密的冷汗。
而再看兩人她更覺惶恐擔憂。一路上她身側的西若始終僵坐着,沒半個表情,在她眼睛深處更是孤絕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空洞。那是一種徹底的放逐吧!
另一邊,葉銘楚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自始至終,他的一副表情都是寂若死水的,冷靜而沒有漣漪,同樣也看不出暖意。不知這是不是風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而不知西若又是如何招惹到了他 ?
一路無爭。車子終於在她們留下穩穩停下。小雅也暗中長舒一口氣。
正當她慶幸着時,葉銘楚突然開口了,聲線依然是冷的,但難得是,加進去幾分禮貌。他說:“佟小雅,你先回去。”
“那西若呢?”
銘楚看着自後視鏡中折射出的她的冷寂容顏,默了一下,還是難得的勉勵解釋:“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她說。”
“我要和西若一起回去。”小雅卻是立即反對,堅決的不得了。
聞她言,葉銘楚本就不明朗的臉更是陰沉下來:“佟小雅,載你回來已經是破例,你不要給我得寸進尺,不知進退。”
“葉銘楚你在這兒少威脅我,我不怕,今天我是絕對不會放着西若一個人在這兒任你欺負。”小雅不甘示弱的回視着後視鏡中他清冽的眸子,語氣也是異常的堅定,沒有妥協“我要留在你這兒保護她。”
“保護?”葉銘楚一愣,轉過身,看看她,又看看寧西若,突然就笑了,諷刺之意更是張狂“我想你還沒弄清楚狀況,你們之間到底是誰保護誰.。”
“我,”小雅被他一將頓時滿臉通紅,死死咬着脣,一個字也說不出,而旁邊的西若臉色也是一變。
疲憊的揉揉眉心,西若終是說:“小雅,你還是先回去吧!”
“我偏不。”小雅瞪着葉銘楚,一字一字的加重語氣。
西若搖頭,“你留在這能幫我做什麼?沒用的。而且,”冷哼一聲,她的眸光移向葉銘楚又開始有了鋒芒,銳利難擋:“他是不可能拿我怎麼樣的。”
“可是。。。”
“她說的對,我不會爲難她的。”葉銘楚突然也在這時沉沉接口,似乎是壓了不少氣焰,語氣少見的平和。
但小雅還是充滿敵意的審視着他,明顯的不置信。他整張臉終於冷下來, “我說不會爲難她便不會食言。佟小雅,不要考慮我的耐心,我對你的容忍已經夠了。”
“好,我暫且相信你一次。”小雅也終於放棄了固守。
“不過,如果你食言,我是絕不會與你善罷甘休的。”
直看到佟小雅倔強的身影走遠,葉銘楚才收回視線,似笑非笑的轉向寧西若,不知是譏還是諷:“我倒是低估了這個丫頭了,沒想到她還是真是重義氣,只可惜太自不量力了。”
“有些感情是你這樣自私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的。”西若忽的接口,一貫的涼涼的,恣意無羈的
“寧西若,你就非要這麼刻薄說話嗎?”葉銘楚剛有些回溫的氣息又低暗下去。
西若側頭,帶着說不出的疏遠和冷峭“抱歉,還沒學會如何和氣對你。”
“啪”的一聲,葉銘楚擲氣般的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這是西若驚訝的,明顯的他看見他的怒已經到了隱忍的邊緣,但不知爲何他卻沒有對她發作。想了想,西若也推門走出去。
葉銘楚聽到開門聲,轉過去看她。這次竟是沒有了怒,沒有了冷,沒有了漠,他看着她,安安靜靜的看着她,帶着些許讓人不由的心軟的茫然和無辜。西若的心隨着他的注視不由己的一震。每每見他,他總是強勢到不可一世,何曾有過這樣的感性?很久以後再回想,她發現自己記憶裡最深的葉銘楚就是這個樣子,收斂了凌厲,只安靜的看着她,帶着一些些茫然,一些些無辜的看着她。而她卻是每每會在他這點難得的脆弱感性裡迷失了自己。所以後來如自己所說,她是敗給了他的這點真。
“喂,你怎麼了?”西若突然有些奇怪他的舉動,聲音不自覺的也跟着放柔了些。
銘楚卻只是不語的怔怔看着她,漂亮的純黑色眼睛裡慢慢的有了淡淡的憂傷和念懷。但不只爲何,在那個瞬間,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另一個遙遙遠方的人.
突然,他伸出雙臂,抱住了她,緊緊地,貪婪的。
“你幹什麼?”西若一驚,本能的掙扎。
“別動”銘楚不但不理她的掙扎,反而將手臂收的更緊了些, “一會就好。”他輕聲說,透出疲倦。
這一下西若也怔住,她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這是第一次他看見他的脆弱。但是當時的她並不知道他的脆弱從何而來。也是知道很久以後,她才慢慢明白,有些男人脆弱埋葬在心底,不出示不張揚,只有他親近的人可以看的到。
他的一會兒果然是極短的。她的訝異還沒回過神,他已經推開她,眉宇也重歸一片清明。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要你難堪,是你逼我太甚。”不期然的,沒有任何緩衝的,她聽見他如是說,冷硬氣惱,隱約帶怒,與剛纔完全判若兩人。
西若一訥,才疑惑的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我的意思。”豈知銘楚並沒有解釋的他算。他很快的掃她一眼,又說“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他不說,西若當然不會問。
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一個擡頭間,她只能苦笑。因爲在她的數米之外,竟然站着簡司墨和官語琪。他們用同樣複雜質疑的目光看着她。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定是誤會了什麼。
而葉銘楚顯然也是驚訝的。他看了看西若,才轉向語琪問:“你們怎麼在這?”
語琪先是抿嘴沉默,好一會兒她才似有若無的輕嘆一聲,說:剛纔在校園裡看到你的車子,所以…”望向西若,她沒有再說下去,也不必再說下去。
見他們都將她當成矢志之衆,西若終於忍不住着惱。她別過視線,看向葉銘楚,明眸漸銳,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向官語琪粉飾此事?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葉銘楚突然微笑着靠近她,輕撥起她耳邊的碎髮,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說:“你不要抱什麼奢想,我沒打算解釋。你說我是放蕩公子。那麼身邊有幾個女人不是再正常不過嗎?"
“你”西若迅速掃向他,看不出是怒是嘲是鄙。
葉銘楚卻又是輕輕一笑,貌似溫情的的輕擁住她,頗玩味說:“我記得你還說過,能和我扯上關係,不知是多少女孩子的夢想,今天我就給你這個名份如何?”
西若這次連怒都沒有了,她是哭笑不得。這個人,這個人竟然這麼記仇!
西若想她一定要反擊,不曾想葉銘楚已先他一步上前去,不知給官語琪和簡司墨說了什麼,兩人俱又向她,似驚似疑似責備也似惋惜。而後,他更是載着官語琪絕塵而去。
臨行前,官語琪再次看着她不認同的搖了搖頭。而葉銘楚最後看着她的眼睛裡分明寫着四個字:算計成功。
一臉無辜的西若看着絕塵而去的車子,只剩下咬牙切齒的恨!他定是又做了什麼添油加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