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用把這次的戰略商討會議,稱爲靈寶會議。
按照這次靈寶會議,王自用安排,全軍十八個大營從靈寶出發,直線朝南,過了盧氏轄區,派出四個大營,分別去把丹鳳、商南、西峽、南召四個縣的官府富豪山匪肅清,完成任務後,轉向淅川集結,而大軍則直插淅川,全軍的中軍在淅川駐紮下來,暫把淅川作爲臨時根據地。
到達淅川時,再派出三個大營,把內鄉、鄧縣、新野三縣的官府富豪山匪全部肅清,然後返回淅川集結休整,作爲南下的第一階段行動。
大軍這一次南下的目的地是淅川,但要經過西峽,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西峽的抵抗力量如何,但爲保中軍和大量的後勤輜重順利通過,王自用仍然派張獻忠的第八營,提前十天出發,去把西峽和淅川縣城先拿下,然後在淅川縣城爲大軍到來後,作好紮營的前期安排,在淅川等候大軍到來。
第一營和第二營,則緊隨其後,提前八天出發,一營在左,二營在右,把中軍一路南下的路線兩邊各五六十里的里正富惡山匪肅清,確保中軍和後勤輜重經過時不走漏消息。
然後,再派兩個營,與中軍的先頭營一同出發,專門走中軍南下的左翼和右翼,都與中軍相隔二十到四十里,沿途掃清里正富惡和山匪,最後都到淅川集結。
而中軍大隊人馬的兩邊,則由隨軍大營分別派一兩個大隊,沿途掃清左右兩翼數裡之內的里正富惡和山匪。
如此,王家軍南下沿線的百多裡範圍之內,就一便被拉網式地清掃了一遍,再等到去各縣專門掃惡除霸的幾個大營一完成任務,豫西南部這一大片地區的百姓,就又能過上一段時間的沒有官府、富惡和土匪的安身日子了。
大軍出發的前十天,張獻忠帶着第八營,率先向南出發了。
在沒走出盧氏縣境以前的三四天裡,因爲這一帶是一個多月以前肅清了黑惡匪霸的,除了行軍,就沒什麼行動,曉行夜宿而已。
一出了盧氏,張獻忠仍然派出了數路探子,在前面幾十裡探路。
當張獻忠的主力走到離湯河場十多裡遠時,就有兩個探子回來先行報告概況,說湯河場也就是一般富豪惡霸,爲首就是里長一家,可直接一到就圍鎮殺人,晚上正好在湯河場紮營。但前面的朱陽關,據說有悍匪,地方豪強也非常厲害,但具體情況還不明朗,前面的兄弟正在前往打探,等探明瞭情況,再來彙報。
在一路往南的征戰途中,義軍發覺,河南西南部這一帶,災情似乎要比北面的山西、特別是陝北,要輕一些,但較之常年,還是很不樂觀,在官府、惡霸富豪、土匪、地痞、族長、里正等等勢力的多重壓榨下,百姓的日子並不見得比陝北好多少。
第八營來到湯河場,不過半下午多一點兒,一到就先包圍了集鎮,然後進鎮,找到那些高門大戶,向百姓打聽了哪些大戶有民憤、里長爲人怎樣,只要百姓說壞的,立即全家殺絕,搜出錢糧,給百姓發放。
義軍人多,殺的殺富惡,分的分錢糧,扎的紮營帳,到黃昏前,就可以搭竈做晚飯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因朱陽關的探子還沒有回來報告情況,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三人,就到鎮上找人先打聽打聽,他們覺得,畢竟離得不遠,相信湯河場的人還是知道一些的。
湯河場的百姓見義軍是殺富濟貧的,還給他們分了那麼多錢糧,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上街找人打聽,知道的人都很樂意告訴他們。
這個朱陽關,因地勢甚爲險要,曾經是兵家攻守的要隘,關口在許多年前被一股土匪佔領,做了山寨,叫黑風寨,湯河場也是每年都要遭受一兩回搶劫的,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一般人不知道土匪的具體請況,只知道黑風寨的土匪特別彪悍毒辣。至於朱陽關鄉,因爲集鎮外不遠就是黑風寨,湯河場幾戶沒人敢到朱陽關鎮上去做買賣,就連木匠土匠補鍋匠之類,都不到那裡去做手藝,所以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不過,也算不錯,在沒等到探子來報告前,總算得知了朱陽關有個黑風寨。
都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還有十二個分頭打探的探子都回來了,向張獻忠報告了朱陽關鄉和黑風寨土匪的情況。
這一次,這十二個探子是分四路從不同渠道前去打探的,他們從不同的人口中,探得了朱陽關的比較詳細的情況,順路還打探了一下五里川的情況,然後相約回來報告。
五里川鄉跟湯河場大致差不多,有兇險的是朱陽關。
這個朱陽關鄉,因位周邊別說縣了,就是鄉鎮,都相隔很遠,除了湯河場和五里川這兩個鄉鎮隔得不算太遠外,其他都很遠,東面就更是海闊天空了,所以,在朱陽關鄉當個里長,那簡直就是獨霸一方的小小土皇帝了!
朱陽關鄉因鄉腳特別寬,向來有着小縣城之名,鎮子很大,主街還能分出東南西北街,鎮上的小寺廟、小道觀、私塾、醫館、藥堂、武館、商鋪、作坊、燒坊、酒樓、茶社、賭館、青樓等等,應有盡有,還有一個公用戲園子。因不當水陸碼頭,沒有鏢行,但集鎮大了,時有需要運輸些各色貨物的,就請武館派人臨時保鏢,於是,朱陽關鎮上的武館,就成了多功能武館了。
這個鎮,因得天獨厚的條件,里長這個職位,就是當地豪強都想爭得的。據當地人說,在萬曆皇帝之前,這裡的里長由胡、王、蕭、甑四大豪強輪流擔任,但蕭家自萬曆後期輪上了里長位置後,就一直當到了現在,而且已經傳到第二代了,後來就再也沒人敢與蕭家爭奪里正的交椅了。
現任的朱陽關鄉的里長,叫蕭久福,年近五十,他從他爹手裡繼位里正和族長,已有十幾年了,也就是說,蕭家在朱陽關鄉的霸權,是他爹蕭川洛當里長時給他奠定的。
蕭久福本身有三弟兄,他是老大,全家三弟兄的武功,都是老爹蕭川洛傳給他們的。他爹蕭川洛,幼年學武,師從摩天嶺摩雲觀的雲中子道長,學得了摩雲劍法、摩雲輕功和太玄神功!
這蕭川洛,學武的十幾年裡,順便也讀了些詩書,能寫通順書信,算是有大半罐子墨水吧,再加上學到了太玄神功,學成回家後,倒是遵師命開了一家“雲天武館”,傳授一般拳腳刀槍功夫,骨骼好的則傳授摩雲劍法和摩雲輕功,儘管雲中子希望他能廣選武學胚子,把太玄功發揚廣大,但他卻絕不對外傳授太玄神功。
蕭川洛自己的三個兒子,他倒想都傳授太玄神功,但只有蕭久福的身體骨骼可以練太玄神功,老二蕭久富,老三蕭久貴,就不能練太玄神功了,但好在骨骼也算得上中等偏上,可以傳授摩雲劍法和摩雲輕功。
蕭川洛的三個兒子都學成武功後,他自己也才五十出頭,恰逢這一輪朱陽關鄉的里正,又輪到他蕭家來坐莊了。
胡、王、蕭、甑這四大族姓富豪,各有良田三五百畝,在鄉下或鎮上,都開有商鋪、藥堂、作坊或燒坊若干,憑藉着實力,都各自掌握着各自的族姓。
但當個族長,多半都是一些名望上的好處,能有權斷族人的是非糾紛,有時同族中有人遇難,實在看不下去了,還得破費一些,所以多半也就爲了一個名氣。而當上了里長,就能吃稅糧了,還能憑權力搞攤派,吃公攤款,偶爾還能吃些賄賂,涉及到沒有告到縣衙的民事糾紛,還能吃了原告吃被告,總之,官位雖然小得不能入流,可一當上了里長,就有非常可觀的好處!
當時的里正這個職位,也許因爲還算不上朝廷命官吧,朝廷也並無什麼明文規定,具體到各地,有人爭位的,一般是一輪里正十年八年,沒人爭位的就一直當下去。因爲有諸多好處,而這個朱陽關鄉的里正,比那些沒幾兩油水的小縣,都差不到哪兒去,所以蕭川洛一輪到了當里長,就不想丟了,他有的是膽氣,不僅自己有了頂尖上乘武功,眼看三個兒子也學成了武功,單是摩雲劍法,在江湖上也是與乾坤劍、日月劍、無影劍齊名的上乘功夫了,何況父子四人中,有兩人都會太玄神功呢!
這太玄神功,算不上天下第一,也能算上第二第三,功力超過混元功,甚至比靈佛功都還稍強一點兒,與達摩功不相上下!
蕭川洛一家子有了這樣的武功,而他家的雲天武館裡的兩個武術教師,都是八卦功高手,教頭更是一個兼會太極功和八卦功的高手!有了這樣的武功實力,蕭川洛就動了賊心了,慾望就膨脹了!
他把當年被師父逐出了師門,卻私下裡和他很交好的師弟熊大壯找來,如此這般密商了一番,這熊大壯就去糾集了五個黑道高手,又招募了六七十個好吃懶做、要錢不要命的地痞流氓來做嘍羅,在朱陽關的關口絕壁上面的山間平地上,建造了土匪山寨。因熊大壯的姓氏,再加上他五大三粗麪黑如炭的體型和相貌,就取名爲黑風寨。
熊大壯這股土匪,明搶一般不在朱陽關本地搶劫,大都到離開朱陽關幾十上百里外和臨近鄉鎮去搶劫,但卻暗中搶劫或打砸全朱陽鄉境內膽敢與蕭川洛家過不去的人!久而久之,人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誰得罪了蕭川洛家,誰就要被土匪搶劫!
這個朱陽關,是一段山脈伸向河邊的山樑盡頭,自然形成了一條長約兩三裡,寬約二十幾丈的狹口,狹口西面是陡坡,東面是一長溜約三十丈高的絕壁,絕壁之上,竟有一片方圓四五里的山上平壩,不過,說平壩,也就是沒有形成山樑山包的起伏地面而已。奇就奇在,這片平地西面就是關隘絕壁,東南北三面都是更高的陡山,平地就成了天然的與世隔絕之地了!欲上到這片平地,就只有靠朱陽關集鎮這頭,狹谷的盡頭絕壁拐彎處,有一條只能面對面擦身經過一人一馬的人功修鑿而成的一線天石階小道,只要有人在小道口的上面一堵,就休想上到平壩裡去!這段兩三里長的狹谷,要是在兩邊陡坡和絕壁頂上伏擊一支千把人的隊伍,那就只需要一頓滾石擂木和柴火了!
這裡不知是哪朝那代的守關要塞,後來長期荒廢,蕭川洛就揹着百姓,叫熊大壯來這裡建了山寨。這個黑風寨建寨後,既然搶劫作惡,民憤就大,身爲里長的蕭川洛迫於壓力,也不得不帶上青壯族人上山“剿匪”,可每次都在一線天敗下陣來,剿上幾次後,就藉口天險難克,不了了之,以後不再提剿匪了。
蕭川洛家的雲天武館,偶爾給人押鏢,一般貨物都能安全押送,人們還說他們幫人押鏢很誠信。但遇到值錢鏢貨,就總會被劫了鏢,而且武館派出押鏢的武術教師和學徒,還總會“傷”上一兩個!鏢沒了,那是被劫了的,人家雲天武館的人,因護鏢還受傷了呢!
從此,蕭川洛就不再交出里正位置了,其他三家,因懼怕他一家子的武功,也就不敢再強求了。不消說,朱陽關有了這一大串有權有錢有勢力,還暗中操縱土匪的豺狼蛇鼠一大窩,那老百姓吃的苦頭,就可想而知了!
十幾年前,年齡並不算很大的蕭川洛,得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怪病暴死了,排行老大、武功最高的蕭久福,自然而然就當上了里長。
到現在,蕭久福的師叔父,匪首熊大壯,也才六十幾歲,但還很彪悍,而蕭久福三兄弟的兒子輩中,其中有四個體質骨骼夠得上學武的,也已經學會了摩雲劍法、摩雲輕功,還分別兼學了太極功和八卦功,可見,這蕭家一家子的武功,是何等的高強!而且他們在暗中還有一股勢力,這就是黑風寨這一大窩呢!更何況,不知道黑風寨的東山口暗道的,那是休想從一線天打上黑風寨!
張獻忠幾人聽完了探子報告,不由感嘆道:“原來還以爲,一路南下,只消順手把沿途的里正富惡給滅了就能了事呢,真沒想到,這個朱陽關,竟然還塘小魚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