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三人,忙着回軍營去幹啥呢?
原來,這次的河津戍軍千戶所,除了指揮使黎元麟本人、他的心腹親信和他的家人,共計三十多人被殺了以外,包括副指揮使在內,千餘戍軍全都主動投誠了!他們是要回去商量這次新增加這一個整千戶所戍軍的編制問題,就連從柏山寺一路過來,都新收了差不多二百新兵,估計這河津地面,大軍在這裡駐紮幾天,沒準還能招上三二百人,所以,上午必須敲定新兵的編制,落實了,好在中午酒宴上對新兵敬上一碗歡迎酒。
張獻忠心裡曾經想過,在延安時,王將軍就說過了,以後第八營的新增軍馬,都歸建給第八營,由第八營自行編制,所以就想把這一千多人再編成兩個大隊。但轉而一想,現在的王家軍當中,自己的第八營,要是算上這次的一千餘人,總人數就已經過萬了,作戰部隊都有九千餘人了,是其他好些營的三倍呢!延安整編後,其他營中,那些還算比較大一些的,也不足我第八營的一半,第八營都已經有二十四個大隊,我要再編成二十六個大隊了,就比別的有些營只有十個八個大隊,多得太多了,會不會太過招眼了呢?
張獻忠對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內心感情,絕對可以用肝膽相照來描述,但心機素來就很深的他,有的事他要先徵求譚青楊和申老鏢頭的意見,有的事要放手讓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去做,但有的事情還是要自己先拿定了主意,最多想定了後,再看看譚青楊和申老鏢頭的反應,就是說,他在玩敵手時,吊兒郎當,就是在幹正事、開會說話時,有時也還會顯得口無遮攔,出言粗鄙,可在對待嚴肅、重大的問題時,卻是極有主張。
張獻忠的骨子裡,是絕不甘於居人之下的,他雖然打心底敬服王嘉胤和王自用兩位頭領,但並不甘於這一生都在這兩位頭領的手下幹事,他要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壯大自己的勢力,但又要表現得毫無野心,做了想做的事,還要別人看不出來,現在還要隨時防着李自成對他造成不利,所以,在剛壯大起來的起義軍還抱團很緊、大家都還沒有相互猜忌的時候,他就開始處處小心了!這些,與他的外在表現,一點兒都不合拍。但是,正是這種表裡並不如一,而是內外有別的人,往往纔是成就大業之人!
回到軍營裡,雜役兵給他們沏上茶,退下去後,張獻忠對譚青楊和申老鏢頭說:“二位兄長,小弟有個心事,想跟兄長說說。就是,這一次,又收降了一千餘戍軍,等再住上幾天,還會再收些新兵,加上從柏山寺過來,沿途收的新兵,很可能要增加一千四到一千六百兵員,就算再編兩三個大隊,都夠算足編大隊了,小弟就想再編兩個足編大隊,我第八營湊夠二十六個大隊。但小弟又一想,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妥,這就是王家軍十八個大營,很多營才八個十個大隊,人數多的,都不足我們的一半,少的不過我們的三分之一,我第八營拿下河津後,總人數就能過萬了,人就很多了,要是大隊數量再增加一些,在整個王家軍當中,會不會引起其他大營心裡不平呢?會不會樹大招風呢?”
申老鏢頭一聽,說:“依愚兄看來,可以不必計較,在嚴安整編時,王將軍不是已經給了我們第八營的特許權,以後我們收降的和招收的新兵,就歸我們自己編制嗎?”
譚青楊想了想,說:“申兄所言,道理是佔理,王將軍發了話,雖然就是軍令了,底下沒人能夠說三道四了,但是,對其他營的心理上造成了不平,今後一來會漸漸冷落我們第八營,二來打着肚皮官司,作戰就不能很好配合,還會對戰鬥不利呢!”
“聽譚老弟這一說,想來還真是,那麼,要不就不增加大隊編制?” 申老鏢頭摳了摳太陽穴,說道。
譚青楊說:“這樣,愚兄提個看法,最後還是得由張賢弟來拍板。依愚兄看,我們第八營,一時半會兒不要增加編制,在編制規模上,給人一個保持在延安整編的基礎上的印象。但人員肯定是要不斷增加的,隊伍嘛,當然是越大越好,那我們就把新增這一千多人,分別增編到二十四個大隊,讓每個大隊多設一個小隊,隨着人多起來了,我們還可以多設兩個、三個小隊,聽起來我們還是二十四個大隊,但一個大隊的作戰能力就能抵其他營兩個大隊了。只要戰鬥力增強了,不在乎聽起來編制有多大多小。”
申老鏢頭說:“張賢弟,譚老弟這個主意,我看行,你就定奪吧。”
張獻忠和李自成兩人的芥蒂,是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他擔心樹大招風,擔心李自成,更甚於擔心王家軍的其他大營,所以,譚青楊這個主意是好,但是,現在是需要儘量隱藏鋒芒的時候,最好是連小隊都不多編,就說:“二位兄長的提議非常好,簡直說到小弟心坎兒上了!不過,義軍全軍都是一個大隊轄兩個小隊,一個小隊轄三個樁,我第八營要多出了小隊,同樣還是容易讓人感到我們第八營太大了,那就這樣決定,這次的戍軍,全部平均分給二十四個大隊,新招的饑民,就由各招兵的大隊自行插到各樁!不過,二十四個大隊,只有一個副指揮使,不好分,就從劉進忠的第一大隊起,這次分給第一大隊做副將,以後要是再有了副將,就依次分給後面的大隊。”說完後,叫來傳令兵,“立即去通知大隊全部主將副將,來中軍開會,開完會吃午飯!”
不一會兒,那三十六個凌晨參加突襲的將領,全都到齊了。
張獻忠宣佈完整編命令後,說:“衆位兄長,趁還有一會兒才吃午飯,你們這就回去,把新降戍軍平均分到你們各大隊,再分插下去,今天中午就按增加了人員的編制圍桌吃酒!因吃酒地點很多,小弟沒法各處敬酒,就拜託衆位兄長,代小弟向作戰勇敢又辛苦的全體將士敬一碗鼓勵酒,再代小弟向新降的戍軍和新參軍的新兵敬一碗歡迎酒,拜託了!”
“我等一定把八大王的酒敬到,請八大王放心!”中將領齊聲說道。
“那好,這就抓緊去分配安插戍軍吧!”
……
之後兩天,義軍部隊都在休息,張獻忠幾人,則查看了招收當地新兵情況,檢查了文算師和匠竈樁的帳務,查看了匠竈樁的輜重車輛,見到這些就算三個月沒有繳獲,糧油酒肉都足夠吃了,而把金銀珠寶古玩字畫拿去買糧,大軍吃三年都吃不完的輜重,看了這些軍隊的充足後盾,張獻忠心中格外踏實!
到第三天晚上,大營中軍的匠竈分樁,增加了一頓小型晚宴,把二十四個大隊的四十來個主副將領,四十八個小隊的八十多個主副校尉,一百四十四個樁的一百三十多個主副卒尉,全部召集過來,做了二十幾桌酒席,開一個軍官酒會。
這次新降戍軍中的總旗尉和小旗尉,各大隊都分別安排做了副效尉和副卒尉,好讓他們的才能得以發揮,所以這次的軍官,在延安整編時就大大加強了以後,又增加了不少人。
匠竈樁上菜上酒前,先給每人上了一碗茶。
在等待開席之際,張獻忠對大家說:“兄弟們,我們第八營,自組建起來,到現在,不過三個來月,現在已經發展成萬餘人的大營了!這一路走過來,我們攻城掠地,殺貪官,滅富惡,賙濟百姓,替天行道,更壯大了我們自己,兄弟們的功勞,首屈一指,全軍將士的功勞,首屈一指!
“奶奶的,我們第八營的所有將士,曾經多數都是朝廷官軍的受氣包,吃不飽飯,軍餉被貪污剋扣,還動不動受訓、挨軍棍,奶奶的,小弟我的父母親,就是因饑荒年交不起稅糧,被狗官給活活打死的呢!小弟我本人,還是從刀下活二世人呢!兄弟們可知道?就因爲小弟當兵那陣,太餓極嘈極了,出去搶了一家富人的酒肉,就要被殺頭!這有多大的罪?這是我們當兵的想去搶嗎?難道這不是當官的給逼的嗎?兄弟們在這許多次的戰鬥中,搜繳錢糧就知道,災荒鬧了這麼多年,百姓沒飯吃,我們陝北連草根樹皮都吃沒了,還吃觀音土,更慘還有人吃人的!可是,你們親手搜繳的官府、官員,富人的錢糧,咋會那麼多啊?不是他們搜刮、囤積了那麼多的糧食,百姓至於捱餓嗎?
“日他奶奶的!相信兄弟們在原來的明軍中,個個都幹得窩囊,沒有奔頭,軍餉常常拿不到,沒有肉吃,沒有酒喝,稀粥都喝不飽,爲了啥?還不是就爲了當兵吃糧,活下去嗎?可當了兵就吃飽了肚皮嗎?只不過沒餓死而已!現在好了,我們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苦難兄弟,聚在了一起,力量壯大了,我們要殺光天下貪官,殺光富人惡人,殺光騎在我們窮人頭上的惡魔,殺光盤剝壓榨老百姓的所有黑惡勢力,總有一天,我們還要推翻昏君狗皇帝,讓老百姓過上不受欺壓的日子!
“現在,我們一路打過來,確實是很順利,這是因爲,我們還沒遇到過朝廷的大軍,萬一哪天遇到朝廷的大軍了,那我們就得改變策略了,我們可不能去打那種傻呼呼的硬碰硬,我們要靈活周旋,出奇制勝!因爲,我們不能只圖戰爭勝利,我們還要保護我們的將士的寶貴性命!所以,小弟要求,一是衆位兄弟帶兵,既要有軍紀,更要愛護手下兄弟!二是,打起仗來,要有整體觀念,不能爲了自保實力就見死不救,戰爭,要是狗咬起來各顧各,贏仗也會打成輸仗!所以,相互支援,密切配合,才知真正的帶兵打仗!參加過打定邊戰役的兄弟,對這一點,肯定還記憶猶新吧?三是,萬一因打仗需要,或者偶遇強敵,我們的大部隊打散了,怎樣辦?怎樣才能再次聚攏來?這個問題,我們還要專門搞出一個統一的聯繫方式來。我們雖然還沒敗過,但是,天下不可能有永遠不敗仗的戰爭,我們要居安思危,才能少打敗仗,減少損失!總之,兄弟們跟着小弟幹,我們必將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兄弟之間,可以兩肋插刀!”
張獻忠說到這裡,匠竈樁就開始上菜了。
最後,張獻忠說:“兄弟們,等酒菜上來了,小弟我將挨桌敬大家一碗同心酒!大家今晚上要不醉不歸!”
菜上齊了,酒也上來了,張獻忠把譚青楊、申老鏢頭、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等拉到面前,對大家說:“兄弟們是陸陸續續走在一起的,還有些是這兩天才走到一起的,所以,小弟還是得介紹一下,大家兄弟,往後纔好合作。這兩位老哥,原本是保安城青楊武館的館主譚青楊和神風鏢行的申老鏢頭,他兩各有一身好武功,受官府黑惡勢力欺壓太久,我們拿下了保安,他兩人就參加了義軍,小弟我就請他們兩人做了小弟的副將,他們年長,也好隨時賜教與小弟。這四個孩子,分別是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從柏山寺過來的兄弟都知道了,這是柏山寺靈慧老禪師的心愛俗家弟子,小弟跟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兩位兄長去參觀柏山寺,恰遇到老禪師爲阻擋惡徒孽障程善慈殘殺這幾個孩子,被孽障重傷了,小弟三人消滅了孽障,老禪師放心不下這四個剛學完內功心法的孩子,臨終前託付給小弟做義子,老禪師才閉上了眼睛!還望衆兄弟往後多多關照小弟的義子!”
“八大王兄弟放心,我等一切均遵八大王旨意行事!”
“來,大家都端起酒碗!” 張獻忠說着,端起了酒碗,“這第一碗酒,是爲剛剛參加義軍的新來兄弟,從次刻起與大家結拜爲兄弟的結拜酒,喝了這碗酒,你們以後和在座的所有兄弟,就都是生死兄弟了!來,幹!”
大家一仰頭,乾了這碗結拜酒。
接下去,張獻忠和譚青楊和、申老鏢頭三人一道,就挨桌敬同心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