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義軍剿殺一個小小縣城,而戍軍千戶所又被義軍整體端掉了,一個縣城裡,連有反抗能力的人都沒有了,能經得住屠殺多久?所以還在剛交辰時不久,義軍就殺完了計劃中該殺的所有人!
因縣衙、秦宅、賭館、妓院和三家富戶,所有人口,加起來還是有八百來人,雖然沒在一處,但這麼多人被差不多同時殺死,吳起城的上空,還是飄滿了血腥臭味兒!
義軍殺完了人,抄完了傢俬和府庫,不過纔是辰時下時刻,還真的是在城裡面找寬綽地點搭竈做早飯吃呢!
天亮以後,城中百姓發覺城裡面不對勁兒,都沒人敢像平時那樣,早晨起牀就開門灑掃,而是在窗縫裡窺探究竟,但見滿大街滿小巷盡是軍隊,而這些軍士的軍裝上,前胸後背都沒有“明”字,就都明白了,這就是這一年多以來傳說中的起義軍了!
明白了這是起義軍,但還是沒人敢貿然開門上街,仍然在門縫窗縫裡面關注着事態。但是,百姓們很快發覺,義軍並不來砸老百姓的家門,甚至沒有吼叫喧囂,但見到縣衙、秦老爺的家宅、軍營、賭館、妓院富家大戶,就要殺進去,接着就滿城血腥味了!
百姓們雖然看清了進城的義軍不傷害百姓,專殺軍營官府和富人惡霸,但還是不敢造次,沒人打開門窗,所以義軍雖然幾乎塞滿了所有街道,但全城卻顯得相對安靜。
待軍士們因陋就簡搭竈煮早飯吃過,張獻忠派信使給各大隊傳令:要封鎖住吳起城已經被蕩平了的消息,不能讓保安和安塞那邊過早地知道了,纔好打他們個出奇不意;各大隊分別在縣衙、秦宅、軍營和戲樓紮營,立即對繳獲物資登記造冊,先給百姓每人分發一百斤糧食、十斤肉、五斤酒、二斤油、一兩銀子,其餘的交匠竈樁入庫,白天務必完成周濟百姓,晚上好擺酒慶功!
於是,義軍一些人登記繳獲,賙濟百姓,一些人則把各處的死屍搬到城外荒溝裡,潑上油,一把火燒掉,騰出了場地,打掃一番,紮下了營寨。
雖然人多,大家都在動手,但把各項事做完,也該吃午飯了。
張獻忠想,自己的第八營的任務,雖然是這次南下行動中最重的,但也是最單純的,拿下這些縣城,不用吹灰之力,而且路徑也單純好走,遠沒有其他那些營往來行走,到處剿匪那樣,要走很多彎路,所以就打算,暫緩推進,在吳起城裡玩兩天再說,好好讓軍士們喝幾頓酒!
於是,拿下吳起的當天晚上,第二天中午,第三天中午,一連大擺了三頓豐盛的酒宴!
吳起新投誠的這一千餘軍士,這幾年可是連過大年都沒吃喝過這麼過癮的酒宴了,一個個直抱怨怎麼沒能早點兒投奔義軍呢!
至於這一千餘降軍,張獻忠想,雖然是自己收降的,雖然自己也很想要,但新成立的兩個營,才兩千多人,自己則已經八千多人了,硬性把這一千人留在第八營,有可能被王將軍懷疑有私心,那麼,這一次在這三地收降的明軍,還是交給王將軍,等他們先補充一下那兩個新編營,而新收的參軍饑民,因人數不會很多,也不那麼顯眼,則可自己留着。總之,現在是積累人緣的階段,辦事切不可冒進!
於是,第二天上午,張獻忠就從降軍中挑了一個副千戶參將,對他說:“我們王家軍,講究的是統一號令。我第八營,只是王家軍的先鋒營,凡事不能擅自做主,必須聽從王將軍的安排,因此,你們這一千人,本營現在還不能給你們編制,須等打下保安和安塞,等到平定了延安府,我再把你等新投誠的兄弟交給王將軍,由王將軍來安排,所以,這些天的征戰行動,就有你來臨時帶隊和指揮了!”
“遵命!”參將抱拳道。
然後,張顯忠又把這一千餘降軍集合起來,當衆做了說明,宣佈了臨時由他們的原副千戶參將帶領他們參加征戰行動。
自然,張獻忠少不得要趁這個機會,對這一千餘降軍做一番鼓動和鼓勵。
上午對降軍做了臨時安排,下午,張獻忠就派人把降軍的參將和百戶尉請到他營房中吃茶,向他們瞭解保安、安塞和延安的情況。
保安和安塞,離延安府都比較近,因而保安縣城只駐了兩個百戶所的戍軍,安塞縣城只駐了一個百戶所的戍軍,這三個百戶所,都是延安千戶所派駐的。
保安的縣太爺叫劉祖承,五十幾歲,這人會八卦掌,武功還不錯,他身邊除了一般衙役捕快外,還養了四個武師,這四個武師,分別練有硃砂掌、黑砂掌、血手印、蠍毒掌等陰毒霸道功夫,劉祖承養這些人的目的,就是爲了對付和劫掠保安城內的青楊武館和神風鏢行的,因爲劉祖承經常要暗中幹些化妝劫鏢的勾當!
這個劉祖承,發財的方式自有他的特點,除了與秦雨軒同樣大吃訟錢和掐頭吃賑災外,再就是劫掠神風鏢行的值錢鏢財!因而,他害得神風鏢行明知是他所爲,卻苦於沒抓住證據,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吞!因而,神風鏢行這些年沒少賠錢,要不是神風鏢行素來信譽好和家底雄厚,早就被他給整垮掉了!
至於青楊武館,因館主譚青楊不只擅長形意拳和鴛鴦腿,還會三才功,硬打雖然不懼劉祖承和他手下四個武師,但自古道,民不與官鬥,凡事都忍讓。所以,劉祖承每當看到青楊武館的學員稍多一點兒了,就要上門來討要“茶水費”,譚青楊本來應該自己賺的錢,總是以“茶水費”的名義被劉祖承拿去了,也是敢怒不敢言,甚至還不敢去和神風鏢行的申老鏢頭私下議議,以泄心中之恨,因爲隨時都得防着隔牆有耳!
保安的兩個百戶所,倒是沒什麼特別,只不過因連年吃不飽飯,常有白吃白拿老百姓的行爲。
張獻忠想,看起來,保安的這個縣衙,是既有點兒武功實力,又是一個作惡多端的黑窩,而保安的青楊武館和神風鏢行,倒是可以動員參加義軍的力量!
安塞縣太爺叫汪毅夫,也已逾花甲了,在升官無術,當官卻有方這一方面,還有他的經濟頭腦,與吳起縣的縣太爺秦雨軒不相上下,但在斂財術方面,卻自有一套。
汪毅夫的俸外財產來源,主要有兩大塊,一塊是他家在鄉下的千餘畝田土,他的大兒子因考不上功名,就負責打理租佃和收租。另一塊就是縣衙大牢,安塞縣地面犯事的人總是層出不窮,而汪毅夫的二兒子,從小就是地疲流氓,自然是讀不出來什麼書,就被送去學了點兒三腳貓武功,會點兒飛檐走壁能踩得瓦響的輕功,學成後,竟然變成了扶弱除強的安塞義士,在城內城外頗有美名,暗地裡卻專門製造冤案,配合他的縣太爺老子斷案吃血錢!這些,要不是汪毅夫閒得無聊相約劉祖承到吳起縣去,拜訪秦雨軒和雷三山時,喝酒喝麻了,各自吹牛說漏了嘴,後來成了吳起軍官們暗中閒談的軼事,他們這類暗中的黑勾當,誰又能知道呢?
至於掐頭吃賑濟,那是無官不吃的,就不用再說了。
安塞縣城裡沒有鏢行武館,但醫館、私塾、書院卻是一樣不少,當然,還要加上作坊、酒樓、客棧、商行,又特別是賭館和青樓,更成了汪毅夫每月收取數額不等的“茶水費”的金主。
雖然黑錢的來路各有不同,但到底是一個縣,汪毅夫斂的財物,那也是數量驚人的!
不過,也許是因爲安塞離延安府很近,就只有一個百戶所的戍軍駐紮,並且只負責守衛城池,縣城裡面的武裝力量,就只有衙役和捕快了。
相比之下,安塞的抵抗能力,就遠遠比保安弱了。
當張獻忠詢問到延安,吳起投誠的明軍將領們就只知道個大概了,因他們無法鄉瞭解到保安和安塞那樣詳細的內情。
據說,延安府既有府衙及其衙役捕快,又有縣衙及其衙門捕快,有一個戍軍千戶所,除了派往保安和安塞的三個百戶所,城中還有九個百戶所,城中戍軍,基本上是一個整編千戶所了。另外,或許是因爲延安是陝北重鎮,還駐有一個守禦千戶所,因而,延安城裡的兵力,就比較多了。
延安縣的縣太爺倒沒啥,因爲被知府壓在眼皮子底下,最多喝幾口剩湯而已,但知府樑尚君,就有點兒不得了、了不得了,不知道他會什麼武功,總之,官場上傳得神乎其神,說是武林之中,很少有人能敵,因而爲人很是專橫跋扈,連兩個千戶指揮使都得讓着他三分!
據說,戍軍的千戶指揮使和守禦千戶所的指揮使,武功都很高,但到底練的什麼功,武功高到什麼程度,不得而知,據說樑知府也頗忌憚他們的功夫。
這麼看,延安城裡的抵抗力量,雖然說不弱,但與一個定邊城相比,還是要差上一大截,要是我第八營去單挑,未必攻不下來!不過,攻打延安,是應當由王將軍做決策的事情,我第八營還是聽王江軍的佈署好了,立功揚名,固然是必須的,但卻不可強當出頭鳥,該放則放,該斂就斂纔好!
張獻忠向吳起的降軍將領們仔細瞭解了保安、安塞和延安的情況後,對降軍將領們表示了感謝,就自個兒鑽進他的寢室,掩上門,躺在牀上,思考他的作戰方案了。
張獻忠這人,本來就天生心機很深,再加上他的九層日月神功,使得他的反應、思辨、判斷和動作,都比常人要快兩倍,比一般武功高手也要快上一倍,平時很難看到他思考過什麼問題,總是一說出口就是成熟的方案,所以,他對於來自中軍帳的佈署,理解得非常快,並且總是執行得沒有遺漏,但對於需要他自己思考的佈署或重大事情,就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躺着思索。
張獻忠躺了一盞茶工夫的很短一會兒,就開門走出寢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