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定邊後,連同處理收繳的財物錢糧和給饑民分發錢糧,以及擴編軍隊,義軍在定邊滯留了整整九天。
到第十天早飯後,各義軍大營,按照王嘉胤和王自用的佈署,分別出發開拔了。
義軍一走,定邊城也和鹽池一樣,百姓有了義軍發放的不錯的賙濟,之後也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官府,沒有官軍,沒有了爲富不仁的富家大戶,也沒有土匪山寨,百姓過得甚是安寧,加上旱災稍有緩解,雖然風雨仍未調勻,但地裡不至於連草都不長,還能多少有點兒收穫了,沒有了官府,老百姓反而倒過上了一段安身日子。
張獻忠的第八營,這一次南下的任務是,直擊消滅吳起、保安、安塞三地的官府和戍軍,其他各路,基本上沒有官府官軍,主要是土匪山寨和富家大戶,就由其他八個營分別南下掃蕩,大有過一遍梳子的格局!
王嘉胤和王自用的中軍大營,包括中軍防禦大隊和中軍匠竈樁等人馬和輜重,則隨第七營沿洛河順流而下。
從定邊出發,到第四天午後,張獻忠的第八營,前鋒已經抵達了吳起城北二十里遠的地方了。
前鋒是王定國的大隊,王定國獲探子報說再走二十里就抵達吳起城了,於是就下令:“暫停前進,原地休息,加強警戒!”就派信使去後面報告張獻忠。
張獻忠一路走着,在頭腦中早就對吳起城圍剿過好幾回了,這時聽了信使來報,說道:“你且回去報告你們王將軍,叫他把隊伍推進到離吳起城八里外紮營,嚴密封鎖消息,做好明天卯時攻城的準備!”
王定國的信使走後,張獻忠派出信使,給各大隊主將傳達命令,各自按命令規定的紮營地點,到達吳起城外八里處紮營,嚴密封鎖消息,做好明天卯時攻城的準備。
佈署完各大隊的紮營圍城任務後,張獻忠帶着王尚禮營,到吳起城的東門外八里處紮營。
這一下午和晚上,凡是進吳起城的,和出吳起城的,全都被扣押下來,要他們待明日攻下城池後,才能放他們。當然,人雖被扣押了,飯還是要管的,晚上也不會讓被扣押的人冷着。
再來說說這個吳起城,這在當時是延安府下屬的一個縣衙所在,品級雖然不高,但在陝北地區,府衙就算老大了,縣衙也就顯得不小了,所以除了縣衙一班官府的官員外,還有衙役、捕快,另有一個千戶所的戍軍,算得上是一個陝北重鎮了。
吳起縣的縣太爺叫秦雨軒,年已花甲,是個練家子,武功不怎麼樣,會一手猴拳,能打倒五七個身強力壯的普通人,在百姓看來,也算是厲害角色了,但他還練有一手飛檐走壁的輕功,身爲縣太爺,他有三房妻妾,卻多年以來經常穿上夜行衣,蒙上面,外出採花,竟然沒人發現過他!
所以,一直以來,這秦雨軒秦大老爺,總是臉瘦面白,眼圈青黑,印堂發暗,鬍鬚稀疏,再加上他目光陰沉,要是晚上出去扮鬼嚇人,都可以不用化妝了!
秦大老爺面相陰沉,行事也陰沉,還心狠手辣,所以縣衙大牢裡,雖時都人滿爲患,單是花錢贖人這一筆收入,每年也不少於十萬兩雪花銀!他當縣官數十年,單就這一筆血淚錢,就不知吞下了多少銀子!當然,也就會有多少冤死鬼了,有多少善良百姓被害得家破人亡了!
這還不算,鬧天災之初,以及往年也偶爾鬧災,那時朝廷還拿得出來,總有或多或少的賑災銀,但每每賑災,能用到災民身上三成就很不錯了!
這都還不算,吳起縣以東的三不管山區,有兩股土匪,多年來把一方百姓禍還得苦不堪言,秦大老爺自然是每年都要例行剿匪的,可他卻從來沒剿殺過一個土匪,最多土匪爲了配合他,給他個面子,他剿了匪以後,能有一個多月,四近百姓能過上不被打搶的安身日子。難道,這裡面沒有官匪一家的勾當?
哎呀,這都還不算呢,秦大老爺不僅住着縣衙大院,還在城裡蓋了佔地十畝的巨大“秦府”!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最小的女兒都三十幾歲了,個個都是斂財的好手!老大經營着鄉下的六百畝土地,當然是收租了,鬧災荒這些年,因交不上租子死在秦大少爺鞭子下的佃戶,就有五人呢!老二則在城裡經營了一家不小的賭場,女兒賊在城裡開了一家“悅香樓”,專賺富家公子的錢!
這個秦雨軒秦大老爺,升官無術,當官卻有方,他的經濟頭腦,那可是少有人能比,把一個吳起地面的人,不管你是窮人還是富人,通通賺了個遍!
有這麼一個縣太爺,吳起城鄉的百姓,那日子可就慘了!
可是,還有一個戍軍千戶所呢!
其實,吳起離邊關,還有一些路程,又沒啥戰事,不知朝廷爲什麼要在這裡駐囤一個千戶所,這就形成了吳起百姓不但被官府壓榨,還要受官軍欺凌!
戍軍千戶所的指揮使叫雷三山,是個身形魁梧、五大三粗、頭大如鬥、面如銅盆、鬍鬚如豬鬃、頗有一身蠻力的傢伙,他的大刀都要兩個人才擡得動,所以,在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吳起地面,人們都以爲他的武功有多麼了不得!
這個雷三山,五十多了,老婆家眷也在吳起,可酷愛逛悅香樓,有時候整天整晚都在悅香樓裡廝混,老婆也不敢在他面前出大氣,他出於官官相護的面子,還是要象徵性地給點兒嫖資,秦雨軒也是心知肚明,覺得雷總兵還能多少給幾個,也算是給了他秦某的面子了,要是其他人開的人青樓,誰還敢收他雷三山的嫖資?
雷三山發財的路子,就遠沒秦雨軒多了,但他剋扣軍餉,伙食掐頭,可是拿手戲,這還是長年累月源源不斷的外快呢!當然,他也要吃一些土匪供奉的“保護費”,還時不時厚着臉皮,跑到大家富戶去明着討要些“茶水錢”,再加上他本人的千戶使奉祿,他也算富得流油呢!
自然,中下層軍官和士兵就遭殃了,以往正常年份,都伙食虛假,軍餉縮水,這些年就成了常年餓飯了,於是在軍營休息日,百姓可就遭大殃了,軍士們到街上白吃白喝,那可是隔三岔五就有的事情!
軍士們上街去白吃,到老百姓家去白拿,只要沒有弄出人命,一般情況,雷三山是不管的,到軍營去告狀的,還會挨一頓打,所以也就沒人敢去告狀了。
百姓難以承受的,還有捕快呢,這些瘋狗,比軍士還兇惡,好在他們人數不多,要是吳起也有一千餘捕快,那百姓就只好逃出吳起了!
除了官府和官軍,吳起城裡還有三家與官府勾結得很緊密的大戶,這些大戶,都是在鄉下有良田數百上千畝,在城裡有各類生意的鉅富人家。
從吳起的官府、官軍和富戶的狀況看,就知道吳起的老百姓活得有多麼艱難了!
由於消息閉塞,沒人專門傳送消息,義軍已經消滅了從府谷到鹽池的長城沿線的全部邊軍和官府,吳起縣衙和戍軍都還一點兒都不知道,再加上一直以來都沒有戰事,土匪又是和他們一鼻孔出氣的,他們平日裡的全部事情就是兩類,一類是挖空心思撈錢,一類就是醉生夢死,根本就沒有料到危險正在向他們逼近,已致義軍都走到城邊上了,由於義軍封鎖了消息,他們都還不知覺!
張獻忠的二十四個大隊,按佈署各自到了城外八里到十里的地方,簡單砌竈做飯,露營一宿,第二天一交卯時,就把吳起城團團圍住了,按張獻忠的佈署,就是要進城去吃早飯!
張獻忠的二十四個大隊的正副將領,還有不少小隊校尉,就連卒尉和士兵裡面,都有輕功好的,只要走近護城河邊,就能夠飛身躍上城牆。
到了卯時的上時刻,天才剛剛有點兒放亮,也就是麻麻亮時分,很多人都還在睡夢中,而守城哨兵也還在蜷縮着呼呼大睡,包圍各門義軍的將領們,都只帶短兵器,先悄悄地接近城牆,到了護城河邊,一運氣,紛紛跳上城牆,直到制服了四門哨兵,都還沒有弄出聲響!
制住城牆上的哨兵後,然後從內牆下去,打開城門,放下吊橋,四門的大軍就蜂擁而入。
進城的義軍,按照張獻忠的命令,全都不做聲,就是要在不驚動老百姓的前提下,就完成剿殺任務。
當然,剿殺的目標,不消說是縣衙、軍營和高門大院了。
馮雙禮、馬元利、張化龍、劉進忠的四個大隊,直接奔軍營而去,他們一到軍營,就命令士兵們把軍營包圍起來,馮雙禮、馬元利、張化龍、劉進忠四人就直奔中軍大堂,見穿軍官服的就殺,一般中下層軍士就叫他們別出聲,問清了雷三山的住處,四人直衝進去,見雷三山竟然還在呼呼打鼾!
這就好辦了,沒必要多說什麼話,四個人一劍一個,一劍一個,三下五除二,就把雷三山全家,連同下人,全部殺光,馮雙禮一劍割下雷三山的頭顱,提在手上,然後出來,把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這一千餘明軍叫到校場裡,站好隊列,劉進忠說:“明軍兄弟們!你們看看,馮將軍手裡舉着的,是誰的首級?”
衆多明軍一看,竟然是雷總兵的!很多人都驚呆了,但竟然有人不自禁的叫出了聲:“哎呀呀,這下好了,這個大魔頭終於遭報應了!”
劉進忠、馮雙禮、馬元利、張化龍聽了,四人會心一笑:這個千戶所,又是義軍的人了!
劉進忠接着說:“正是你們雷總兵的首級!兄弟們,我們是陝北起義軍王家軍的先鋒營八大王的軍隊,此刻已經拿下了吳起城,數萬義軍,十個大營,正在城裡剿殺官府、富惡,估計這會兒都殺得差不多了!你們成天受氣,吃不飽飯,被剋扣軍餉,你們這樣幹着欺壓百姓、傷天害理的罪惡事情,還討不到好,不如投誠加入我們義軍吧!我們一塊兒殺富濟貧,替天行道,兄弟相稱,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豈不快活?兄弟們,願意嗎?”
“願意你娘個毛!”隨着一聲粗罵,一個穿參將軍裝的高個子揮劍騰躍過來,落地站在劉進忠左前方,喝道:“流寇山賊,膽敢來我戍軍千戶所妖言惑衆,蠱惑軍心,還我姐夫命來!”說着就舉起了寶劍!
想必,這人應該就是雷三山的舅子了!好哇,正好殺只雞給猴看,就近的張化龍,二話不說,一揮劍,就割下了這個人的頭顱,衆目睽睽之下,雷三山這個舅子的無頭脖頸上,鮮血就像噴泉一樣往上射!
這一下,明軍中好像因爲沒有雷三山的鐵桿兒心腹了,一下子吼聲如雷:“我們願意投誠——!”
接下來,明軍中就有不少人來告訴劉定國幾人,說哪兒有縣太爺的妓院,哪兒有縣太爺的賭場,那兒有縣太爺的府邸,那幾家富人最是作惡多端等等,劉進忠說:“兄弟們,你們放心,這會兒啊,可能都全部殺完了呢,你們且和我們一道,把雷三山的總兵營房整理整理,一會兒我們八大王就要過來了,待把善後處理好了,就把你們編入義軍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