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張獻忠的內心算盤

馮雙禮等六人請所有大隊主將到街上酒樓吃了酒後,半下午時分,他們六人就來到中軍帳,找到張獻忠,劉進忠說:“張老弟,我們六人,有個話,想向您說說,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獻忠前些天連續苦戰,一鬆懈下來,就覺得有些累了,午飯後睡了一會兒午覺,剛纔起來喝了一盞茶,興之所至,正要想一個人出去到處走走看看,就見六個最老的同事來了,說:“不必這麼客氣嘛,太客氣反倒顯得生份了,我們這幾個,都是多年兄弟了,兄長們有啥話,就請隨便說!”

還是劉進忠說道:“有話在先,在背地裡,我們幾個,就還是叫你老弟哈。是這樣的,自從打下了安邊,我們就有了這個想法,但因打定邊、鹽池和紅柳溝,戰事繁忙,就擱下了。這些天很空閒不是?今天中午,我們六個人做東,把二十四個大隊的主將,全部都請到街上酒樓……”

沒等劉進忠說完,張獻忠一聽出去喝酒,打斷道:“嗨,你們這些老兄喲,出去吃酒,卻揹着小弟!說說,該怎麼罰?”

“老弟聽愚兄說完嘛,” 劉進忠接着說,“因爲我們商量的這個事兒,在沒出結果之前,可得迴避着老弟您呢,要等商量好了,才能來向您彙報嘛,所以就沒來請您羅!是這樣,不是有人爲您喊出了‘軍中黃虎’的綽號了嗎?不管他是誰喊出來的,總之是在稱讚老弟您的勇武,這是好事。但是,我等幾人覺得,‘黃虎’這個綽號並不是很貼切,只能切合您的外貌特點和武功水平。現在我們的第八營,是王家軍最大最強的先鋒營了,而且數次戰鬥都是我營解決關鍵問題,我第八營的神威已經打出來了,可老弟您還只是一個大營將軍的稱號,依我六人看,大營將軍只是一種軍中職務,不足以障顯我八營的神威和老弟您本人的神武,我們就想用‘八大王’的名號來取代‘黃虎’,中午請同僚們吃酒,就是商兩這件事的,現在大家是一致主張把老弟您稱爲‘八大王’,這樣,才能與我第八營的神威相稱!老弟,您看這個名號好不好?”

張獻忠心裡,正是對“黃虎”綽號中的那個“黃”字多多少少有點兒芥蒂,他臉黃,就被稱爲黃虎,雖然誇了他勇猛,但這個“黃”字,說不上來啥原因,總覺得有點兒不太順耳。這時一聽“八大王”這個綽號,頓時心中大喜!好歹這個綽號迎合了他的內心早遲要想當上大王的追求,而自己又是第八營的頭頭,這個“八大王”,真是太貼切、太貼切了!

但是,人家王嘉胤和王自用是王家軍的統帥,都還沒稱王,混天龍參軍最早,他的功勞也很不小,也還沒稱王,我張獻忠,纔來十幾天,就稱爲八大王,雖說只是一個綽號,但到底還是不太好,就說:“六位兄長,你們提的建議,確實非常好,這個名號也確實有利於提振我們第八營的聲威,兄弟我很樂意接受,也感謝你們的一片心意!不過,你們想過沒有?王嘉胤將軍和王自用將軍,那可是王家軍的統帥,都還沒稱王,混天龍將軍的功勞也不小,也還沒稱王,我張獻忠,纔來十幾天,年齡又還小,現在就稱爲八大王,會不會對二位王將軍個混天龍顯得有點兒不敬呢?”

“……不會吧?”劉進忠等六人面面相覷,“我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去呢?”

王定國想了想,說:“我覺得這沒什麼不妥,你們不見?我們參加義軍十幾天了,打了好幾仗了,不是現在連混天龍的真名都還不清楚嗎?依我看,義軍裡面,沒那麼多官軍裡面的條條框框,沒那麼多的禁忌,我們把‘八大王’喊出去,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張化龍說:“我們第八營,要是不把‘八大王’的名號喊出去,我等將領,總覺得心裡有點兒憋屈,一路數過來,打這麼多大仗,每次決勝的關鍵,難道不是我們第八營?”

王尚禮和馬元利幾乎同時說:“你們看這樣好不好?我們營自號‘八大王’先鋒營,本來也沒什麼不妥,但張老弟所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們想想,這要是由張老弟去向兩位王將軍提出來,那纔是真正的不妥呢!不如我們做成揹着張老弟的樣子,去向王將軍提出來,估計王將軍會沒啥說的。你們看呢?”

這個主意一提出來,大家都說好,張獻忠也說:“如此甚爲穩妥,兄弟我就先裝着不知道好了。”

離吃晚飯還有一會兒,王尚禮、王定國、馮雙禮、馬元利、張化龍和劉進忠六人,覺得不太好騎馬去,就快步前行,往中軍大營而去。

這時,王嘉胤、王自用和混天龍,還有幾個中軍大營裡的謀士幕僚,共約七八人,正在閒聊式地商量着義軍再壯大一些的事務,也就是閒聊着義軍的發展問題。

王尚禮等六人,來到了中軍營大堂外,因爲這畢竟不是去找張獻忠那麼隨和,爲了禮貌和規矩,還是叫衛兵先進去報了信,裡邊傳喚了,這才進去,六人單膝下跪,兩手抱拳打拱,道:“稟大將軍,我們六人,有件事情想大將軍稟報!”

王自用說:“六位將軍請起,我們義軍,沒那麼多規矩禮數,你們有什麼事情,就請坐下說話吧!”

“謝過大將軍!”六人都坐在空着的木椅上。

這是原邊軍衛指揮使張世承的中軍大堂,廳堂寬闊宏偉,椅子茶几齊全,足夠上百將領在此議事,他們這十幾個人坐在裡面,顯得很是空蕩。因爲不是公堂正事,王嘉胤和王自用就沒坐在大案後面,也是和其他人一樣,坐在茶几旁的木椅上的。

在路上時,他們就說好了,還是由劉進忠來說,因爲劉進忠在六人當中,年齡倒不是最大,但口才最好。

坐下後,劉進忠就把他們一夥將領們商定的意思說了一遍,又特別提了,怕張獻忠紅不說白不說就給拒絕了,所以才越級來向中軍大營提議的。

劉進忠說完,六個人就忐忑不安地等着結果。

王嘉胤和王自用聽了,會了一下眼神,微微點了一下頭,王自用說:“這很好哇,凡能揚我軍威的建議,我們都要採納,你們第八營的主將,稱爲八大王,聽起來有點兒霸氣,很好很好!不過,你們回去,還是應該向張將軍說一聲,就說是我們同意了的,他就沒說的了,然後在軍中喊開來!”

王嘉胤說:“我看你們第八營,旗幟除了‘張’外,再叫匠竈樁做一面‘八’字旗,讓敵人一看到旗幟,就知道是我義軍的‘八大王’營來了!”

混天龍也湊過來說:“如此甚好!就像我混天龍,有的土匪山寨一聽這三個字,仗都不用打了,就直接投降!這樣挺好的!”

王自用說:“那你們這就先去告訴張將軍吧,就說是我們這樣安排的!”

“謝過大將軍了!”六人行禮告辭後,就高高興興地回到他們的大營,把這事兒告訴了張獻忠。

這一下子,張獻忠心裡可就對“八大王”這個稱號,是受之心安理得了。

心裡一踏實了,就吩咐文算師,立即設計大旗,要求在修整的這幾天做好旗幟。

其實,還在王家軍的第八營正式打出“八大王”旗號的前幾天,東線的高迎祥部,因爲有了李自成這個無敵不克的副將,也是爲了彰顯軍威,已經把他的以前並沒有稱爲“高家軍”的義軍部隊,稱之爲“闖軍”了,並打出了“闖”字大旗了!

自然而然,闖軍上上下下,無形中就把高迎祥稱作“闖王”了!

按照兩軍出征前的分工,高迎祥、李自成部,負責肅清東線的吳堡、子長、清澗、延川、延長、宜川、富縣、甘泉的官軍和官府,然後向北攻入延安,並負責進攻延安的東門。

王嘉胤和王自用部,就負責肅清西線的靖邊、安邊、定邊、鹽池、紅柳溝、鐵邊城、吳起、寶安、旦八、安塞的官軍和官府,然後向南攻入延安,並負責進攻延安的西門。

這樣,黃河以西的陝北地帶,朝廷的勢力就算肅清了,而義軍的力量,也足以和朝廷官軍抗衡了,然後就可以考慮東渡黃河或南下中原了。

王家軍這一線,一旦吃掉了定邊、鹽池和紅柳溝,就算大勢已定了,這三處,不僅有邊軍,還有官府戍軍,而且三地的鐵三角格局,更是構成了難啃的硬骨頭,但王嘉胤和王自用部,用兵巧妙,又有張獻忠的神勇,竟然順利地啃下了這三塊硬骨頭,以後的目標雖然還多,但在王家軍現在的軍力輾壓之下,就猶如石輾輾雞蛋一樣了,所以現在可以好好兒鬆一口氣了,這纔有了定邊修整。

這幾天,王嘉胤和王自用充分分析了敵情,覺得接下去需要肅清的官府勢力,最強的,也就是一個千戶所的官府戍軍,一般都只有捕快,有的有點兒戍軍,也只有一個兩個百戶所的兵力,別說靖邊、安邊、定邊、鹽池、紅柳溝那樣的強敵,就連王威那樣的千戶所都沒有了,再無什麼難啃的骨頭了,而自己這一路義軍,已經有了十個營之多,雖然新投誠明軍剛組建的兩個營,各自才兩千多人,那也是兩個千戶所的軍力,所以,大軍就沒必要再一起行動了,因此,王嘉胤和王自用決定,從定邊出發後,就分兵數路,沿絡河南下,一路上把骨頭稍微硬一點兒的,就留給第八營去肅清,一般的就派其他營去肅清,兩個新編營,人數最少,就主要去剿殺爲富不仁的富家大戶,這樣,就能大大縮短西線義軍的行程,看能不能早點兒圍困延安,或者在高迎祥李自成部到達之前,乾脆先把延安拿下來,在城裡去等候東線義軍!

計劃好後,王嘉胤和王自用召開了一個大隊參將以上的將領會議,向領們傳達了他們的戰略意圖,對各營的任務和路線,都做了安排佈署,還約定了各自到延安北門和西門外的匯合地點和時間,當然,也宣佈了軍紀。

不過,義軍的軍紀,很是簡單,還有點兒山大王的味道,不過是所過之處不得殺害和搶劫老百姓,凡收繳的官府、官員和富戶的財產,要交給各營的匠竈樁登記充公,並且要向中軍文算師上報數量,每到一處,凡收繳的錢糧財物,都要拿出一部分來賙濟饑民,否則殺無赦,如此而已。

而這些一年多前才由山大王、饑民和多年餓飯的明軍組建起來的義軍,能吃飽飯,還能經常喝酒吃肉,還有軍餉,比參加義軍以前可是好上天了,因而誰都捨不得這一碗飯,誰都生怕丟掉這個飯碗,自然就是誰都非常自覺地遵守義軍的規矩,可以說,當前義軍的凝聚力,那可是空前的強大!

至於張獻忠,休息這些天中,除了處理一些事務外,內心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直接控制的軍隊,如何才能儘可能的多!通過這幾場戰役,足以證明自己的武功,在當今幾乎沒有敵手,而麾下也是高手如雲,要是能有個十萬八萬軍隊,那就能挨個兒去消滅官軍,打天下,哪天推翻他狗皇帝,咱也來坐一坐龍椅!不過,兩位王將軍可謂是從一個旗尉的小角色把自己提上了大營主將的位置,這是有如父母一般的再造之恩,可不能因爲自己心裡有想法,就辜負了他們兩位!另外,從鹽池、定邊和紅柳溝三處的明軍看,紅柳溝整整一個千戶所,竟然都願意爲甘凌戰死,這說明什麼?咱張獻忠,要想成就大業,也要學着點兒甘凌,不到時候不要張揚,要對所有屬下儘可能好一些,在全軍中,也要和各大營搞好關係,自己才二十四歲,在比自己年齡大的將領面前,不管立多大功,都不可稍露盛氣,功勞再大也要把尾巴夾緊點兒,只要大家都覺得咱小張人不錯,相信日後總有好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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