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柳溝伏擊戰全面結束後,義軍的兩個營,回到定邊城外,押送錢糧物資的軍士繼續前進,把輜重車和甘凌的首級,送到大本營中軍帳去,一併向王嘉胤和王自用匯報伏擊戰果。兩營軍隊,按照事先佈署,各自加入到圍城陣地中去,等候王嘉胤和王自用的指令。
從紅柳溝回來的軍士,把輜重車移交給中軍匠竈樁後,也就各自回定邊,回到自己所在的樁裡去,也去參加圍城了。
其中兩個專門負責報信的軍士,提着甘凌的首級,來到中軍帳,跪地報告:“稟王將軍,紅柳溝伏擊戰大獲完勝,千戶指揮使甘凌的首級在此!”
王嘉胤起身扶起報信軍士,說:“兩位兄弟快快起身,站着說話即可!”
王自用怎吩咐帳中軍士,說:“把甘凌的首級拿到帳門外,與林嶽籌的首級掛在一起,自有用處!”
報信軍士站起來後,王嘉胤問:“此次紅柳溝伏擊,可收伏有明軍降兵?”
報信軍士說:“一個都沒有,所以連軍官們的家眷都殺了個一乾二淨!”
“你們在勝局已定的時候,怎麼沒有動員明軍投降呢?”
“動員了的,當先頭伏擊營把明軍逼回軍營邊的伏擊圈裡後,張將軍讓我們暫停殺敵,他就對明軍喊話勸降,可張將軍的話都還沒喊完,明軍一個參將就打斷了張將軍,號召軍士以死報效朝廷,以死報答甘凌的知遇之恩,殘餘明軍就跟瘋了一樣反撲,我軍還死傷了十幾個兄弟呢!這時,張將軍才飛身去殺了那個參將,他就在明軍人羣的中間開花,大殺明軍,我軍很快就殺盡了所有明軍!”
“好,你們去參加圍城吧,等拿下了定邊,爲你們慶功!告訴張將軍他們,我們隨後就到!”
報信軍士走後,王嘉胤和王自用唏噓感嘆道:“看來,甘將軍是很會帶兵啊,一個千人部隊,明知甘凌已死,卻全部都願意爲他戰死,這就足以說明一切了!要是甘將軍能夠明辨形勢,不再愚忠朝廷,良禽擇木而棲,能夠加入起義軍隊伍,那我義軍豈不是如虎添翼?唉,可惜了,可惜呀,這纔是真正的大將軍!我兩人帶兵,日後可得好好向甘將軍學習呢!”
感嘆惋惜過後,王嘉胤說:“現在是半下午,我兩個這就去圍城陣地,早點結束圍城,我軍將士也好早點放鬆,城裡百姓也好早點兒解脫!”
王自用說:“好,是應該儘早破城,那我們這就出發!”
王嘉胤和王自用兩人叫上十多個隨從,帶上林嶽籌和甘凌的首級,飛馬朝定邊而去。
因隔得近,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到了定邊南門外。
圍城軍士向王嘉胤和王自用問着好,讓開一條路,他們就直接來到了南門外的圍城陣地前沿。
恰好,張獻忠的第八營,也是在南門外的圍城陣地上。
王嘉胤和王自用看了看城樓上的情形,發現張世承並沒在城樓上,就對身邊的隨從說:“你們去通知各營的主將,叫他們做好戰鬥準備,但明軍有火炮和弓箭,不要衝到射程裡去,叫他們只須等候統一號令即可!”
送信的走後,王自用對張獻忠說:“張將軍,這下子,又要辛苦你了!”
張獻忠單膝下跪,抱拳行禮道:“二位王將軍,對張某的知遇之恩,如同再造父母,王某自當效犬馬之力,談何辛苦呢?王將軍只管吩咐便是!”
王自用便附耳對張獻忠說了一通話,就見張獻忠聽得面帶微笑,連連點頭稱是!
聽王自用說完,張獻忠用他的長刀,掛着林嶽籌和甘凌的首級,縱馬前行到陣前深壕後的土堆上,這樣就能更高一些,然後用他那獨特的如雷嗓門兒高叫:“定邊城的明軍兄弟聽着——!去叫你們的張世承出來好好看看,這裡是林嶽籌和甘凌的首級!你們在被圍困的這兩天,我們義軍已經徹底消滅了鹽池和紅柳溝兩處的明軍和官府,連官府的家眷都是徹底殺光了的!現在,已經不可能再有人能來救你們了,識時務的,就開城門出來投降吧!義軍歡迎你們,凡投誠者,大家日後就是兄弟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替天行道,行俠仗義,好不快活!明軍兄弟們,你們何苦還要替昏君狗皇帝賣命呢?他們成天花天酒地,遇上了災荒,你們卻連飯都吃不飽,棄暗投明,投奔我們義軍吧——!”
這時,王嘉胤和王自用也縱馬走上張獻忠站的土堆上了,等着張獻忠把話說完。
張獻忠說完,把林嶽籌和甘凌的首級掛在王嘉胤的長槍上,由王嘉胤舉着首級,自己把大刀橫在馬背上的專用刀架裡,一拍馬脖子,讓馬兒自己跑到陣地後面去等着,自己就順着圍城陣地,往西走了數百步,錯開正南門外的正前方向,然後等着張世承出現在城樓上。
再來說南城門的城樓上,明軍的守城軍隊遠遠望見賊軍將領用大刀舉着兩顆首級,軍兵們自然是拿不準到底是誰的首級,剛要去城裡軍營報告張世承,卻又聽到了賊軍將領在喊話。
而張獻忠剛纔那番話,凡聽到了的明軍,無不動心,都在等待事態發展!
城樓上的明軍們聽賊將喊完話,守城千戶指揮使叫一聲“緊閉城門,嚴防死守,等候號令”,就運起輕功,飛速往中軍營而去。
城牆上的所有明軍,等援軍一直等了兩天多,都沒見動靜,私下裡都在議論,是不是人家不願來救援?圍城的義軍圍而不攻,莫非是圍城打援哦?要是沒人來救,定邊這麼被圍着,義軍就不進攻,我們早遲也會餓死啊!……
南城牆這邊的明軍,凡聽見了張獻忠喊話的,雖然拿不準首級是不是鹽池和紅柳溝的總兵的頭顱,但說明義軍肯定用的是圍城打援之計,說明援軍已經被打了埋伏,沒被消滅也救不了定邊了!
明軍軍士們的心情更糟糕了!……且看看事態怎麼發展吧!明軍軍士和中下層軍官,心裡都有了小九九了!
再來說定邊的邊軍衛指揮使張世承,信送出去三天了,按理送信後的第二天下午,援軍就應該在外圍攻擊賊軍了,可到現在都還沒有動靜!難道他們都會見死不救?就算鹽池因爲是寧夏不是陝西,林嶽籌不來施救,但紅柳溝甘凌絕對沒有道理不來施救啊?管他的,再等一天,要是還不見救援,老子就自己組織突圍!
到了今天,張世承都還沒見到救援,心情特別煩躁,茶碗被都摔爛三盞了!
張世承正在萬分煩躁之時,南門守城千戶使徑直衝進了中軍大堂,抱拳打拱,氣急敗壞地說道:“稟大將軍,大事不好了!”
到底是大將軍,是衛指揮使,是大總兵,雖然正在生着窩囊氣,但一聽手下氣急敗壞地報告,倒還能沉住氣,悶聲說:“急什麼急?慢慢兒說嘛!”
千戶使說:“剛纔,賊軍中有一個將領,用大刀舉着兩顆首級,說是鹽池林嶽籌將軍的和紅柳溝甘凌將軍的首級,他們說,已經徹底乾淨消滅了鹽池軍隊和官府,徹底端了紅柳溝軍營,正在高喊,叫我們的軍士投降賊軍呢!”
難怪直到現在都沒有見到任何動靜喲!
張世承聽得渾身發軟,頭暈目眩,身上一下子就沒了勁兒,自言自語地說:“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本將的計策,堪稱天衣無縫了,可還是落了空!天意,天意啊!”自嘆過後,又對千戶使說,“快去,你快回城樓上去坐鎮,本將隨後就到!”
千戶使走後,部將胡一彪、胡一虎兩兄弟上前勸慰道:“將軍不必過慮,就算鹽池和紅柳溝都遭了攻擊,不能來與我們內外夾擊退敵了,但我們好歹也才損失了幾百軍兵,連同定邊的戍軍千戶所,我們還有五千餘人,就算賊兵比我們多,但饑民流寇,烏合之衆,除了那些有武功的將領,一般軍士,十個二十個,都不如我們的一個!何況,我軍的僉事、鎮撫、千戶尉和數十個百戶尉,甚至包括部分旗尉,平均武功也都要高於民間的成名武師,他們當中,不乏力能劈山的硬功大力士,練有上乘內功的武林高手更是不少,可以說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我軍只要不再中了賊軍的陰招圈套,就憑我定邊軍隊,打贏這些烏合之中,絕不是問題!將軍您說呢?”
胡氏兄弟這一說,張世承還真好受了很多,騰地站起身來,說:“中軍營裡,大家都有,披掛上馬,我們去南城樓看看!”
張世承就帶着他的衛所中軍的所有將領,一行十多騎,得得得得奔南城牆而來。到了城牆下面,拿上刀槍,丟下戰馬,從內城牆的梯道上,來到了城樓上。
義軍這邊,張獻中一離開,王嘉胤和王自用就單等張世承來到城樓上了。
王嘉胤的吼叫嗓門兒雖然比張獻忠稍遜,但在王家軍中,張獻忠加入義軍之前,全軍的吼叫聲就要數他最大了,也是聲如洪鐘,吼聲如雷的。
這時,王嘉胤和王自用兩人都看到了張世承、胡一彪、胡一虎和一干副將參將,上到了城樓上,站到了城垛前,正在往這邊張望。
王嘉胤就高聲叫道:“呔!城樓上站的,可是邊軍衛指揮使張世承將軍?本人是陝北起義軍王家軍的頭領王嘉胤和王自用,現在用重兵圍住你部,放你的信使前去鹽池和紅柳溝搬救兵,我義軍在半路設下埋伏,已經全殲鹽池的官軍和紅柳溝的官軍,林嶽籌和甘凌的首級在此!奉勸張將軍率兵投誠,你現在僅剩區區五千人了,豈能突破我十倍於你的大軍圍城呢?望張將軍考慮清楚,選擇正確道路,不要拉上五千軍兵爲你陪葬——!”
城牆上的明軍,聽到了義軍頭領“不要拉上五千軍兵爲你陪葬”這一句,一個個的心裡,全都“格登”了一下!
張世承剛纔聽胡氏兄弟一說,此刻已是信心滿滿的了,兩個指揮同知,練的是極其陰損的七傷功,自己習有足十層的金剛功,還會硃砂掌,衆多將士都各自練有上乘功夫,他賊軍終歸是烏合之衆,人多又能怎的?聽王嘉胤喊完話,也如雷一般高叫道:“王氏賊寇,休得隨便砍兩顆頭顱,就拿來矇騙本將,謊說是林將軍和甘將軍的首級!有本事就不要使陰招,叫你的數萬賊軍放馬過來,我們真刀真槍地幹上一仗,才知誰輸誰贏!”
兩邊開始高聲喊話時,張獻忠就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南城門外的那一帶,就趴倒在極度乾涸的黃土地上,側臥着身子,匍匐前進,向着城牆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