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皇宮,元順帝爲一個女子已經候了七天七夜,派出催促啓程的快騎一匹就一匹,把鎮守在婺州對面的王保保攪得心神不安?
由於朱元璋反覆無常,平江一戰甚至見死不救,若非趙敏相救他王保保怕不早已埋屍荒郊,其對朱元璋已是恨之入骨;舊恨未消新恨又來,數週前那朱元璋痛哭流淚,親赴王保保處負荊請罪,思慮再三王保保還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但不意此人早已同枷磷真勾搭,利用特殊地位一舉誆走了10萬精兵,這還不算,那朱元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把他妹妹趙敏一併騙去,還恬不知恥說是他王保保早已答應妹妹下嫁於他。?
王保保善於用兵,他知道,如今以不到30萬的兵力前往圍剿朱元璋和枷磷真,無異魚死網破,如今明教的大軍虎視眈眈,正在婺州的另一個方向緊密窺視,說是要對朱元璋用兵,卻遲遲不發,未曾沒有坐山觀虎鬥的意思;更何況那個神秘的火龍道人,據說訓有數十萬神奇的獸兵,而他跟朱元璋最近來往密切,關鍵時刻能不助他嗎??
他也因此按兵不動,所謂敵不動我不動,以此靜候最佳時機的到來。?
這一切卻因爲數日前的一次援救打亂了他所有的部署。?
那天他照舊在新築的城牆上巡視,一片人仰馬嘶的聲音突然鄹然而來,一支不亞數萬人地軍隊緊緊跟在一羣沒命奔逃的人後面。??衆多弓箭手有箭不發,有刀不砍,很明顯是想生擒前方逃敵。?
這不看尚可,一看頓時氣炸了肺,原來追擊的人卻正是朱元璋和枷磷真等人,只是他們如何幾萬人追這一兩百人還要追到他王保保的城牆下,卻是令他滿腹疑問?
他想繼續靜觀奇變。??兵者多詐,誰能保證這不是朱元璋的引蛇出洞之計??
然而這一切的想法在見到那個人之後完全改變了。?
他正在考慮應敵之策時。??一種柔和無比的聲音已自近百米之外地城牆外傳了過來:“開門,將軍,請您救救我們!”?
一個女子正使勁地拍打城門,她力氣不大,雖然喊出了最大的嗓子,那聲音依舊是那樣地柔和甜美。?
王保保低頭望去,但見白衫飄飄。??一個俏麗無比地身影佇立城門外,聲音已自哭泣,兩頭的兵丁如入魔一樣癡望着她,兀自傻站着,幾乎忘了自己的職責。?
直到王保保目光過去,手下的副將才嚇得心驚膽戰:“混蛋,沒看到敵人衝到了城門口嗎,趕快放箭!”?
一衆兵丁卻仿若未聞。??那副將惱怒間趕到城門口就往下瞧,這一瞧卻幾乎把心都蹦了出來:“天啊,天下竟有如此的美女!”他的語氣明顯緩了下來:“問清楚情況,把那女子放進來再說!”他相信,即使元帥見了她,也會不忍心讓她死於亂箭之下的。?
果然。??王保保見到那人第一眼後就徹底崩潰了。??他一直對自己妹妹趙敏地容貌和氣質深信不疑,趙敏號稱蒙古第一美女,即使在中原也是罕有賽之的,王保保私下常想,什麼時候但能有個妹妹那樣的紅顏知己,他王保保就足慰此生了。?
然而當此人出現在王保保的面前時,他才發現,和她相比,自己的妹妹實在太普通了,無法用普通的言辭來形容她的美麗。??他半天沒反應過來。??以致那女子辭別而去時,他還是猶在夢中。?
“剛纔那女孩呢?”發怔良久。??他才從春夢中驚醒:“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報告元帥,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了,她告辭你點了頭啊!”手下親兵答覆,他這才如夢初醒。?
“險些壞我大事,外面戰事如何?”王保保驚出一身冷汗,卻聽親兵道:“說也奇怪,那女子一進城,判軍就自動退兵了,再也不管其他人!”?
“混蛋,怎麼不追擊!”王保保惱怒之餘,那兵丁嚇得趕緊跪到地上:“幾位將軍詢問過幾次是否出兵,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吞吞吐吐的!”王保保厲喝一聲:“說!”?
“是,是元帥您一直在發呆……誰敢多言啊。??”?
這一句說得王保保面紅耳赤,卻也不好意思再發威了:“趕快出城察看詳情,稟明報我!”因爲臉紅,趕忙急匆匆離開,生怕下屬望見自己地窘態。?
這一夜那女子的倩影一直縈繞在他的腦際,王保保一夜未睡。??凌晨探子回報,說是昨日朱元璋目標似乎也在那女子,而那批幾百人的隊伍竟還是在保護她一個人,雖說朱元璋是接到火龍真人的信號回返的,但他以數萬人之衆圍追一個女子地事實已經確認無疑。?
“朱元璋對她也動了心?”但此人非同常人,一直野心極高,未成大業前肯爲一女子出動數萬軍隊,怎麼說也有點不符和他的性格。?
王保保正猜忌時,屬下又緊急來報:“稟報元帥,昨日被救女子的身份已經查明!”?
“講!”眼見謎底馬上要揭穿,王保保內心突然激動起來了。?
“是,聽聞此人是江南‘楚蘇’之一的楚方玉,才貌雙全……”那兵丁還要說下去,卻被王保保阻止了:“好了,探明瞭嗎,和她隨行的是些什麼人?”?
“有自稱才子的李醒芳,還有個公子哥叫潘天豹的!”?
“是嗎,這潘天豹就是個地痞,怎麼和她在一起了?”王保保覺得不可思議:“這種人怎麼能跟楚姑娘在一起?”?
“是的。??確實是這樣,聽說那潘天豹見了楚姑娘後整個人都變了,如今很講道理,手下地人常做好事,那幾百個保護楚姑娘的人就是他地手下呢!”?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王保保嘆息一聲,自語道:“其實在楚姑娘面前。??會發生很多不可思議地事情的,我又何必大驚小怪!”?
“是啊。??江南楚蘇!如今蘇姑娘被朱元璋慘害,這天人一般地可人天底下就只有楚姑娘了,楚姑娘到了我們這裡的事如今全城都傳開了呢!”?
“怎麼,全城都知道了?”王保保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是,此城新築,城中大部分皆是士兵,那日楚姑娘被數萬追兵追捕。??進入城中時兄弟們皆親眼所見,正談得熱乎呢!”此人一分析,王保保頓覺所言非虛,卻隨即嚴肅命令道:“告訴衆家兄弟,以後少議論此事。??”?
“聽從元帥吩咐!”王保保一向令行禁止,屬下少有討價還價,當下就此退出。?
這往後數日,王保保多次藉機前望楚方玉下榻酒店。??說是探查民情,實爲慰藉自己日漸難抑地相思之情,他不斷告誡自己:“別爲一女子自甘墮落,天下未平,我王保保如何能夠兒女情長!”但越是壓抑,越是苦悶。??楚方玉一直和他若即若離,他不知如何排解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相思之情。?
楚方玉給他王保保帶來地遠不止此。??江南楚蘇之一的楚方玉誤入王保保軍營的事不知如何竟然異常迅速地傳入了元順帝的耳中,元順帝一生荒淫無度,對美女佳人向來是來者不拒,當聽聞楚方玉出現在王保保軍中其豐華絕代令三軍失色時,他震驚了:“寡人一生閱美無數,怎沒見過如此美女?”不到一週,十餘道聖旨一道緊跟一道,催促王保保“護送美人入京”。?
王保保陷入了痛苦之中,皇帝要楚姑娘。??可楚姑娘願意嗎?他王保保如何開口?再說。??楚姑娘獻給了皇帝,他王保保怎麼辦。??難道一輩子這樣苦悶下去嗎,沒有了她,他可怎麼活,他甚至想就此向楚方玉表明心跡,如果她肯,他甚至願意放棄一切,就此和她歸隱江湖。?
然而一切皆是想當然,當面對楚方玉時,當手下當衆宣讀皇帝的聖旨時,楚方玉淡淡一笑:“好個昏庸的順帝,當此羣雄四起,竟還有閒心幹這種蠢事!”?
“楚姑娘,聖命難違啊,你能體諒我的苦衷嗎?”王保保幾乎是低聲下氣,卻聽楚方玉一聲長嘆:“人爲刀趄我爲魚肉,我如今在王元帥地地盤,不遵卻又如何?”?
一旁的李醒芳一直冷眼旁觀,或許他不屑和元庭的人講什麼道理,那潘天豹卻帶着一干手下粗聲粗氣:“順帝算什麼東西,我們漢人憑什麼領你蒙古人的聖旨……”隨即被衆兵丁架了開去。?
一路無語,楚方玉是以最高禮儀,由王保保親自護送入宮的,皇帝爲了顯示對美人的重視,竟然命令王保保撤兵回防,江南江北大片土地就此放棄,王保保一路心痛如絞?
能怪皇帝嗎?我王保保何曾不是爲了她可以放棄一切,如果說皇帝不思進取的話,我王保保卻也好不到那裡去。?
痛,更多地是對痛失那個女人的痛,猶爲可悲地是,那人對自己似乎熟視無睹,一向自詡英雄了得的王保保這回明白:自己是陷入單相思了,這是一種永無結果的單相思,從楚方玉那憂鬱的目光中他能讀懂,她是有愛的,她心目中的那個人不知道在哪裡,但永遠不會是他。?
一路花雨,一路錦緞,楚方玉卻是一路漠然,象是極爲鄙視這人力堆砌地豪華,她除了偶爾下來走走外,一路皆不下轎,以沉默來抗議這無法抗拒的強權。?
這一天元順帝顫抖了,大元的鐵蹄橫跨歐亞大陸,雖然已是沒落的帝國,遠處伊利汗等國分別由他的幾個堂兄統治,然而三宮六院的美人是齊全地,白人有。??黑人有,黃色人種的亞洲人更不在話下,他元順帝什麼女人沒見過。?
然而今天,他知道自己錯了,以前的美人在這個女人面前已經不能稱美人了,他顫抖地取出了手中的一幅畫:“傳旨,賞黃金千兩!”?
他派出地一個探子不務正業。??知道順帝愛好美人,見到入城地楚方玉後。??竟然千方百計找來一個畫師偷畫了楚方玉的肖像,然後星夜前往稟告順帝。?
面對美若天仙地畫中人,順帝一度懷疑此畫之真,此刻見到真人,卻是有勝之而無不及,當下喜不自勝,當場封賞那人。??一個小小的探子竟然一躍爲朝廷大員。?
楚方玉下轎時,一隊丫鬟早已跪迎在側,最前地兩個正待扶下楚方玉,卻聽一聲大喝:“且慢……寡人自己來扶!”?
元順帝跌跌撞撞奔了過來,早把一幫大臣急得哎聲嘆氣:“這、這、這……成何體統!”然而皆是藏藏捏捏,卻也無人敢大聲喊出。?
楚方玉倒似十分坦然,面對元順帝,她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你就是順帝嗎?”?
全然沒有半絲畏懼。??這話與其說帶着一分蔑視,更多的卻是一種憐憫,只是那聲音依舊是說不出的好聽,順帝第一次聽到這麼美的聲音,早已是心猿意馬了:“是的,楚姑娘。??你對聯有何話說!”?
“我?能有什麼話呢!”楚方玉答話時,眼睛望着他處,卻是對順帝極不恭敬,兩旁的大臣已有人大聲喝止,只是楚方玉似乎根本不屑一顧。?
“放肆,再有對楚姑娘無禮者,斬!”順帝對楚方玉地傲慢不僅絲毫不以爲意,反而斥責起了旁邊的大臣,這下再無人敢吭得一聲了。?
一路而來,雖然素裝素服。??一衆濃裝豔抹的各色美人在楚方玉面前盡皆失色。??那元順帝興高采烈,轉眼間來到大殿。?
“列位愛卿。??聯欲封楚姑娘爲楚妃,爾等意下如何?”順帝高興之餘,就等着衆人隨聲符和,豈料半天無人說話,不禁大怒:“混蛋,聯說的話無人聽到嗎!”?
“啓奏陛下,當今天下大亂……實不宜封妃納後!”說話的是一年老大臣,此人不適時機竟敢掃了順帝的興,令他龍顏大怒。?
“天下大亂就是多了汝等老朽無能之輩,給聯拉出去砍了!”衛士還沒上前,那人早已嚇的渾身發抖:“不勞陛下,老夫自己了結!”一頭撞死在臺階下。?
“晦氣!”順帝突然走下臺階:“楚姑娘,聯封你爲楚妃,你意如何?”兩手伸出就欲攙扶楚方玉,此刻此話一出,受驚的大臣也皆山呼起來:“楚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沒料到楚方玉往旁邊一讓,順帝抓了個空:“楚姑娘……”巴巴地望着楚方玉。?
“男女授受不親,我們漢人和你們蒙古人不一樣,你應該清楚地!”楚方玉冷然望着順帝,這話等於不承認他是漢人的皇帝,順帝的臉色開始變化,但隨即恢復常態:“楚姑娘說的極是,聯冒犯了!”面對如此一個美人,他不知道該怎麼生氣。?
“聯說的話你聽到了嗎,聯已封你爲楚妃,你意如何?”順帝幾乎是低三下四地重複此話,以往皇帝的話就是金口銀牙,這種徵求似地語氣,他順帝是極少說的。?
“對不起,我是你的俘虜,這個問題恕難答覆!”此話一出,順帝的眼睛狠盯着殿下諸人:“怎麼回事,楚姑娘如何過來的!”?
一旁的王保保早嚇得雙腿發軟:“楚姑娘,你何時成了俘虜了,你可是我們從你的敵人手中救出來的!”?
楚方玉默然點了點頭,突然正色道:“沒錯,我楚方玉需要感激王將軍的救命之恩,然數百年來,我漢人徒受外族統治,我不是陛下的俘虜卻又是什麼?”?
此刻殿下漢臣不少,聞聽此言皆自面紅耳赤,卻生怕他人看出自己地窘態,皆自鼓譟起來:“大膽女子,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地話!”?
順帝至此卻也皺眉,只是他此刻對楚方玉已經迷戀正深,無論她說什麼卻也不願降罪:“怎麼,都反了嗎,楚妃初來乍到,開幾句玩笑爾等就敢以下犯上嗎?”對衆大臣已是聲色俱厲。?
一會卻聽楚方玉嘆息一聲:“你想怎麼封就怎麼封吧,可我告訴你,別說我早就有了心上人了,就算長伴青燈,讓我心甘情願做異族皇帝的妃子,那也是不可能地。??”?
這話讓下面的李醒芳愕然一驚:“卻不知方玉說的心上人是不是我?”?
皇帝身邊的近臣趕緊附耳在他的身邊嘀咕了幾句,順帝的眼睛隨即緊盯着李醒芳:“李先生,楚妃所言是否屬實?”?
“不知道,這事你還是問方玉她自己吧!”李醒芳絲毫不是怕事之人,只是楚方玉所愛之人到底爲誰,他李醒芳確實也是雲裡霧裡。?
“大膽刁民,竟敢直言楚妃名諱!”早有拍馬之臣爲皇帝分憂。??在他們的眼裡,楚方玉所說的所愛之人非李醒芳莫屬,這在殿上所有人心知肚明。?
李醒芳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方玉若真愛的是我,我李醒芳就算此刻死去又有何防!”這表達大聲大氣,在殿上絲毫沒有半絲畏懼,一旁的王保保卻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順帝眼中如欲噴火,轉而望着一側的楚方玉。?
楚方玉嘆了口氣,輕聲道:“謝謝你了,醒芳!可我愛的人確實不是你。??”?
突然低頭,黯然道:“你愛我嗎?或許你未來也會是皇帝,可我真不希望你做皇帝,你在哪裡,有沒有想過我……”如同夢囈,竟視滿大殿的人爲無物,目光已變得無限柔和,神情開始無限嚮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