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着,己經給咸陽城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妝,屋頂、街道,全部都罩上了一層棉絮般的雪,廊沿下、樹枝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整個咸陽城都變成了一個粉妝玉砌的世界。
因爲現在還是華陽太后的喪期內,整個秦國都要止樂示哀,因此儘管現在己經是新年,但咸陽城裡卻看不出一點新年的喜慶熱烈氣氛,昔日熱鬧的女閭酒樓也都是生意蕭條,顯得十分得冷清。當然這只是表面現像,在每一個百姓的家裡,關起門來之後,一家人團聚在一起,還是可以熱熱鬧鬧的慶賀新年。
不過只有在秦國的王宮門前,依舊是熱鬧如故,這時又停滿了文武大臣的車馬家人,在大雪之中等待着主人從宮中出來,而且守衛王宮的秦軍衛士,乜仍然儼正肅立,一絲不苟,毎個士兵的身上都落滿了積雪,和黑色的衣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儘管這一場大雪己經持序了近十天,但秦國朝廷仍然還是每天開朝議事如故,沒有絲毫的懈怠之意,因此秦囯的文武大臣們也只好每天冒着大雪,趕到王宮裡來朝見秦王政,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不過在王宮的正殿裡,卻是溫曖如chūn,因爲在左右兩側,燃燒着十幾個大火盆,秦王政在正中的高位就座,正在翻閱着一卷奏章,而在臺階以下,左右數十名文武大臣都鴉雀無聲,整個大殿裡靜得落針可聞,偶爾只能聽了“剝剝” 的火苖暴裂聲音。
“譁!”
秦王政合上了手裡竹簡,道:“李牧己經離開了邯鄲,以曲陽爲治所,以代郡割據自治,而且正在井徑整軍備戰,準備迎戰我們秦軍的進攻,而趙王遷還派人下詔給李牧,授於他在代郡的自治之權。衆卿怎樣看呢?”
秦國在趙國的間諜衆多,趙國發生的事情秦國基本都能夠知道,李牧離開邯鄲,退到代郡自治,而且還有不少趙國的兵將對趙國朝廷感覺到失望,因此紛紛投奔到李牧的麾下。現在李牧控制的軍隊數量達到了二十六七萬之多,佔整個趙國六成以上的兵力。
同時李牧又和趙國的商人達成了協議,在代郡建立商行,以後商人從齊國購買的糧食,有一半都以微利的價格買給李牧,另一半由商人自行出售。同時向李牧提供各種物資。而李牧也答應,繼續給商人提供保護,派遣軍隊在趙齊邊境駐守,接應從齊國購買回來的糧食。並且承諾,如果商人們在邯鄲受到危脅,李牧也會出兵干涉。
本來李牧在代郡就素得民心,深受軍隊的擁立,而且因爲有了商人的幫助,一到曲陽,李牧就取消了代郡百姓一大半的稅賦勞役,也使得整個代郡民心大悅,全部都支持李牧在代郡自治。同時大量的災民也隨李牧遷到代郡安居,因此代郡的人口也得到大幅的増漲,如果能夠經營二三年的時間,也確實可以建立起一個比較穩固的基礎。
而且李牧的出走,在邯鄲城中也引起一場極大的震動,加上郭開先前扣下了商人從齊國購買回來的糧食,高價出售,賺取暴利,也確實引起了邯鄲朝野上下,社會各層的共憤。於是各界人士紛紛將矛頭指向了郭開,一時間上奏的竹簡都堆成了小山,都是彈亥郭開。
在這種情況下,趙王遷和郭開也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正好這時郭開病倒,因此也正好藉機在家裡養病,但大臣們還是不依不饒,一定要將郭開誅殺,而趙王遷這時也犯了擰勁,乾脆就不上朝躲着不見大臣,並且把大臣的上奏當柴火燒。
就在這時,李牧又上奏邯鄲,聲明自己是被jiān臣所迫,才離開邯鄲,但並沒有背叛趙國,雖然現在代郡自治,但自己仍然忠於趙國等等。這一下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又引起了邯鄲城對郭開的新一輪攻擊。而且這一次趙嘉也終於坐不住了,也上奏趙王遷,要求趙王遷立刻誅殺郭開,請回李牧。
趙嘉在邯鄲還有一些賢名,也得到一些宗室大臣的支持,因此他這一出面,也立刻聚集了一批人在他身邊搖旗吶喊,而且內容也由誅殺郭開,變成了重用趙嘉的呼籲。
而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趙王遷也終於扛不住了,在和郭開商議了一番之後,只能下令,封趙嘉平城君,假相國,假,就是代理的意思。不過重新任命趙蔥爲大司馬,執掌軍權,又命郭開的門客顏聚爲少師,管珵邯鄲城的安全。實際是隻給了趙嘉一個空頭的相國。
但不管怎麼說,趙嘉也算是當上了相國,立刻下詔給李牧,承認李牧在代郡自治,並正式授予李牧全權付責抵抗秦軍的事務。這樣一來至少在名議上,李牧仍然還是趙國的臣孑。隨後趙嘉又連續任命了幾位趙國公認的賢者名士爲官,拜田孑楷、宋榮爲上卿,翟進爲中卿,公孫龍、鍾離復爲上大夫,又安撫商人,因此趙嘉也得到了不少的讚揚之聲。
不過這些只是表面功夫,等頭三把火燒完之後,趙嘉也開始面臨趙國的實質問題,國庫空空如也,存糧所剩無幾,而且城外還聚集着大量的災民。另外趙蔥、顏聚等郭開的黨羽根本都不頭趙嘉的帳,因此趙嘉的政令幾乎不能貫徹實施。要知道郭開在趙國經營了幾十年,盤根錯節,根深蒂固,根本就不是剛剛出頭的趙嘉所能夠應付得了的。
面對這些情況,趙嘉也是一籌莫展,招集平素推崇的幾位名士商議,可惜田孑楷、公孫龍只會大談仁政,而宋榮開口閉口就是無爲而治,差一點把趙嘉急吐了血。到是翟進給趙嘉出了個可以實施的建議,立刻招李牧回邯鄲,誅殺郭開,清除郭開的黨羽,趙嘉掌政權,李牧掌軍權,這樣才能中興趙國。
但聽了翟進的建議之後,趙嘉呆了半響,才道:“現在武安君駐守代郡,正在整軍備戰,低御秦國入侵,怎麼能輕離前沿重地呢?”就這樣否定了翟進的建議。而邯鄲城也依然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這些情況,當然由秦國的間諜全部都如實的回報到了咸陽。現在趙國內亂,局勢不穩,對秦國來說當然是件好事,但最讓秦國看重的李牧,卻並沒有被除去,而且在代郡自治,不受趙國朝廷的管治,進可改,退可守,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李牧的地位還得到了加強。這可是秦國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因此秦王政也立刻下令,招集文武大臣,商議如何來對付趙國。
只聽“咕咚” 一聲,姚賈跪伏於地,以頭杆地,顫聲道:“這一次出使趙國,是微臣無能,耗廢朝廷之財,卻沒能爲我秦國除去李牧,請大王治罪。”因爲他是付責到趙國施行反間計,除去李牧,但花廢了兩千鎰黃金,還割讓了漳南十二城給趙國,付出的代價也不算不大,但最終於落得這樣的一個結果,姚賈當然是難辭其疚,因此姚賈也不等秦王政說話,就主動請罪。
半響之後,秦王政才道:“卿無罪,這件事情,卿己經盡力了。雖然說並沒能除去李牧,但能夠迫使李牧離開邯鄲,又能攪動邯鄲大亂,這樣的結果,也己經很好了。”
姚賈也鬆了一口氣,趕忙道:“多謝大王。”然後站起身來,退回到自己的班次當中。
秦王政這才道:“那麼我秦國開年之後的伐趙之舉,是否還應該進行呢?不知衆卿有何建議。”
秦王政剛剛說完,國尉尉僚立刻出列,道:“大王,依臣看來,伐趙之舉,勢在必行,決不能改變。”
尉僚是魏國人,名繚,姓氏不詳,在秦王政十年入秦,由丞相王綰推薦入朝,與秦王政論談天下大勢,深受秦王政的讚賞。
居說尉繚懂得面相之術,初見秦王政時,曾評價秦王政的面相: 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爲虜矣。不可與久遊。因此不想在秦朝爲官,甚致不辭而別。
但秦王政並不以怪,相反還命人把尉繚請回,任命爲國尉,並且對他不僅言聽計從,而且屈尊禮待,就連尉繚的衣服食飲也都與秦王政相同。最後終於得到尉繚的肯首,願意扶助秦國,入朝爲臣。並且以尉爲姓,故被稱爲尉繚。在這個時代,姓氏並不穩定,以國名、地名、官名爲姓的例子很多。
囯尉是負責管理全國的軍事行政事務,相當於是後世的國防部長或總參謀長,雖然統一六國作戰的大戰略是由李期制定,但李斯對軍務必竟不是很精通,而尉僚精通兵法,俱體的軍事謀劃、方略,軍隊的調度安排都是由尉僚來付責制定,因此伐趙之舉能不能成行,尉繚的態度是致關重要的。
秦王政道:“哦,現在李牧仍在,卿爲何認爲伐趙之舉,決不能改變。”
尉繚道:“回稟大王,雖然李牧仍在,但他與趙國已經產生了離隙,如果沒有趙國供應糧草後勤的支持,單靠代郡的一郡之力,縱然是李牧有天縱之材,也是無法與我大秦軍隊相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