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天過去了,公元前252年的春天姍姍而來。
樹木抽條發出新芽,小草在春風中搖曳着舞姿,農民們從窩了一個冬天的房子裡走出,開始擦拭農具準備新一年的春耕。
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的生機勃勃,那麼的讓人欣喜。
但是對於華夏大地的各國高層們來說,春天的到來則是另外一番意義了。
又一場大博弈即將開始。
趙國又一次的開始調兵遣將了。
這個消息並沒有瞞過任何人,事實上趙丹和他的趙國大臣們也並不打算去瞞過任何人。
現在的趙國,和八年前長平之戰時的趙國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在八年前,趙國只是一個被秦國壓得喘不過氣來,只能夠拼死一搏以求爆發,否則就只能夠在沉默中滅亡的萬年老二。
所幸的是,趙國的拼死爆發成功了。
正是因爲有了長平之戰的勝利,所以趙國從趙武靈王胡服騎射開始用整整三代君王幾十年的時間苦心孤詣殫精竭慮的治理終於取得了最大的回報,讓趙國自立國以來第一次成爲了天下第一強國。
但即便是那個時候,號稱天下第一強國的趙國其實也仍舊是如履薄冰,因爲哪怕是任何兩到三個國家聯合起來,趙國都有失敗甚至是敗亡的可能性。
好在趙國一次又一次的熬了下來。
經歷了多次的合縱連橫,經歷了多次的諸國伐趙,趙國終於一步步的成長了起來,成爲了如今東到朝鮮半島,西到祁連山脈,北到漠南草原,南到淮河岸邊,幅員遼闊人口衆多的超級大國。
這個時候的趙國,終於成長爲了一個讓所有國家都望而生畏的龐然大物!
當這樣的龐然大物又一次的將戰爭機器給開動起來之時,整個華夏大地都將爲之震顫和恐懼!
當得知趙國又一次的調兵遣將之後,如今還剩下來的秦、齊、楚、韓四國高層頓時就慌了,許多使者和書信開始在諸國之間來回,已經完全被魏國和燕國的教訓所刺激到的諸位國君們深切的領會到了脣亡齒寒這個成語的意思,開始有了又一次打算聯合對抗趙國的意圖。
也就是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之下,齊國國都臨淄城中,齊王建面前的頭號紅人,齊國相邦後勝的府邸之上來了一個客人。
對於這個客人,後勝無疑是十分重視的,他親自守在了府邸的側門處,然後一路將這名客人帶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
“鄭卿請坐,請坐。”後勝胖乎乎的臉上滿是笑容,不但讓人送上了美酒蔬果,說話的時候也是非常的和氣:“不知鄭卿千里迢迢從邯鄲而來,究竟有何事啊?”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趙國的外交部長,大行鄭朱。
鄭朱看着面前諂媚的就差搖起尾巴的後勝,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說實話,鄭朱幹外交也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了,這些年的時間裡鄭朱可以說是什麼樣的氣都受過,尤其是在長平之戰的時候給秦王稷和範睢當猴耍的那一次更是讓鄭朱記憶猶新,至今引以爲恨。
但是現在不同啦。
現在的鄭朱,無論是去到哪個國家,只要通報上去,那麼這個國家的國君就必定會第一時間召見鄭朱,然後客客氣氣的和鄭朱說話,甚至只要鄭朱願意的話還可以享受一番在他國國君面前頤氣指使的感覺,欣賞一番他國國君雖然很生氣但是卻還要保持微笑的苦逼模樣。
之所以有這樣的一番變化,原因無他,就是因爲趙國變強了!
弱國無外交,這五個字絕對是真理。
如果自己的國家是個弱雞,那麼任憑鄭朱再把話說得如何花團錦簇天花亂墜,那也沒有人會把鄭朱當回事。
但要是自己的國家像趙國這般強大,那麼鄭朱不管走到哪裡,那都必須要被人奉爲上賓,再如何的嬉笑怒罵,其他人也都必須得忍着。
因爲鄭朱代表着趙國,而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敢得罪趙國!
後勝的態度,無疑就是這種道理的最好體現。
鄭朱收回了思緒,看向後勝的態度之中顯露出了一絲笑容。
“後卿啊,鄭朱今日之所以冒昧來訪,其實是想要和後卿商量一些事情。”
後勝眼珠一轉,忙笑道:“還請鄭卿說來,只要是後勝能夠辦到的,絕對不會推辭!”
鄭朱笑了一笑,十分淡然的說道:“想必後卿應該知道,最近韓王突然派兵‘接管’了洛邑,廢黜了西周君和東周君之事吧。”
這裡的西周和東周,說的可不是歷史上的兩個朝代,而是如今仍舊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兩個封國。
別看如今的周天子只有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事實上就連這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都不是周天子自己的,這裡還分成了兩個國家,一個是西周國一個是東周國,對應的就是西周君和東周君了。
至於如今名義上的那位周天子嘛,早就已經被這兩位封君給架空了,甚至西周國和東周國還會時不時的來上幾場大戰,戰爭的規模通常以幾百到一千人不等,可以說是相當的激烈了。
但不管怎麼說,西周國和東周國都是周王室的血脈,如今韓王然悍然入侵滅掉了西周和東周國,事實上就等於是將周天子的地盤給徹底的吞併掉了。
也就是說,如今的周天子是真真正正一點地盤一點部下都沒有,完完全全的名存實亡了。
後勝點了點頭,道:“此事吾亦有所聽聞。”
“砰!”鄭朱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把後勝給嚇了一大跳。
只見鄭朱一臉嚴肅,正色對着後勝說道:“這韓王然簡直豈有此理,竟然如此冒犯天子,必須要得到懲罰!後卿汝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聽完了鄭朱的這番話之後,後勝的心中也是非常想要吐槽的。
誰不知道幾年前你們趙國人把洛邑洗劫一空,甚至連九鼎都搬回了邯鄲去,現在又跑來裝什麼道德衛士,這誰信啊!?
後勝咳嗽一聲,連連點頭道:“鄭卿所言有理,這韓王然做的實在太也過分了一些!”
雖然知道鄭朱完全就是扯淡,但是……批評是不可能批評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批評的。
鄭朱正色道:“後卿,所以吾王已經決定了,應周天子的請求,吾王已經準備發大兵討伐韓國,爲周天子討回一個公道!”
一聽到這裡,後勝終於完全明白了鄭朱的意思,微微瞪大了眼睛:“趙王準備討伐韓國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後勝的心中既有些緊張,又有種放鬆的感覺。
緊張是因爲趙國果然並沒有停止擴張腳步的意思,僅僅在一個冬天之後就繼續出兵了。
而放鬆當然是因爲……這一次趙國攻擊的不是齊國。
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鄭朱點了點頭,對着後勝道:“所以這一次鄭朱前來齊國,就是希望齊國能夠和吾國一同出兵,共伐無道之韓國!”
“咳咳,咳咳咳!”正在喝水以掩飾自己緊張的後勝一下子就被嗆到了。
過了片刻之後,後勝才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鄭朱:“趙王真的是這樣想的?”
“那當然!”鄭朱正色道:“難道後卿不是這麼認爲的嗎?”
“這個嘛……”後勝想了想,道:“鄭卿應該也知道,這種軍國大事必須要吾王同意,後勝自己是無法做出決定的。”
“無妨。”鄭朱十分豪邁的擺了擺手,道:“天下誰人不知後卿極得齊王之信任?只要後卿願意配合吾說服齊王,那麼此事想必不成問題!”
後勝是真的有點無語了。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要防着你趙國,你還跑來讓我齊國跟着你趙國一起去打韓國,這不是扯淡呢麼?
沒奈何,後勝只好開口推辭道:“事情其實是這樣的,吾王深感齊國連番大戰導致民生凋敝,所以現在大王其實已經不希望再發動什麼戰爭了。而且以趙國之力去攻伐一個韓國的話想必應該是馬到功成,也就不必齊國參與其中了!”
後勝的話說得十分的果斷。
反正不管怎麼說,齊國是肯定不會參與到趙國伐韓這件事情的,就算參與,那也是一定得站在趙國的對立面才行,怎麼可能和趙國同盟?
鄭朱看了一眼後勝,有些不滿的說道:“所以後卿的意思是,齊國這一次並不打算參與到戰爭之中了?”
後勝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咳嗽了一聲之後十分勉強的說道:“的確是如此……”
鄭朱深深的看了後勝一眼,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明日吾求見齊王之時,也希望後卿到時候說話不要出爾反爾纔是啊。後卿要知道,對趙國出爾反爾的人,那可是從來都沒有好下場的!”
在說完了這句話之後,鄭朱就站了起來,揚長而去。
後勝呆坐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完了,被這個鄭朱用話給套住了!”
直到這個時候後勝才明白過來,鄭朱之所以來找自己,就是爲了從自己口中得到“齊國不會參戰”這個承諾。
只要明天鄭朱求見齊王建的時候,後勝的立場是“齊國不會參戰”,那麼齊王建很有可能就會受到後勝的影響,最終做出不參戰的決定。
說實話,後勝對自己的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齊國不出兵,趙國就少了一個對手。
如此一來,後勝豈不是等於幫助了趙國?
這好像不太好……
但正如鄭朱剛纔所說,如果不勸齊王建置身事外的話,那麼後勝豈不是就要成爲一個對趙國出爾反爾的人了?
上一個得罪了趙國的人,好像叫做樂間……
一想到樂間的下場,幾滴冷汗就從後勝的額頭緩緩滴落。
一陣春風自剛纔被鄭朱打開的房門吹入,初春的寒風拍打在後勝的臉上,讓這位齊國相邦突然覺得
這個春天,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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