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過後,趙何率領的趙國大軍經過了魏國首都大梁城。
理所當然的,趙何在這裡受到了東道主魏王的款待。
魏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不是很好,說話的時候也顯得頗爲敷衍,對此趙何先是有些不解,但馬上就想起了不久之前繆賢發回邯鄲的傳言,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魏王啊,聽說公子無忌近來似乎有些身體欠佳啊。”趙何放下了面前的酒爵,雙眼緊緊的盯着魏王。
果然,下一刻魏王的臉色就變了。
這位魏國的最高統治者臉上極爲明顯的閃過一絲怒意,但最終只是化成了一絲十分勉強的笑容:“無忌兒確實是身體有些不適,有勞趙王牽掛了。”
趙何關切的問道:“真沒事?不瞞魏王說,寡人這一次隨軍還是帶了幾位名醫的,或許能夠對公子無忌的病情起到一些作用。”
魏王頓了一些,道:“有勞,就不必了。”
趙何點了點頭,道:“對了,寡人還有幾根上黨的千年人蔘,等會讓人送到王宮之中去吧。”
魏王沉默片刻,看向趙何的目光之中第一次出現了真心實意的感激:“多謝趙王。”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人是真的很缺乏精神上的消遣,所以諸如什麼趙王抗父命用人蔘救母的故事還流傳得挺廣的,人蔘這味藥也隨之成爲了風靡整個華夏世界的良藥,爲趙國很是創造了不少外匯,更直接讓上黨郡之中的大部分山賊直接轉職成爲了挖掘人蔘的趙國藥農。
在兩人的下首不遠處,孟嘗君田文靜靜的坐在那裡吃菜喝酒,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和他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一般。
趙何笑了笑,突然道:“魏王啊,這一次等到拿回了河東郡之後,魏國在你的治下已經是堪比文侯、武侯時代了,這可是一件值得史家大書一筆的功績啊。”
趙何說的還真沒錯,如果魏國真的拿回了河東郡的話,單單以疆域而論其實已經完全超過了當年開創魏國霸業的魏文侯時代,比失去了中山的魏武候時候更是大了不少。
當然,這裡說的只是疆域,如果是國力和國際地位的話,現在的魏國和當年那個霸主魏國相比就差的太遠了。
魏王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略帶矜持的笑了起來:“這倒也是有賴趙王所組織的三晉之盟啊。”
趙何哈哈一笑,道:“哪裡哪裡,誰的功績就是誰的,魏國的強大自然是魏王的功勞,和寡人其實也沒有太多的關係。只不過寡人想要說一句,當年魏國霸業之所以突然中衰,究其原因就是用了公叔痤和龐涓這兩個無能之臣。所以啊,咱們作爲國君的,怎麼去挑選和委任臣子還是非常重要的,你說對不對?”
趙何話音落下,一直默不作聲吃喝的孟嘗君動作猛然一頓,手中的酒杯灑出了不少酒水。
魏王的臉上同樣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趙何。
趙何這句話裡面的意思其實還是相當明確的,公叔痤是當時的魏國相邦,龐涓也曾經一度極爲接近魏國相邦的位置,所以趙何的這番話豈不是藉助過去這兩名魏國的歷史名人,來暗指如今的魏國相邦田文?
一股十分荒謬的感覺頓時就涌上了魏王的心頭。
魏王早就看田文不爽很久了。
請田文出任魏國相邦,一開始是爲了藉助田文的影響力來抵擋來自於齊國那咄咄逼人的壓力,而田文成功的合縱連橫讓四國破齊也確實是做到了這一點。
但田文此人實在是過於貪婪了一些,不但牢牢的把持着自己的封地,而且還各種藉助魏國對外擴張的時機來趁機擴展自己的封地,大搞國中之國,這對於魏王來說無疑是十分難以接受的。
但除掉田文最大的阻礙其實並不在于田文本身。
任憑田文權勢再大也畢竟是魏國相邦,只要魏王隨便在哪一次廷議的時候召田文進宮,田文的人頭立馬就得落地。
真正的阻礙其實是來自於田文背後一直支持他的趙國,也就是面前這位年輕的趙王。
可現在,趙王居然說出了一番暗示魏王要注意田文的話,這……
魏王深吸了一口氣,看着趙何沉聲道:“趙王的意思是……”
趙何笑了笑,舉起了手中的酒爵:“寡人的意思已經全部表達出來了,明日還要繼續行軍,就不繼續叨擾魏王了。等到寡人攻破咸陽之時,再回來和魏王慶功!”
趙何將酒飲盡,隨後在魏王不解和疑惑的目光之中,施施然的站了起來,離開。
半個時辰之後,剛剛準備睡下的趙何得到了繆賢的稟報:“大王,薛公田文在外面求見。”
趙何有些驚訝的挑了一下眉頭,道:“寡人還以爲他會更加有耐心一些呢,去告訴他,就說寡人已經睡下了,不見。”
繆賢略微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大王,那田文雖然可惡,但卻也是大趙在魏國之中的重要棋子……”
趙何搖了搖頭,打斷了繆賢的話:“不聽話的棋子,寡人要來何用?”
繆賢道:“可若是此刻讓田文絕望的話,萬一田文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怕是會影響到大王伐秦的大業啊。”
趙何哈哈一笑,突然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寡人聽說,那公子無忌之事背後似乎有秦國間諜的影子?”
繆賢呆了一下,隨後很快反應過來,道:“正是。臣等懷疑是秦國的間諜悄悄的對公子無忌下毒,想要激化魏王和田文之間的矛盾,從而讓魏國內亂,使秦國少一個大敵。”
趙何眨了眨眼睛,笑道:“其實……你不覺得這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嗎?”
繆賢疑惑的說道:“可是這樣對大趙並沒有什麼好處啊。”
趙何大有深意的看了繆賢一眼,道:“當然是有好處的。魏國這個火爐子啊,一時半刻還沒有燒得那麼旺,我們先給它加一點柴火,這樣真正燒起來的時候就會變得更加的猛烈一些,明白嗎?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就擬個計劃報上來吧。好了,沒事就下去吧,寡人要休息了。”
又再過了半個時辰,孟嘗君田文注視着面前始終沒有打開營門的趙軍大營,臉上的眉頭漸漸皺緊,終於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馬車緩緩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