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納砦,原本用來防備織田軍的重鎮,此時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織田義信遙望着快速衝出城外的齋藤軍,一臉無奈的表情。
好吧,面對數千齋藤軍的衝鋒,織田義信很明智的慫了,這也沒辦法,你讓百來號拿着太刀的劍客去正面硬抗數千長槍隊,嘖嘖,那簡直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就算織田義信武勇再強,在那種情況下他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要知道長槍隊的衝鋒,和你去衝擊長槍隊組成的陣勢,那完全就不是一個概念,更別說後面還有熊熊烈火來讓這些齋藤軍提速了。
織田義信可以想象,如果他真的腦子有坑跑去阻攔的話,絕對會被一羣趕着逃命的足輕踩成爛泥。呃,爲啥這句話似乎在哪裡聽過呢?
“咦,主公,他們似乎並不打算撤退……”前田慶次好奇的看着遠方說道。
“嗯?”織田義信古怪的看過去,齋藤軍竟然真的再次快速集結起來,同時擺出陣勢守在加納砦前往稻葉山的大路上。
“這……”織田義信一臉迷茫了,他完全不曉得稻葉良通在搞什麼鬼。按照現在的局勢,齋藤龍興和織田信長的主力部隊都已經離開了,那麼稻葉良通就應該趁現在立刻回身去追趕齋藤龍興的部隊纔對。畢竟此時柴田勝家部因爲大火的原因,想要繞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而織田義信這邊雖然可以仗着武勇進行騷擾,但想要阻擋數千人大軍的後撤,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義信大人!”一聲粗獷的聲音傳來,織田義信轉頭看去,卻是柴田勝家獨自跑了過來。
“柴田大人,您看這稻葉良通在搞什麼鬼?”織田義信連忙詢問着。
“嗯?”柴田勝家聞言,轉頭看向織田義信所指的方向,頓時也愣了,顯然他也沒想到齋藤軍竟然會留在這邊。
“義信大人,看樣子他們是打算阻止我們追擊,或許是擔憂我們追上去的話,齋藤龍興會撤不回稻葉山城吧?”柴田勝家搔了搔腦袋說道,他也搞不明白稻葉良通在搞什麼鬼。
“嗯?是這樣嗎?”織田義信古怪的想着,不知道爲何,這次出兵美濃,他總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到了現在,這種感覺卻沒有因爲齋藤軍的敗退消失,尤其在看到齋藤軍不撤退反而攔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擔憂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肯定有古怪!”織田義信沉吟着,“首先,本家兵力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按常理齋藤家應該是死守城砦來抵抗本家纔對,可他們卻選擇了夜襲,而且是在我們已經做好準備的情況下進行夜襲。”
織田義信一手拖着下巴不斷嘀咕着,嘖嘖,那副樣子,給他一副眼鏡的話,都能去裝偵探了。
“義信大人您想多了吧?或許只是齋藤龍興那廢物之前成功了一次,所以這次也想要再來一次?之後雖然看到本家已經做好準備,但他還是想要拼一下。畢竟在這種黑夜之中,就算他們無法夜襲成功,但想要退去,本家也很難追擊的。”柴田勝家粗聲說道。
“可這麼一來,稻葉良通爲什麼要燒掉加納砦?之後又幹嘛呆在這裡不走?此時依然還是深夜,他們如果趁夜撤走的話,我們根本追不上。”織田義信反駁着。
想了想,織田義信終究放心不下,畢竟在歷史上,可是發生或新加納合戰的敗仗,雖然記載不詳,十面埋伏也只是一個傳說,但織田義信可不想去賭什麼傳說。而且現在看來,歷史的記載也是很有問題,最起碼在他看來,齋藤龍興完全不像歷史上記載的那麼垃圾。
“這樣,柴田大人,在下率軍去追主公,這裡的齋藤軍就交給您了。”織田義信沉聲說道。
“嗯,沒問題!”柴田勝家想了想說道。
“嗯,所有人跟我走!”織田義信下定主意後,就立刻率軍離去。只是在他的部隊剛開始行動時,那邊的齋藤軍竟然也跟着做出了反應,似乎是想要將織田義信部留在這邊。
“果然有問題!”織田義信心中暗想着,擔憂之情變得更甚,“全速繞過去!別理會他們!”織田義信大喊着。
“父親大人,織田義信率領部隊繞過去了,我們要追嗎?”稻葉貞通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織田軍小聲問道,只是雖然問了,但在他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算了,追不上的,而且追上了又能如何?以織田義信麾下部隊的實力,去少了沒用,去多了又由誰來阻擋柴田部?”稻葉良通搖了搖頭說道,隨後看着不遠處已經擺好陣勢的織田軍下令道,“全軍聽令,死守在這裡,不準柴田部通過!”
“喔!”
新加納,某處密林之中。
“他們都到隱蔽好了嗎?”竹中重治小聲詢問着身邊的秘忍。
“請竹中大人放心,小人的手下已經再三確定過了,絕對不會被發現的。”秘忍恭敬的說道。
“嗯……”竹中重治聞言點了點頭,不再作聲。他很清楚這名秘忍的身份和使命,雖然名義上,是齋藤龍興派來協助自己的,他一直做的也都是這件事情。可竹中重治很清楚,雖然這名秘忍明面上是協助自己,但恐怕也同時是來監視自己的。
在見識了齋藤龍興暗地裡拉攏的勢力後,竹中重治就再也不敢小看自己這位主公了,或者說,他從來都不敢小看過齋藤龍興。裝作沉迷酒色一年,不但將敵人,還將自家家臣都瞞過去,只爲了在將來和織田軍作戰時取得先機。“這種城府,這等心機,不愧是殿下看好能夠繼承蝮蛇之謀的男人。”
只是想到這裡,竹中重治忽然苦笑起來,“只是……恐怕未來,我那岳父就不會很好過了。”他很清楚,安藤守就在這一年來做了多少過界的事情,一旦這一戰打贏,齋藤龍興的聲威必定會讓美濃大部分豪族選擇臣服。這麼一來……“唉,只希望岳父大人能夠早些看清楚形勢,提前表示忠心吧。”
竹中重治之前並沒有提醒安藤守就,一方面是因爲秘忍的監視,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對齋藤龍興的忠心。雖然他是齋藤義龍臨死前安排在齋藤龍興身邊的,但這些年齋藤龍興對他卻也是相當的重視,就算算不上推心置腹,那也是差不多了。
就好像這一次,他是齋藤龍興計劃中唯一的知情人,而且對於自己的提議,他都非常的贊同,這不僅讓竹中重治產生了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感覺。所以哪怕是齋藤龍興安排秘忍監視他,也沒有讓他心生不滿,而且還費勁心力去補完這次的行動。
“竹中大人?”就在竹中重治沉思時,一個聲音驚醒了他,轉頭看去,卻是由井家家督由井良太。
“由井大人,有什麼事嗎?”竹中重治恭敬的說道。
“竹中大人,在下是想問,將那邊的部隊調回來,真的沒問題嗎?”由井良太看了那名秘忍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口中的那支部隊,卻是齋藤家駐守在近江與美濃邊境的部隊,足足有2000人之衆。竹中重治在將命令傳給了齋藤龍興交代的那些家族家督之後,又將這支部隊分批偷偷的帶了過來。
“放心吧,我已經和淺井家駐紮在邊境的部隊守將遠藤大人細談過了,細節你也不用多問,只要知道他們是不會趁機進攻美濃就可以了。”竹中重治低聲說道。他並沒有隱瞞那名秘忍,事實上他之前秘密前去和遠藤直經密談也是靠着這名秘忍的幫忙。
“可萬一主公怪罪下來……”由井良太顯然很是擔憂。
“行了,沒什麼好擔憂的。”竹中重治似乎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面多說,直接打斷了由井良太的話。
見狀,由井良太不敢多言,施了一禮後就退了下去。雖然他和竹中重治一樣,都是一個領地的領主,甚至在家中地位上,他還要比竹中重治高上那麼一點。但只要由井良太的腦子沒有糊塗,就能很清楚的看出竹中重治和自己的地位差距有多麼的大。而顯然,他是一個聰明人。
就在這時,那名秘忍忽然跪伏在地上,將耳朵貼着地面傾聽着什麼,良久之後,秘忍站起來一臉嚴肅的說道,“竹中大人,有大股人馬接近。”
“是嗎?看來主公已經成功了,傳令下去,所有人一定要隱蔽好,等待我的信號!”竹中重治低聲說道,他的語氣很是平淡,但那攥的死死的雙手,卻透露出他此時的不平靜。不過也難怪,這一戰,將會確定齋藤家到底是繼續和織田家僵持,還是不久後就會成爲歷史的關鍵戰役的說。
“是!”秘忍低聲應着,隨即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遠處,齋藤龍興率領着1000多的殘軍正拼命的向稻葉山方向逃去。“混蛋!再快一點!再快一點!”齋藤龍興不斷大喊着。
此時,代表齋藤龍興本人的旗幟早已經被拋到了一邊,頭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狼狽。好吧,齋藤龍興失算了,事實上他這一次就沒有什麼事情算得準確的。
偷襲,織田軍早有防備,試圖消弱家臣的勢力,卻因爲織田信長當機立斷的反攻失去了先手,而如今爲了引誘織田軍進入埋伏圈的詐敗,也因爲前田利家等人兇猛的追擊變成了真敗。
話說,本來齋藤龍興還打算學習他看過的那本三國演義誘敵的橋段,不時回頭挑釁兩下,可後來發現,他真的想太多了。只不過稍微被追上一點點,齋藤軍就差點被打得潰敗。如果不是安藤守就當機立斷拋棄了被纏住的部隊,恐怕他們就真的逃不了了。
“主公,埋伏地點到底在哪裡?如果再這麼下去,就算織田軍中了埋伏,我們也沒有部隊去反擊了。”安藤守就焦急的低聲問道。
嘛,如果到現在他還沒有察覺到齋藤龍興的後手,那他也妄稱美濃三人衆中的智了。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埋伏圈竟然會這麼遠,跑了這麼就竟然還沒有到。
“快了快了!”齋藤龍興也懶得和安藤守就去吵,一邊敷衍着,一邊不斷打量着地形。可惜此時天色依然昏暗,他也看不清太遠的情況。
“埋伏的事情,我全權交給了你那好女婿,他,你總信得過吧?!”
“主公嚴重了,屬下只是擔心而已。”安藤守就聞言,連忙說道。
就在這時,後方再次響起了一陣慘叫聲,齋藤龍興轉頭看去,卻是織田軍再次追上來了。
“給我追!一定要抓住齋藤龍興那個傢伙!”前田利家紅着眼睛不斷掃視着前方的齋藤軍,似乎在確定齋藤龍興的位置。
爲了追上齋藤龍興,他拋棄了那些跟不上來的足輕,甚至連人頭、兵械都顧不上了。而諸如佐佐成政、丹羽長秀他們,也均是如此。不爲別的,就是爲了抓住齋藤龍興,好好的在主公和家臣面前露個臉。
織田義信和他們同時成爲織田信長的家臣,可如今,織田義信已經取代了柴田勝家成爲了家中頭號猛將,更迎娶了織田信長的妹妹,成爲了織田家的一門衆。雖然前田利家他們並沒有因此嫉妒織田義信什麼,但在他們心中,卻也希望自己能夠立下大功,不至於讓他們被家中諸臣所遺忘。
所以,他們仿若瘋狗一般咬住齋藤軍的尾巴,讓齋藤軍根本沒有辦法拉開太遠的距離。
“這羣瘋子!”齋藤龍興看着後陣再次被咬住,頓時暗罵了一聲。隨後掏出地圖再次查看起來,“混蛋半兵衛,他到底在哪裡設伏的?明明現在就應該在這附近了啊!”
可惜,齋藤龍興的抱怨並沒有什麼卵用,面對織田軍瘋狂的追擊,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斷的逃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