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結果,都已經註定。
齊國付出的是一個公主,而魯國,則是拿出一個國君。
公主必須送,國君必須死!
被害者,魯侯。
殺人兇手,姬慶。
吃瓜羣衆,齊魯士大夫。
案發日期,漢子李解夜宴文姜公主當晚。
“大小十一城,漢國不費一兵一卒,盡數取之。唉……”
“君何故嘆息?凡此十一城,不過是邾國故地,何必計較。”
“呵呵,何必計較……”
夜宴之後,魯國人的確鬆了口氣,但是並沒有到太平無事的時候。
他們接下來還要忙,忙着爭權奪利,忙着瓜分剩下的魯國土地。
魯國的公族可能就要完蛋,所以,辭行之後,就是要趕緊返回曲阜爭奪即將到來的好處。
至於齊國人,有了李解的承諾,有了李解的威嚇,齊軍的劫掠行爲,就會到此爲止。
到了天亮,不會有齊國人願意冒險的。
對李解陽奉陰違是什麼下場,楚國人最清楚。
魯國人現在在意的,已經不是戰場上的事情。
“我知君之意,無非是今日獻十一城,而得一夕安寢;倘若再起戰火,魯國又有幾城可以貢獻。是也不是?”
“是!又當如何?”
“君優思社稷,某甚是欽佩。只是……”
回答的人眼神肅然,看着對方道,“天下四方,何處不紛爭,哪國無戰火?如今天下大勢,乃是大爭之世,乃是天下戰國!”
言罷,此人鄭重道:“彼時漢君言‘一統天下’,洛京卿士,極盡嘲諷之能。今時天子開疆拓土,無非漢子舉手之勞。漢軍之威,洛邑之城牆,不可謂不堅;有洛水之險;有中國之富,又如何能擋?”
“今時洛邑,於漢國而言,不過囊中之物,隨時取之。”
情勢就是如此,狡辯得再厲害,也是沒有用處的。
對別的國家來說,你勸說厲害,闡明事情的輕重緩急,似乎是有點作用,但是對漢子國來說,沒有意義。
一場夜宴,李解全程沒有理會齊魯使者們的屁話,只是跟帷幔之下的文姜公主聊得高興。
什麼禮儀不禮儀的,漢子李解根本不管。
只要雙方的利益談妥,這條姑蘇城外不知道從哪個鬼地方冒出來的野狗,根本不在乎體面。
各取所需,也只是各取所需。
“漢國當真能吞併列國?”
“姑蘇野人,當真能君臨一方?”
“這……”
“呵,彼時陽巨爲逼陽大夫時,以爲南方野人,不能成事。可曾想到,便是這一介野人,兩敗勁宋,使泗水爲其驅策。今時濟泗大邑,唯傅城而已,何來商丘、曲阜?”
“唉……”
“君不必嘆息,有此結果,已是幸事!”
“……”
想了想,爲魯國前途擔憂之人,再次嘆息之後,只是擡手行了個禮,便是不再多說一句話。
沒什麼好說的,現實的狀況,就是如此,魯國不可能翻本了。
將邾國故土吐出去,魯國的膏腴之地,就損失了一大塊。
整個泗水以東的精華地區,就落在了漢國的掌控之下。
若是以傳統的視角來看,漢子國這塊領土,有點過於突出到中原,很容易遭受夾擊。
但是問題在於,宋國同時割讓了蕭城。
沛縣、蕭城都在漢子國手中,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加上漢子國早就開始修建龍背關,疏浚河道之後,睢水已經具備了相當的運力。
以漢軍強行軍、急行軍的效率,輕裝上陣,一天就能拉出一支生力軍殺到蕭城、沛縣。
而且現在的濟泗經濟版圖是反常態的,傅城纔是真正的濟泗貿易中心。
整個傅城的水運大三環,南來北往的國際貿易商,只要是能做大想做大的,都會選擇在傅城。
因爲水運的運力最高,而傅城,又吸收了大量的外來人口。
和別的大型城市不同,傅城的開放性非常大,很多逃奴,打聽到傅城方向之後,都會選擇往這裡逃。
沒有身份,新建一個身份就行了。
儘管會被監管,但只要能創造價值,哪怕只有一身力氣,也能在傅城混口飯吃。
大量的碼頭、牲口市場,都需要用到臨時工。
臨時工只要沒有病死,就不會餓死。
傅城消化吸收的人口,尤其是底層人口,遠遠超出齊魯國家的想象。
而這些是難以扭轉的,因爲“白沙麻布”在這裡分銷,“赤霞”在這裡分銷,陶器、瓷器、漆器在這裡分銷,稀奇古怪的傢俱、兵器、廚具在這裡分銷。
沒有一家代理商會瘋了,想着跑去哪個鬼地方來跟傅城競爭。
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傅城發達且成熟的水運技術、組織,又讓大量的國際商幫節省了開支。
運輸成本和陸路運輸比起來,連零頭都沒有。
最大的開銷,無非是逆流情況下的縴夫。
這些現實,這些情況,有沒有這次齊魯戰爭,魯國人心中都是有數。
曲阜,是不可能跟傅城爭的,死路一條。
除非曲阜方面有辦法消滅傅城,但傅城的一把手是陽巨,他在魯國有的是門路,陽氏還要仰仗着陽巨發財,藉着陽巨的職務便利壯大家族,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魯國去扯傅城的後腿?
更何況,傅城背後的真正大老闆,是李解。
這條狗根本不會跟你講道理,只要有幾分成算,知道是誰在算計,那麼,打!
不需要鐵證如山,只需要自由心證。
瞭解的越多,也就越清晰。
魯國高層中的有識之士,眼見着國君如此摳搜,還想着跟漢子國玩心眼,這種行徑,除了把魯國以及魯國的貴族們,都往萬丈深淵帶,根本不會有別的結果。
實際上也是如此,這次要不是李解出來調停,讓嬀田方面收兵,整個魯國的兵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持續到齊軍搶夠了不想搶了,最終收手。
那個時侯,魯國的各大城市,恐怕也形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衛戍力量。
這些衛戍力量,組建容易打散難。
有保境安民之功,有保家衛國之德,功德二字,不厚賞是不行的。
就算要遣散臨時組建的衛城民兵,金銀財帛能少嗎?
少一匹都不行。
但這些錢,從哪兒來?
不還是要回歸到最初的原點,勸說國君魯侯掏錢,而且是大大方方地掏錢。
這很難,甚至是做不到,那就不必再多妄想什麼。
正因爲算清楚的賬,一切的前因後果,還有種種變數種種可能,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魯國的精英們,纔會很快地達成共識。
送魯侯去死,且把背黑鍋的人選都挑好了,這個人選,齊國人滿意,漢國人滿意,魯國人也滿意,大家都滿意,那又何必再去糾結?
自去睡上一個好覺,纔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