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進來!”
“魯國遣使,特來求援!”
傳令兵將一封帛書呈上,傅城最高行政長官的辦公室內,陽巨臉色一變,這種事情他並不擅長處理。
不過,不擅長處理,也是要處理的。
將帛書打開之後快速瀏覽,陽巨臉色頓時嚴肅起來:“離傅城最近的部隊,是何人領軍?”
“除我部之外,當是郯城……”
“郯城不行!”
“睢水,睢水還有一部,是北上築堤修城的部隊。”
“睢水?”
陽巨眉頭緊鎖,“負責睢水築堤的,我記得是魏子羽?”
“正是。”
“這是晉人。”
“陽君,此人已經舉族南遷。”
“唔……”陽巨想了想,立刻道,“派出‘騎傳’兩騎,前往睢水龍脊山;再派人前往微山,通知微山尉。”
“是!”
安排好了這一切,陽巨還是不放心,又喊道:“來人!”
“是!”
“即刻驅車前往郯城,這是密件,須親手交在郯烈子手中。”
“是!”
末代郯君己烈,現如今已經返回了郯城,因爲吳國內耗的原因,北地統治已經變了味兒,頗有點地方自治的意思。
姬姓縣師、縣令、縣大夫,已經陸續返回了姑蘇,爲的就是幫助吳王姬虒進一步擺平王畿地區的紛亂。
整個五湖,現如今的山頭,每一個只要在王畿地區吐出一畝地,就得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五畝十畝,才能讓他們安分。
太叔卯明知道這是“飲鴆止渴”,此刻也管不了那麼多。
甚至太叔卯還懂了歪腦筋,打算用陰鄉所產的白紙,隨便印上幾個字,比如“五百鏑”“一千鏑”,以此爲憑來進行買賣交易。
這種玩法肯定會玩脫,但五湖世家們,並沒有反對的意思,反而推波助瀾。
畢竟中央帶頭亂來,他們地方完全可以亂來得更徹底。
到時候底層怨聲載道,怨念也不會針對他們地方,而是中央。
誰在中央?吳王虒和太叔卯啊。
這種混亂因爲沒有雄主鎮壓,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要不是還有刀子架在脖頸上,邊疆區的獨走思想擡頭,基本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列國自來就是這麼過來的。
晉國、楚國、齊國、秦國等等大國,一直都有統治範圍的難題,這也是爲什麼大國之間可以不管某些糧食高產區,但重要關隘必須控制在手中。
齊魯之間有陽關,秦晉之間有函谷,晉楚之間有方城,秦楚之間有武關,吳楚之間有昭關……
只有控制住這些關鍵點,才能降低後勤壓力,才能在前線壓縮競爭對手的生存空間。
所以正常來說,某個大國出現內部動盪,往往就是亂成一鍋粥,七零八落的不成樣子。
底蘊深厚,類似楚國、晉國,還能重新收拾一下,出現某個狠角色,就能把四分五裂的國家,重新組合起來。
比如說晉國魏操,楚國鬥皇,宋國戴舉,鄭國鄭城子,他們起到的作用,就是避免國家混亂之後,直接就解體死翹翹。
而吳國,本來的東南霸主,卻沒有晉國楚國那麼幸運。
混亂體制的惡果,隨着時間的推移,只會越來越明顯。
郯莊子己美也不是沒有動過心,心想吳國這副鬼樣子,應該是沒什麼希望了。
郯國完全可以重新自立,再找個下家。
不過因爲李解卸了楚國半邊身子之後,郯莊子這麼一個不成熟的念頭,剛起來就被摁了回去。
於是乎就出現了比較詭異的一幕,吳國整體而言,已經亂的不成樣子。
中樞的命令,從前只是不出五湖,現在是不出王畿。
手持先王遺詔的牲口比比皆是,一個個“庶常吉士”不是要求減稅就是減負,同時還動不動就在姑蘇街頭抗議老世族侵吞他們的“封地”……
再加上越國遺民的叛亂,類似南巢氏這種癟三的再度起伏。
年幼的吳王姬虒,根本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至於太叔卯,他就算有想法,渾身都是辦法,也得有足夠的人給他賣命。
現在遭遇的情況,就是人才大量流失不說,老世族掌控着整個國家幾乎全部的智力資源。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解釋權,根本不在姑蘇王宮,而是地方老世族手中。
當初配合太宰子起草擬製度的大夫們,現如今就是翻臉不認,說到底,一開始吳威王稱霸,這個“名”,是吳威王一個人的,臣子們只有“功”,然後根據這些個大大小小的“功”,纔有了“賞”。
現在老臣子們就一個態度,這個“名”,當初也有他們的一份吧,他們可是出了一份力的。
好些個臭不要臉的,更是公開喊出“帶資入股”,這五湖大地,也不能全都是你們老姬家的啊。
這種糟糕的情況,太叔卯就算拉一波打一波,也是要請人,也是要掏錢的。
地方上打打停停,還要管理官帽子和錢袋子,幾乎就是榨乾了太叔卯的全部精力。
到了這種地步,北方邊疆區能稍微上貢一點稅賦,那就是很高興的事情,至於其他,已經沒有太大的要求。
類似淮縣大夫討要拖欠一年半工資這種事情,太叔卯只能安撫,表示在淮縣收來的市稅,可以用一部分來支付……
這種事情都鬧了出來,完全就是亡國之相。
可偏偏就是沒有打得驚天動地出來,原因還是那個,李解卸了楚國一條胳膊不說,又卸了一條大腿,接着剖心挖腹,場面極爲血腥。
別說把楚國人嚇住了,吳國人也被嚇得夠嗆。
他們哪兒見過這種場面?
先王在世之時,也就是爆打楚國人,然後搶劫一把回家,也沒說賴在楚國人家裡不走啊。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微妙。
明明就差要炸鍋的國家,硬是各方勢力都挺住了,不但挺住了,還一個個都是儘量不給國家添亂,一副認真學習努力工作的模樣。
那些個就差在臉上刻“叛逆”二字的,也都是低調的很,事情照做,口號不喊。
沒辦法,都怕妖怪,都怕把李解從楚國招來,這要是來了,那就真的無所謂喊不喊口號。你喊大王饒命還是大王救命都沒用,因爲到時候大王還沒有,都是兩說呢。
於是乎,吳國北地邊疆區,儘管的的確確受到了中央和地方的對立干擾,但相對來說,變化不大,百姓繼續安居樂業,駐軍繼續苟着,地方官僚們,也是混一天是一天。
硬要說有什麼變化,大概就是唱“嘒彼小星”的少了。
公務員工資不發,唱歌的心情也的確是少了不少。
郯城無趣的日子,直到傅城使者的到來,算是打破了。
人在郯城主持祭祀的郯烈子,看到傅城來客的時候,都是一臉懵逼,這什麼情況啊,突然就風風火火的?
一看是傅城大夫的密件,打開一看,己烈頓時目瞪口呆:“齊國有意攻魯?”
這個消息很勁爆,但也算是可以接受。
因爲己烈現在雖然是吳國之臣,但他老子郯莊子,可是再三強調過的,他們己家,可是除了李解,誰都不認。
跟着李總裁混,那是股東,跟着太叔卯這個廢柴混,他們父子兩個將來在黃泉,肯定吃不到子孫後代的冷豬肉。
早就提前站隊的郯烈子,立刻回想起了當初的預案,在李解團隊的內部,都是有預案的。
其中就包括齊國突然發動戰爭這種可能性。
甚至睢水築堤這件事情,本身就有點誘敵出擊的意思。
這跟李解集團的武裝力量組成有關,主動出擊,高舉的旗幟中,肯定是要少了“大義”。
然後主動出擊的戰果就算大,想要吃下來,反而很難,因爲組織佔領軍的成本很高。
可要是防守反擊,那就不一樣了,“正義”這種微妙心態,用得好了,在佔領區就能減少大量成本。
而現在,這個預案突然啓動,手頭沒錢沒兵的郯烈子似乎是個吉祥物,沒啥亂用,然而並而非如此。
倘若真的要跟齊國爆發武裝衝突,在預案中,郯烈子的作用很大。
要利用他父親郯莊子的名聲,在郯國故地進行宣傳。
徵召體系是不可能用吳國和郯國的,太繁瑣、落後,甚至扯皮極多。
直接就是“義膽營”模式,不但周邊地區十分熟悉,傅城駐軍上手還極快,一旦開打,立刻照搬第二次逼陽戰爭的經驗,以傅城爲核心向外輻射,層層組織抵抗,消磨齊國的力量,最後等待漢軍精銳主力,一戰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