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子盡起州來楚人,遷往六地?”
潁水往來的情報販子們又有了生意,各種消息到處賣,最緊張的,倒不是蔡國,而是陳國。
蔡國沒有真正感受到猛男的厲害,但陳國是領教過的。
所以,陳國內部,對李解帶着“義膽營”突然開始發浪,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而且李解這個人,在陳國人看來,壓根沒辦法溝通。
講道理是講不明白的。
“州來城雖小,亦是萬人之地啊。”
陳侯年紀不小了,有點受驚嚇的樣子。
他以前就被吳國人嚇過,上一次,嚇唬他的人,叫做勾陳。
“如今州來爲李解更名,當地之人,無論國野,盡數遷走。總計……或有六七萬之數。”
“……”
一臉煞白的陳侯此時明白,李解這個王八蛋,絕對是毒到爆棚的人渣。
“六七萬之數!”
大殿之中,有大夫驚叫了出聲,不能不驚詫啊,也不能不失態啊。這種行徑,不是沒有,但那都是國戰!
現在這算什麼?路過順便搶個劫?
“雲軫甪呢?”
“逃往蓼城。”
“當真是無能之輩!”
“雲軫甪徒有虛名,竟是不戰而逃!”
罵歸罵,但也就是嘴上爽爽。
打仗這種事情,嘴炮永遠是無敵的,真上戰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此時,陳國公卿大夫們都很清楚,該表態了。
陳國跟楚國有勾搭,這事兒江淮列國都知道,陳國畢竟要防着不少國家。相鄰的幾個,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好東西。
蔡國、宋國、鄭國……要不是陳國靠着聯姻一直混得還不錯,現在的局面,還真不好說。
“也難怪雲軫甪,聽聞當時是:舟船相連,二三十里……”
“……”
“……”
大殿內頓時陷入了安靜,久久沒人說話。
舟船相連,二三十里。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大殿之中的陳國君臣都是心中有數的。
能夠動用這樣大規模的舟師,目前只有四個國家可以做到,齊國、吳國、越國、楚國。
李解算個啥呀!
“這……這怎可能?”
“如何不能?!”
“舟船相連,二三十里啊!”
“雲軫甪常年用兵大別山,汝當真以爲彼爲膽小懦弱之輩?”
又是一番爭吵,陳侯臉色越來越難看,要說硬實力,陳國的確比李解強。
可這事兒不是比大小,因爲沒法比,李解背靠大吳國際,鄉鎮企業家也是能夠在中小企業板塊上走一遭的。
噶韭菜嘛,多多少少的事情。
但是,噶韭菜奔着坐莊的去,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此時此刻,陳侯突然有點慶幸,當初在逼陽國,居然沒有跟李解撕破臉。
也算是留下了緩和的餘地。
陳國內部的爭吵結束之後,一臉疲憊的陳侯召見了旅賁上士田。
剛升了職,還被混了一塊潁水之畔的封地,嬀田現在的心情相當不錯。
連公主被掠走這種黑歷史,彷彿都要淡忘了去。
直到陳侯召見,嬀田纔想起來,自己愧對君上啊。
宛丘城較之當年,更加高大,和洛邑有差距,但不比宋國商丘、魯國曲阜要差。
在靠近潁水的地方,陳侯修建了“先聖臺”,主要是用來看風景,當然對外宣傳,是要紀念先祖。
“先聖臺”夜晚觀星的效果絕佳,視線開闊不說,夏天河風吹來,極爲涼爽。
而且在“先聖臺”底下,還有冰窖。
冬季採挖的潁水冰塊,就儲藏在這裡,入夏之後,陳侯就是用冰塊來消暑。
此刻,嬀田到了“先聖臺”哨卡前,心情相當的複雜。
公主嬀夭現在已經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在吳國猛男那裡,可這個鐵一般的事實,不能說,只能假裝不知道。
哪怕李解這個畜生,已經公開把公主當捧酒侍姬來用。
濟泗列國,就沒有不知道這個真相的。
只有陳國人裝鴕鳥。
“唉……”
嬀田嘆了口氣,他感覺這一回可能是君上惱怒了,大概是要懲罰他。
“君子,宋人有云:吉人自有天相!彼時宋人,焉知戴子舉,能有今日之功?”
“豈敢相比宋國‘勁草’……”
“‘桃花姬’之事,君子並無大錯。若非‘桃花姬’自行出奔,豈有今時下場?君子於亂軍之中,已是忠義雙全!”
門客這番話,倒是給嬀田打了氣。
想想也是,要不是嬀夭這個公主自己發了瘋一樣要逃婚,怎麼會落在李解這條吳國瘋狗嘴裡?
現在好了,估計已經被吳國野狗玩壞了。
“唉……”嬀田拱拱手,又是一嘆,“便是指望君上從輕發落吧。”
自己對錯如何,自己怎麼想是不作數的,得看陳侯的意思。
死是不太可能的,畢竟,嬀田也是公族,不至於說就這麼被幹死。
可要說還能繼續升官發財,難度係數不小。
真要是像戴舉那樣,其實也挺好的,死個幾千族人,換自己成爲陳國的國相,那真是血賺啊。
“上士,君上有請。”
“君且帶路。”
解下佩劍之後,嬀田跟着衛兵,朝着“先聖臺”走去。
高臺非常高,要走幾百個臺階,繞上去之後,嬀田便行了大禮。
中央正坐的陳侯神色也是有些複雜,揮揮手,將宮婢、寺人撤下之後,只留了幾個親衛。
“陳田。”
“臣在。”
“嬀夭一事,可有辦法聯姻李解?”
“這……”
關於這個事情,嬀田早就調查過了。
怎麼說呢,他完全搞不明白李解這個畜生啊。
他媽的,找了個野女人做正妻,而且是穩如泰山的那種穩!
這個正妻,現在已經有了“夫人”稱號,還是吳王勾陳特賜的那種。
除此之外,這個野女人生的野孩子,還被封爲“雷男”,這地位……泰山都沒有這母子倆要穩啊。
沒有勾陳亂出招,嬀田還覺得有點希望,現在?洗洗睡吧。
吳人又不是傻逼,野女人有“夫人”稱號,那就是有權有勢的,投靠她難道不比投靠陳國公主容易嗎?
一個野女人,原本一無所有,什麼人手什麼人才,可能有人投奔嗎?
但是有了“夫人”稱號,還是吳王特賜的,那就不一樣了,想要迂迴拍吳王馬屁的,可以繞五湖兩圈。
除此之外,“雷男”是爵位啊,封地在江北,更是廣大。
小孩子現在不懂事,跑去呵護他陪伴他成長,這將來經營土地,有了產出,能少了自己人的一份?
陳國公主再高貴,這事兒吧,一句話就能說清楚:陳國太遠。
“田……不敢期滿君上。”
嬀田匍匐在地,朗聲道,“君上,聯姻江陰子,‘夫人’之位,絕無可能。蓋因吳王特賜沙氏野女‘夫人’,姑蘇之地,人盡皆知。”
聽到嬀田的回覆,陳侯不由得有些失望,但是,他也不至於無能狂怒,把嬀田往死裡打。
“勾陳啊……”
一聲長嘆,勾起了無數糟糕的回憶。
說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勾陳發動“萬衆一心”這個技能的時候,是在幹晉國。
然後當時陳侯尋思着,這吳國有點猛,得去找幫手聯盟一下,於是他就來了一次對楚國的國事訪問。
呆了幾個月,還沒回家呢,也不知道勾陳腦袋裡是不是缺了哪根筋,突然就跟楚國槓了起來。
更讓陳侯覺得詭異的是,大概勾陳是在工地上擡槓擡久了,屬於頂級槓精,把彭蠡地區的楚國勢力驅逐了還不算,一路幹到郢都。
陳侯第一次看清勾陳長啥樣,不是在自己國家,而是在國外。
當時,勾陳的車輦,離他只有百步不到,要不是中間有一條小小的護城河,陳侯感覺自己會尿出來。
然後現在,陳侯依然有了尿意,很不爽的感覺。
“君上。”
嬀田不明所以,擡頭看着陳侯。
“陳田。”
“臣在。”
“吾命汝爲使,出訪江陰子。”
“……”
身軀一顫,嬀田感覺君上還是不打算放過他,是想讓他去死。
但是沒辦法,誰叫公主丟了人。
心中一嘆,嬀田只好道:“田,必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