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賀,是織田軍駐紮的地點,而到達目的地,和信長的主力直接交戰,則必須先攻下阻擋在前的關口——七尾城。[!超。速!更。新}
樑小櫻知道七尾城戰役的歷史,以及後來上杉軍是如何擊敗織田軍的辦法,她都知道。不過她終究改變了歷史,只期盼着天公作美,能給她天時地利人和,讓上杉軍有絕對的把握打贏這場仗。這次,她是扮作男裝,混在景虎的貼身侍衛中間,只有七之丞認得,她就是景虎口中所謂的那位“夫人”。
原本,在樑小櫻印象中的加賀是模糊的,此刻到了這個地方,才發現這裡沒少發生過戰爭,並時常能看到逃亡的難民來來去去。而織田信長竟然能從小小的尾張一隅擴張到這裡,分明是在長筱擊敗武田勝賴後,繼續對武田甚至是關東地區的大名們示威。只是有一點讓她非常奇怪,縱然這次或許是勝賴沒有聽從父親的意見,擅作主張吃了敗仗,但如今織田都已經欺負到了武田頭上,藏身在暗處的晴信爲何還不露面呢?莫非,晴信另有盤算?她心裡開始不安,卻說不出爲何而不安。
也許是沒有待在春日山城的緣故,景虎和她的話多了些,一度褪去了那時候的尷尬,只因景虎還算理智,不會在出徵時顧慮太多。然而,樑小櫻也發現,景虎最近明顯變得更愛喝酒了,雖然他從前一樣喜歡喝酒,可最近喝酒的次數卻很頻繁,甚至騎在馬上,都會讓七之丞給他斟酒。
她擔心景虎再這樣頻繁地喝酒,會影響他的身體健康,不時會上前勸他。景虎卻總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望着她,每次非要和她對視老半天,才肯放下酒杯。他好像亦在拼命說服自己,小櫻的勸告是對的,他不該和她在這方面較勁,但趁着她不在他身旁,哪怕是很短的時間,他忍不住又會打開酒瓶塞子。有一次,他悄悄喝酒被樑小櫻撞了個正着,樑小櫻終於發飆了,她一個箭步便衝上前去,一把奪下他手裡的酒瓶,扔在地上摔得粉碎。接着,她背對着他坐到一旁,雙手捂着頭,不讓他看見她的表情。
“小櫻,是不是我這樣喝酒,讓你覺得很失望?”他緩步走上前,坐到她身旁。
“你還會在意我對你是不是失望嗎?那麼久的時間,你都在故意避開我,現在呢?你不躲我了,卻要借酒澆愁。不,你或許根本沒有錯,是我很殘忍地傷了你,所以我也應該承受良心不安的滋味。”她低着腦袋,死也不讓他看清她的臉。
“我……沒錯,在你當着姐姐的面拒絕我的時候,我確實很苦惱,甚至生了你的氣,但你又明不明白?我一想到這次出征,你可能就有機會見到武田信玄,你就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
“怎麼會?我的兩個孩子不是還在春日山城嗎?他們雖然是我給晴信生的,可那兩個小傢伙,也是我們的孩子,不是麼?景虎,你不要這樣,就算我們之間再發生什麼事,都改變不了信華和阿夏喜歡你、心甘情願叫你做父親的事實啊。”
她終於放下了捂着頭的雙手,景虎凝視着她有些發紅的雙眼,無奈而苦澀地笑了。原來,她和他一樣,都是放不下心理包袱的傻瓜,明明想開些就能讓自己好過,偏偏都要虐自己的心,同時做虐待狂及受虐狂。而現在,他們已經不能再這樣,所有的難過和自責,都必須化作力量,去對付囂張的織田軍。
爲了上戰場,樑小櫻在春日山城時,便特別拜託七之丞找了最好的鐵匠,爲她專門打造了一條渾鐵棍,到了七尾城附近的越後軍營中,景虎才真正看到她舞動鐵棍的模樣。他不能不承認,在日本,他以前從未見過有人能將沉重的渾鐵棍揮舞如風、力透棍頭,更何況樑小櫻還是個看起來有些瘦小的女人。可他同樣發現,這個女人手裡一拿上兵器,整個人就變得非常精神,一時間足以忘記一切身外事物。
在營地裡差不多呆了七天,探子忽然來報,說七尾城的織田軍已有所行動,似乎有意封山,若上杉軍再不出站,會出動更多的兵馬,將其活活困死。景虎沒有立刻做出決定,命探子回去,繼續探聽更多的消息,樑小櫻卻看得出,他似乎有意出兵了。
“景虎,我……可以說句話嗎?”她試探着問了一聲。
景虎起初有點詫異,接着平靜下來,點了點頭。
樑小櫻沉默了片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我覺得現在應該還不是出兵的時候。”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軍隊還要繼續駐紮在山上,等待所謂的最好時機?”
“對。”
“我明白,其實我所在意的也是這個,我們在山上,敵人在山下,就算敵人前來攻擊,也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並非不能打贏這場仗。換作是從前的我,我一定會一馬當先、率軍主動出擊,但自從我和武田信玄在第四次川中島交戰過後,我發覺自己不能再不顧一切,就拿將士們的性命去開玩笑。”他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感慨。
“景虎……”
“小櫻,你跟我來。”
景虎領着她來到營地外面,指着山下茂密的叢林。
“你看,這座山山勢有多險峻,織田信長是個聰明人,他斷不會讓他的軍隊直接往山上衝,那樣他們即使有再多的兵力,也必定會吃大虧。所以他這次來向我挑釁,只能靠洋槍隊和我軍對決,尤其是在這種地方。可是,此時的情勢,是他們和我們都面臨了困難,你應該知道,人一旦被逼急了,是可能急中生智的。”
“你說得也對,我好歹跟那個魔頭打過交道,他絕對是那種什麼險都敢冒的人。”樑小櫻重拾起她對織田信長的記憶,同時,她也想到了織田軍當時和勝賴交戰的原因,或許那並非是勝賴的一時衝動,而是自從信長把信廉放走之後,他就已經有了要和武田徹底決裂,並一舉擊垮武田的打算。
“如你所說,其餘的我倒都不擔心,就是擔心他們會放火燒山。”
景虎一語,震動了樑小櫻的心。火攻,日本人也會火攻嗎?在日本歷史上,她好像還從來沒聽說過用火攻的著名戰役,而七尾城之戰,明顯在歷史記載中也不是利用火來作爲戰鬥的武器。再說,織田信長不是諸葛孔明,像他那種性格,本來就不該好這口,但景虎卻深謀遠略地想到了火攻這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這個被稱爲“越後之龍”的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戰爭天才。
天啊,要是織田信長那廝真用了火攻,豈不是……
“若不用火攻,他必定要斷我們的水糧,所以,雙方總得有一方先動,不如我先行下山。但在那之前,我必須再探虛實,再堅守一兩天。”景虎摸着下巴,今天一整天,他都像是在思索之中。
樑小櫻微微垂下眼皮,吁了口氣,從景虎的一舉一動中,她分明看出,他雖是想問題想得透徹,卻也犯了愁。所謂的軍神,終究還是個人類,而不能代替老天。往天上一瞧,眼看這天就要黑了。
老天爺啊,拜託你、求求你趕快下雨吧!只有下雨,咱纔有機會一舉踏平七尾城啊!她背轉過身,雙手抱拳在胸前,想了想,乾脆把龍角石拿出來,期待着得到神明的感應。
然而,整整一夜過去,樑小櫻的願望依然沒有實現,景虎卻已決定,召集軍中所有的武將,商量最近一兩天出兵的事宜。樑小櫻躲在營帳裡的屏風後面,從縫隙裡看見了陸續走進來的有直江實綱、柿崎景家等人,還有一些沒見過的武將,齊刷刷兩排坐在兩邊,就那架勢,已能感覺到事態到了嚴重的地步。
七之丞和幾個小姓走上前,爲景虎擺上一張四方形的矮桌子,從托盤上拿起盛滿清酒的瓶子,將清冽的酒水倒在景虎面前的杯中。是樑小櫻有過交待,只倒半杯,七之丞看來還記得她的話。
景虎端起酒杯,輕輕呷了一口,擡首望向直江實綱,“探子今日可有新的回報?”
“主公,據探子回報,織田軍仍然氣焰囂張,明目張膽地說要把我軍活活困死在山上。”直江實綱一面低頭回稟着,一面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卷軸,讓小姓呈給景虎。景虎接過卷軸,打開一看,是七尾城周邊的地圖,直江補充說,這是一名忍者從織田軍中弄到的完整地圖。
“很好,你手下的忍者總算做了件實際的事,退帳之後,讓他前來受賞。”
景虎仔細看着那張地圖。
“照這張地圖上看,我軍不宜直接從山南而下,與敵軍正面交鋒。而敵軍中洋槍隊佔了多數,這是我們原本便知道的。因此我打算兵分兩路,從我們所在這座山的東南、西南兩個方向下山,把鶴翼陣演化到山地上來,儘量不要讓敵軍的洋槍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