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身爲主將,根本不應該親自上戰場,可是身爲武者的血,在沸騰着,黑川慶德雖然經過二年大小三十餘場血戰,但是親身上陣者寥寥無幾。
今日一戰,本來應該指揮大軍,審時度勢,但是心中卻有了其他的心思,他握住了紅蓮的劍柄,感覺到它那本能的噬血衝動。
“今日一戰如果勝利,那取得了越中和飛彈二國的我,也就正式變成了大名了吧,相信不會有什麼親自上陣的機會了,那今天就痛快的發泄一下身爲武者的渴望吧!”黑川慶德這樣默默的想着。
就在這時,陣前前鋒已明顯分出了優劣,水越勝重連衝了三次,但是都被嚴密的槍林頂了回去,才一刻時間,地上就多了三百條水越軍的屍體,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對寒光點點,如林一樣的槍陣,水越軍的士氣已經大幅度的下跌,士兵已經猶豫了。
長摩和家見狀,立刻大呼:“全軍踏步前進,敵人敗退就在眼前!”
還保持着槍陣,排列隊型的黑川軍立刻歡呼,踏步向前,這個歡呼聲迴盪在空中,也引起了後面各隊的歡呼。
才過了一會兒,敵軍也大聲齊喊,衝向過來。
“戰力的差異,我已經知道了,我軍雖然才經過一月正規軍訓練,但是比起他們臨時集中的農兵已經拉開了距離,而且我軍的武器,也遠遠比他們精良。”黑川慶德目睹着密密麻麻的插着旗幡敵兵,有些冷笑:“他們是想以兵力的多數來壓倒我們啊,不過這也沒有什麼,既然他們全軍衝上,那就可以開始決戰了!”
黑川慶德就是這樣判斷的,他向後來的旗手發出命令,後面的二個旗手立刻揮動着指揮的旗幟。
隨着命令,炎平不定和易木良次軍呈剪刀狀向水越勝重軍壓了上去,
雙方的軍隊都在向前鋒靠攏,不一會兒就接觸到了,只見黑川軍快了半步,已經半包圍住了水越勝重部,槍陣散開,前進,用長達三米的長槍來在障礙敵軍主力的前進,只作防禦狀,而其他二隊各自指刀,夾擊住了已經損失很大的水越勝重軍。
“恩,他們執行的不錯。”黑川滿意的點了點頭:“基本上的大勢已經完成,命令他們貫徹集中殲滅一部的戰略,儘快打散水越勝重軍!”
“是!”後面一面已經準備好的旗幟發出了信號,這是允許各部靈活行事的命令。
這時黑川慶德猛的拔出刀,刀光在空中閃着冰寒的光:“我部快速衝破水越勝重軍,使之無法有組織的抵抗!”
“是!”黑底紅蓮的黑川騎兵羣吶喊着跟隨主將黑川慶德衝鋒過去,馬匹而行甚是快速,黑川慶德也不直接衝擊,稍微篼了個半圈,在黑川慶德一聲命令下,全隊轉了個頭,就狠狠的從水越勝重軍的側面而攻擊了過去。
這正是水越勝重軍的側面後方,馬隊的速度是何等的快速,才幾瞬間的時間,黑川慶德的刀,就狠狠的劈在了一個慌忙回身抵抗的水越勝重士兵的身上。
“噗!”一聲很奇怪的輕響,當然上過戰場的人都熟悉這樣的聲音,這是鋒利的刀鋒切開肌肉,砍斷了骨頭的所發出的聲音。
一大蓬鮮血噴濺而出。
後面的騎兵也隨之狠狠的劈出了刀鋒,個個沒有聲音,只有依靠着馬力和利刀砍在人身上的聲音。
黑甲如一支鐵流一樣猛烈的衝擊着水越勝重軍,只有一會兒,就有一大片人如被割草一樣的砍倒,水越勝重軍前後都有敵軍,一時分身乏術,頓時慌張了起來。
“大家不要慌,只要堅持一下就可以了,本隊馬上就要接應我們了!”
水越勝重迅速判斷了局面,大聲命令着,收束着慌亂的部隊,在他的鼓舞下,水越勝重軍雖然由於三面攻擊,傷亡立刻幾倍的擴大,但是還沒有崩潰。
“衝上去,殺了他!”黑川慶德冰冷的吐出了這句話。
所有黑川騎兵都猛一咬牙,不理後面趕上來的一向宗軍,全力進行衝鋒,企圖將水越勝重軍來個穿透。
騎兵遠比步兵有衝擊力,雖然水越勝重軍也拼死抵抗,但是口子還是越來越大,黑川慶德衝鋒在最上前,體內力量洶涌流動,紅蓮妖刀所至,無不一刀殺敵。
水越勝重迎面看去,只見六百黑川騎兵如刀切豆腐一樣切開沿途的士兵,隨着騎兵的穿透,自己士兵的有組織抵抗全部崩潰,變成了各自爲戰,甚至多有混亂,不由臉色發白,倒吸一口冷氣!
不過半刻工夫,插着紅蓮之幟的黑川甲騎,已經殺聲轟隆的突破入至水越勝重的面前!而在水越勝重身邊守備的侍衛隊,不過兩三十人,根本無法阻攔潮水般洶涌仰攻上來的騎兵!
水越勝重只見一個年輕的武將一馬當先的衝入,一刀就將一個侍衛砍殺於當場,一回眸子之間,這個年輕武將已經和水越勝重的眼睛對上了,水越勝重毛骨悚然的發現,就在砍殺的一瞬間,他的眸子一片冰寒,沒有絲毫的波動。
“是水越勝重殿下嗎,我就是黑川家的當主黑川慶德,你等立刻投降,可免一死!”馬匹上的少年雖在戰場之上,但是滿身是被濺上的血,但是偏偏氣定神閒,向着他冷靜的發問。
隨着黑川慶德的喝問,和六百騎兵吶喊之聲,水越勝重本隊不過一千五,就算是沒有其他兵力,也難以抵抗,士兵的士氣一瞬間就跌至了谷底。
“混蛋,你這個亂逆,佛敵,也敢叫我投降?”水越勝重大罵一聲,獰笑一聲,他將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火槍擡出,火繩已經在燃燒。
“砰!”一聲急促的轟響。
在這一瞬間,所有在場的人都閉住了呼吸,但是黑川慶德並沒有應聲落馬,他只是用了一個很簡單的避讓動作,就又坐穩的身體。
“敢刺殺我?”
黑川慶德的馬匹在暗力的刺激下,頓時一聲嘶叫,直跳而出,跨步三米餘,一道刀光閃過,刀鋒毫不留情從水越勝重的肩膀上砍下,直劈到跨下,頓時分成二半,一大片鮮血和內臟噴濺而出,水越勝重的臉上還凝固着獰笑,向後撲倒。
沉默!
任憑兩側如何激烈地喊殺,在這一瞬間,在場的人沉寂一片。但是隻過了幾秒,在後方的黑川騎兵頓時士氣大盛,發出瞭如雷一樣的歡呼:“死了!死了!水越勝重被討取了!”
“這裡的局面已定,我們向後面衝過去!”黑川慶德看都不看已經被殺的水越勝重的屍體,在他看來,這東西現在不過是一堆腐肉而已,根本沒有興趣獲得他的首級,他回過頭來,剛纔一陣衝鋒,六百騎兵才折了三十騎而已。
“是!”士氣大盛的騎兵齊聲應着,轉過了馬頭。
水越勝重一死,其隊立刻崩潰,三千黑川軍毫不留情的迅速合攏,平地之上,屍橫遍野,殺紅了眼的黑川軍紛紛砍殺着混亂甚至投降的水越勝重軍。
“快,砍一個就是一石領地!”
“我砍了四個了,再砍一個就可以成爲旗本了!”
“哈哈,我已經砍了六個了!”
想着日後豐厚的獎賞,黑川軍不顧生死的拼命作戰。
正在指揮的炎平不定有點傷感,他低聲而說:“神保家最後一點家底完了。”在這個亂世,失去了最基本的家底的下場是什麼,他當然十分清楚,盤踞上百年的神保家,已經不可避免的走上了滅亡之路。
但是他還是迅速擡起頭來:“保持隊型,誰敢不聽號令,立刻斬首!”他發現了士兵爲了割取首級,已經出現了一些混亂。
但是面對混亂的水越勝重軍,黑川軍並沒有完全將其包圍,這將導致水越勝重軍的死戰——但是事實上,已經崩潰的水越勝重軍並無威脅可言,一窩螞蟻一樣的水越勝重軍,在黑川軍放開的口子中,如洪水一樣的逃亡向一向宗的本隊。
而黑川軍緊跟在後方,只是在左右兩翼向其夾擊。
黑川慶德滿意的看着“圍三闕一”之計的順利實行,他隨着逃亡的敵軍緩慢上前,騎兵在後跟隨,他的眸子,發出了寒光——他看見了因爲被崩潰逃亡的水越勝重軍的衝擊而已經出現了混亂的一向宗的本隊。
而緊跟着的黑川騎兵,將順着這股逆流而攻擊。
而就在這時,一陣鐵炮和弓箭的發射聲,在本隊中的一向宗和尚發覺不妙,下令射殺崩潰的水越勝重軍。
“咦,不錯的決斷嘛!”黑川慶德冷笑一聲:“只是晚了一點!”
“全隊左轉,突擊敵軍右翼!目標敵軍鐵炮隊!”
“是!”
戰場上的時機是一瞬間的事情,鐵炮和弓箭隊現在對付潰敗的水越勝重軍,雖然趁機直接攻擊的計劃破產,但是黑川慶德冷靜的掃視着過戰局,立刻發出了正確的命令。
騎兵在六百步的距離中來回,不過一瞬間,關鍵是這時一向宗的鐵炮和弓箭隊現在對付潰敗的水越勝重軍,如果轉向,餘下的水越勝重軍將立刻衝破一向宗的本隊,如果不轉向,那黑川軍將毫無障礙的衝擊到其本隊。
“快,快轉右!”
一向宗的隊伍中發出了焦急的號令,顯然立刻明白黑川騎兵隊的威脅,但是還在潰敗的水越勝重軍發射的隊伍,哪能立刻反映過來,等黑川騎兵撲了上來時,只有二十餘鐵炮有一次發射的機會而已。
“砰!砰!砰!”
黑川慶德在一瞬間,就露了一手十分精湛的馬技,他的身體向下一伏,就藏在馬肚之中,而馬速毫不停留,等鐵炮聲一落,他身一翻,立刻又坐在馬背上,而在他的身邊,十餘騎在快速中墮下,立刻被後面的馬匹踩中,發出了慘叫。
沒有等第二批鐵炮裝彈,黑川慶德已衝到了鐵炮隊中,手中長刀,再次狠狠的斬下,一個鐵炮手的肩膀立刻被砍斷,向後撲到,他似乎還不瞭解發生了什麼,正在地上翻滾,就在這時,一個馬蹄踏在他的腹部,本來在口中將要發出的慘叫,立刻帶着內臟和鮮血從口中吐出。
“阿彌徒佛,地上佛國!”
但是這次倒很出黑川慶德的預料,大概這些士兵是一向宗的虔誠者吧,看見鐵炮和弓箭沒有用,他們拋卻手中的武器,不躲不避的迎向黑川騎兵。
手、棍子、甚至身體,都變成了攻擊的武器。
“來了,果然遇到了一向宗的狂熱者了!”黑川慶德不但不懼,反而露出了冷笑,手中的刀更加快速的砍了下去——殺這樣的傢伙,纔算過癮啊!
嘶喊聲,吶喊聲,痛苦呻吟聲……都是無比美妙的音樂啊!
望着他們狂熱的眼神,黑川慶德的眸子,也變的分外的深邃:“黑川軍聽着,我們纔是最強的,殺光他們!”
隨着黑川慶德的一聲大喝,即使戰場上的廝殺聲也無法掩蓋,身後的一片刀光,蜂擁而上,血淋淋的肉片,飛濺的鮮血,頓時到處都是。
“啊……殺啊……追隨主公!”
就算有狂熱的宗教情緒,但是沒有武器情況下,一向宗的信徒們單靠肉體是無法抵禦飛馳騎兵的刀鋒的。
“上,主公已經開闢了道路,快殺光他們!”身後的黑川軍吶喊着。
“快,包圍上去,不要讓黑川的騎兵再次有衝擊的距離!”一向宗的將領也發出了命令,於是戰鬥就越發激烈。
舉刀,拼殺,血和殘肢,逼出最大的力氣,爲了生存和殺戮而戰鬥,這時毫無憐憫,也毫無時間感覺到血腥,一切都似乎變成一場深沉的噩夢,所有的存在都不再真實,只有手中的刀才感覺到了一絲安心。
無論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論到個體,都渺小如塵土,在這亂軍之中,生死不由自主,只有“拼命”二字而已。
唯一的例外,只有黑川慶德了吧,所到之處,斬殺過十,眸子無波無動,甚至露出了一絲憐憫,一絲譏諷,只有真有生死置於度外的覺悟,纔有這樣的表情吧!
砍殺一個士兵,黑川慶德的前面,頓時一鬆,卻已經衝出了一向宗的第一層防線,而在其前,是密密麻麻口號佛國的和尚,他們個個眼神肅穆,排列整齊,倒也有幾分佛門護法的神聖。
黑川慶德凝視而去,一種突然其來的感覺,使他不由失笑。
戰場之上,所謂神聖,盡是滑稽。
“我心何等慈悲,當盡度你等去極樂之界!”
黑川慶德指鞭而笑,一股豪氣,溢滿胸襟,不急不噪,舉止從容,驅馬而前,當有大將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