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國的宇和島城,是由西園寺公廣來控制,不過,西園寺公廣並不是由自己的功勳或者武勇而獲得這個位置,而是由於父親傳下來的緣故。
而這個既是連接九州和四國的港口,又擁有着大量適宜農田的土地的城池,如果經營得宜,甚至可以成爲統一四國的深厚根基,這樣的城池,竟然由西園寺公廣這個平庸的男人擁有,只能說是很可惜了。
至少,在領地上巡查的北吉早生是這樣想着,在他的身邊,是跟了他快十年的侍從四屋小四郎。
二人騎着馬在鄉村的路上跑着,不時有着農民向他們歡呼:“啊,是北吉老爺在查看我們啊,我們要努力的幹活纔是!”
北吉早生並不看他們,保持着自己的儀態,不過,從他的眼神中,四屋小四郎還是覺察到了他心中的高興。
“殿下,你看他們都在向您表示敬意呢!這是殿下這四個月來獲得的成就啊,這裡的民心全部歸屬殿下所有了。”四屋小四郎說着:“這裡所有的人,都希望殿下能夠成爲這裡的領主。”
“不要胡說,現在不是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北吉早生雖然用斥責的話來教訓自己的侍從,但是,熟悉他的四屋小四郎並不把這樣的話放在心上。
“殿下啊,難道不是這樣嗎?以前在西園寺公廣主持時,這裡空有這樣廣大的土地,但是纔出產5萬石,殿下來這裡才4個月,就已經增加了2萬石的產出了,而且還使農民的賦稅減少了1成,所以,無論殿下跑到什麼地方,都會受到他們的歡迎啊!”說着,他還向着田地中鞠躬的農民示意。
“但是,還是有人發出抱怨的吧!”北吉早生若有所思的說着。
“那些是一些不務正業的傢伙,因爲失去了斂財的機會而抱怨着呢!殿下不要把他們放在心上!”
“他們雖然是些不務正業的傢伙的傢伙,但是他們全部是紮根在地頭的傢伙,和鄉村的聯繫很緊密,也許像城主這樣的大家族可以不把他們放在心上,而我們纔剛來這裡,根基很淺啊,不能不考慮他們的抱怨啊!”北吉早生想到這個,眼神中高興的神色就黯淡了,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殿下,這容易,把他們全部殺掉不就成了嗎?”
“胡說!小四郎,這樣的話我們就會立刻被他們的憤怒所淹沒!”北吉早生倒真有點發怒了:“你跟了我這樣久,怎麼還是這樣鹵莽呢!”
看見主公有點發怒了,四屋小四郎縮了縮脖子,但是等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了:“可是,殿下啊,就讓他們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他們看見抱怨沒有受到懲罰,就自然有膽子在城主的面前來說主公的壞話,或者索性來反抗殿下的政策。必須將這個問題剷除了纔可有安穩的地基啊!”
“這個不需要你說明,我早就考慮到了,現在我們先到我們的封地上去看看,那裡可是我們的家啊!”北吉早生提到這個,不由脣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說起來,西園寺公廣這個傢伙還不是個小氣的傢伙,聽說他增加了2萬石的產量,就給了他2千石的領地作爲知行,這樣的量,已經很不錯了,他想了想,就說:“而且,長木三之助這傢伙,也會在我家等着我們呢!”
“哦,長木大人嗎?他不就是這裡地頭嗎?問問他的意見怎麼樣?如果通過他們,也許可以將那些傢伙組織起來呢!”
“不錯,小四郎,能夠想到這裡,說明你不再單純是個只會用劍的男人了,哈哈,保持着這樣的進步,以後我還要重用你呢!”
“是啊,等殿下成爲了城主,我就可以當上了正規的武士了。”
“那你就朝着這樣的目標努力吧!”
越過一片田野,一排房子就出現在了二人的視線中,這排房子有十多間,分佈在稻田的旁邊,雖然很簡單,但是北吉早生還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悅。
“這可是我第一片領地啊!”他這樣想着,二人的馬蹄聲音,已經驚動了房屋中的人,他看見一排人出了房屋,在庭院門前等待着。
等到了門口,就聽見他們發出了歡呼的聲音,他們身上穿的都很陳舊的衣服,但是臉上露出了快樂的神色。
“啊,主公回來了,主公回來了。”他們這樣笑着迎接着北吉早生。
“殿下,殿下!小石和信大人也來了。”一下馬,就有人報告他。
“哦,是和信先生嗎?”聽了這樣的話,北吉早生不由笑了起來,他迫切着打量着人羣,果然,在人羣的後面,發現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看上去已經很老了,深刻的皺紋佈滿了他的臉上。
“少主,你回來了。”小石和信上前一步。
“和信先生,你來了。”簡單的言辭之後,北吉早生望向了這個老人,這個老人是他母家的武士,在母家衰弱後,就自立了出來,雖然如此,但是他還是把自己當作北吉早生的家臣,從小就照顧着他,在他的心中,早把他當作如自己父親一樣了。
看見了英姿煥發的北吉早生,小石和信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向他揮手:“少主,快來,快來!”
他走到了屋子內,這裡有二個大口袋,老人解開了口袋,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口袋中滑出了一大片的銅錢來。
“這是……!”
“少主,這是我積累下來的錢財,當時我想着,朝廷的這點俸祿怎麼可以維持的少主的體面呢,是我作生意時存下來的,本是想少主成家時拿出來用的。”老人這樣說:“可是現在少主要作大事,這錢就給你僱傭浪人來着,這裡一共有1000貫錢,也算我的心意!”
“1000貫錢!”北吉早生不由摸上了銅錢,這可是筆大錢啊,自己在西園寺公廣手下當家老,一年也沒有這樣的數,特別是對於現在,正是需要錢的時候,這可是雪中送炭啊!
“老臣等了20年,纔等到今天啊!少主,你要幹大事,請把老臣也算上,雖然老臣已經老了,可是老臣的兒子還在,我已經叫他把那座在界鎮上的店賣了,把錢支援少主買武器。”說到這個,小石和信的臉上洋溢着神采。
北吉早生望着這個老人,其實前幾年,他還因爲他的身份低廉而冷落了他,但是現在看來,這個老人的心中,還是偏向了自己,他可以想象,這1000貫錢是怎麼來的,這是老人辛苦二十年,才積累下的血汗。
“和信,你放心,我會成功的!”他這樣清朗着說着,等安慰了老人幾句,他的心中越發熾熱起來。
等出了老人的屋子,他就問:“小四郎,長木三之助來了嗎?”
“已經來了,在主屋中等待呢!”
“好,我們馬上去見他。”
等到了屋子中,北吉早生又恢復了自己的常態,冷靜、優雅、沉穩,才一進屋,就聽見了長木三之助的跪拜:“主公,我來了。”
“起來吧,有什麼消息了沒有?”
“是,正想向主公稟告呢!”
“那就慢慢說來吧!”北吉早生坐在了主位上,拿起了一個摺扇說着,雖然現在他穿的是武士袍,而不是公卿的紫衣,但是,那種雍容的氣度,是他與生皆來,又經過後天千錘百煉而成的。
“是,主公,我先報告城內的情況,就如主公的命令一樣,我們已經將一些武士推薦到了重要的位置,特別是糧倉和主城,甚至有一個已經成了城主的侍衛而可以經常靠近。”
“恩恩,不錯!那鄉村呢?”
“鄉村的野武士,已經有許多歸順了我們了,只是上次主公的法令,使有些人有些不滿,認爲侵犯了他們的權利。”
“這我知道,就是這事,你想如何處置呢?”
“他們只是一時有怨言而已,但是隻要主公當上了城主,他們就立刻會閉口的,請主公放心,他們搞不出什麼亂子來。”
“也不能這樣說啊,如果不管他們的話,也許他們會不知進退的越來越喧譁。”北吉早生冷笑着:“長木三之助,你可是我以後的第一家老,你就要負起責任來,把這樣的事情解決掉才行。”
“是,是,請主公放心,臣一定解決掉。”頓了頓,長木三之助說道:“其實臣有個想法,就是把這些人組織起來,他們雖然有些無賴,但是隻是因爲沒有機會而已,其實他們全部是武士的後代,有着超過平常人的武勇,如果主公把他們組織起來……!”
在北吉早生後面的四屋小四郎不由張大了口,剛纔他還提出了同樣的建議,但是北吉早生不動聲色的說:“這樣會不會引起城主的懷疑?”
“主公,不會!城主他平時不管這樣的事情,特別是在主公來了以後,更是怠慢着政事,如果沒有人報告,他根本不會想着要來檢查。”
“是嗎,可是如果有人報告呢?”
“主公,你放心,我會作的很隱秘,他們平時分佈在各個鄉村中,而且這裡有着海盜之類,組織一個鄉隊並不會很引人注意!而且,就算有人報告,如果地位低的話,根本送不到城主的手中——不要說有殿下在,就是那個城主的侍衛,也可以把有些人阻攔在外面。”
“恩恩,那你先去辦吧,把那些人組織起來。”
“是!是!”
“那還有什麼事情?”
“殿下,你要求我注意的那個人,有新的消息傳了過來了。”
“哦,快說。”
“那個叫黑川慶德的男人,已經在紀伊國組織起了一支人馬,聽說甚至建立了一個山寨,前幾日,他還和志摩衆發生了戰鬥,聽說已經獲得了勝利。”
“他爲什麼可以在紀伊國組織起一支軍隊,又爲什麼可以打敗志摩衆?志摩衆可不是好惹的啊,他們是近畿海上的強大家族。”
“聽說黑川慶德是用偷襲的辦法,在地面上打敗了志摩衆,志摩衆的所有的船全部被他控制了,還聽說他們現在在海島上建城呢!至於爲什麼他能夠在紀伊國組織起一支軍隊,不受當地城主鈴木佐太夫干涉,我們還不知道!”長木三之助冷靜的說:“不過,主公,他們現在和我們沒有衝突,似乎不會威脅到我們的計劃,臣下以爲,我們現在並無和他們衝突的必要。”
“……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先去組織一下那羣鄉衆吧!”
“是,主公,那我就告退了。”
等着長木三之助出去之後,北吉早生的眼中閃着寒光,他突然之間想起了陰陽師對他的話:“殿下,空中有顆星對你不利。”
其實當時,黑川慶德並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是當黑川慶德破壞了飛彈國的計劃時,他就注意到了這個少年。但是出於一種來自血脈的特殊的本能,在冥冥中,他感覺到了來自黑川慶德的威脅。
在獲得了黑川慶德的越來越多的情報時,他驚訝的看見,黑川慶德從無到有,在幾個月中,就凝聚出了不少的力量,這種情況,使他進一步感覺到了深刻的威脅,不知道爲什麼,他也感覺到,似乎自己身體內的某種沉眠很深的力量,因爲受到了這個刺激而慢慢的覺醒。
是命中的宿敵嗎?有種超越了常識的感覺提醒着他。
不過,在現在的情況下,長木三之助說的還是很不錯,是沒有必要現在就和他們起衝突,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奪取宇和島城。
不過,宇和島城可不是好奪取的啊,雖然現在的城主西園寺公廣是個平庸的男人,但是,上百年的根基,不是這樣容易就動搖的。
話又說回來,長木三之助這個傢伙,好象也露出了鋒芒了啊,他這樣積極的組織軍隊,他也有了野心了嗎?這可不得不要考慮啊!
這樣的錯綜複雜的思考,一瞬間在北吉早生腦中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