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只剩了一個細小的牙牙,好在滿天的繁星還能多少提供一點兒可憐的光亮。凜冽的北風掠過失去樹葉庇護的森林,帶起了一片淒厲有如鬼叫的嘯音。
"阿嚏!"一縷冰冷的寒氣從領口灌了進來,我在馬背上把狐皮大氅的帶子緊了緊。看了看身邊的島勝猛和山中鹿之介,依舊是那副寒暑不侵神采奕奕的樣子,職業武人的根基到底是不一樣的!我又往後張望了一下,兩百人的騎兵部隊正排列着整齊的序列以高昂的士氣勻速行進着。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對這支由前田慶次招募、長野業正和山中鹿之介訓練的班底武裝充滿了信心。"信長的親衛旗本也不過如此吧!"我在心底暗暗得意。雖說很驕傲,但在這隆冬的夜裡趕路並不是件多麼暇逸的事,所以如此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由於織田信長那個要在稻葉山城過年的浪漫願望,軍事行動迅速的展開了!各方兵將分道路遠近先後移動,約期在稻葉山城會合。這是織田家從未有過的大型會戰,好大喜功的織田信長要求沒有其他任務的人都到那兒聚齊。根據我的猜想,這是他要用人多勢衆顯示一下他一方霸主的身份。可……這就把我推到了一個艱難的境地!預產期已經過了10天,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由於是第一胎所以沒什麼經驗,當然也就更加談不上心理素質。這幾天我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可還得強顏歡笑寬慰着仙芝。儘管她沒有說出口,但我也很清楚:她最需要的就是我能夠陪在她的身邊!
前鋒出發了……次鋒出發了……信長的本陣也出發了!好在我這次沒有什麼實際的司職,只是擔任一些幕僚的工作。在我多方託人求情的作用下,織田信長終於開恩要我在各方豪族聚集的日子到達。雖不盡如人意,但也只好如此了!爲此我還派大部分家臣隨前田利家先趕了過去,爲了不得已時也好打個馬虎眼。
可不想,直到昨天晚上孩子還是沒能生下來!今晨就是最後的期限,我也只好在仙芝的一再催促下上了路。好在我把附近最好的穩婆和醫生都找了來,而且仙芝的情況也很穩定,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大人,您沒事吧!"看到我又陷入了沉思,山中鹿之介提馬趕上了幾步問到。
"沒什麼事,你不必擔心!"我非常勉強的笑了一下。
"其實你不用有什麼擔憂,夫人和小公子必會吉人天相的!"山中鹿之介是個耿直之人,就連安慰的話說得也很直白。
"謝謝你……我們就快到了吧?"這個話題多說也是無益,我隨口問了句別的。
"不遠了!"他用手指了指前方。"大約再走一個時辰就到了!"
"嗯……"雖然還是很擔心仙芝那邊的情況,但眼下也只有打起精神應付織田信長了。
"什麼人!"這時島勝猛突然在前面大喝了一聲。
聽到了這聲警示,後面的兵士"呼啦"一聲擁了上來三十幾個把我圍在了當中,其他人原地沒動,但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什麼事?"我對前面高聲問了一句。
"主公!樹叢裡有人。"島勝猛回答到。
"過去看看!"遙望了一下那片樹叢並不算大,我如是說到。身後的鹿之介和幾十個士兵隨我一起來到了前面。
"就在那邊!"島勝猛指着幾棵樹下的黑影說到。
"派人過去搜一下!"我們總不能一直僵在這兒。
"嗯!"島勝猛一挺手中的菊池槍帶馬向前,十餘個士兵跟在他的後面。
"住手!"就在騎兵們正要把騎槍扎入樹叢時,一個高大的武士嗖的跳了出來。我被他的個頭嚇了一跳,前田慶次就夠高的了,可眼前的這個人卻足足有1.9米。他身着便裝還揹着個包袱,看樣子是逃亡的齋藤家武士。"我是齋藤家的足輕大將藤堂高虎,你們把我抓去領賞吧!"他邊說邊主動交出了佩刀。
原來他就是藤堂高虎,我仔細打量着這個"渡之鳥"。其實我對他並沒什麼負面印象,主家的敗落又不是他的責任,已經盡力就沒必要在一顆樹上吊死了,再說他總比那些爲一己私怨就不分內外的人好吧!按理說他是個智將,但……主動繳械的行爲和遊疑的眼神目的未免太明顯了吧?"再仔細搜一搜,不要落下什麼!"我對山中鹿之介說到。
"不要!"藤堂高虎剛要有所行動就立刻被幾把雪亮的騎槍同時逼住,不一會兒六七個人就被從附近的隱蔽出找了出來。我注意到他緊張的盯着一個年輕的女人,這個女人的懷裡還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這些都是你的家人?"我又指了指那個女人和孩子說:"那是你的妻子和孩子吧?"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緊盯着我點了點頭。
我看到他的表情心中隱隱一痛,想起了仙芝和那個還沒有降生的孩子。"這樣吧!"我裝作沉思了一下。"你如果能打敗我手下的一個武士,我就放你們走!全都放走!"
"在下定當不負大人所望!"他疑惑的眼神裡重新恢復了堅定的鬥志。
"你去向藤堂大人討教幾招吧!"我對山中鹿之介說到。隨後我又小聲說道:"他可能要玩命,你不必真的太冒險!"
"是!"山中鹿之介抽出腰間的"三日月宗近"走向前去,此時藤堂高虎也從一個騎兵的手裡接過了自己的佩刀。兩個人慢慢接近,彼此注視着對方。
"啊!"突然兩個人齊聲大喝揮刀砍出,一聲脆響後兩刀相互抵在了一起。一陣刺耳的吱吱聲後,刀鋒逐漸向藤堂高虎一邊壓了過去,在這個嚴寒的冬夜裡他的額頭和鼻子上都滲出了汗珠,反觀山中鹿之介則要輕鬆的多。
"嗨!"可能是受不了這巨大的壓力,藤堂高虎猛地往前推了一下然後向後躍出。他雙手持刀立於左耳畔,由於喘息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看刀!"還沒有穩定下來他就又開始了進攻,看來他已經失去了冷靜。
"噹啷!"一段刀頭掉在了地上。
"這是我的刀好,我們各自換把刀再打過!"山中鹿之介收起了三日月宗近,有從邊上接過了一把刀。
"並不止是這樣!您的武藝確實高我三籌不止,但……"藤堂高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截斷刀隨手扔在地上,又拿起了另一把刀。"我今天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棄的!"
"啪、啪"我拍了兩下手聲音平靜的說:"就到此爲止吧!"所有人都緊張的等着我下面的話。"你們可以走了!"
"多謝大人!"沉默了片刻,藤堂高虎做了最簡單的回答。
"等等!"看到他們走出了幾十步我突然喊到。我提馬來到他們面前,山中鹿之介和島勝猛就跟在我的身邊。"夜裡風很冷!"我解下狐皮大氅拋給了驚愕中的女人。
"您……您這是……"藤堂高虎磕磕巴巴的問到。
"我也快作父親了!"說完我催馬向前走去,身後跟着島勝猛和山中鹿之介,再後面是200 名騎兵。
"請問大人尊姓大名!"藤堂高虎在後面高聲問到。
"我是織田家部將諸星清氏,也許以後我們有機會在戰場上重逢的!"我沒有回頭,後面那幾個人的身影在夜色裡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