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瀲灩的血,像開在深夜中的花朵,華美又悲傷。
顏約靜靜的躺着,臉色蒼薄如紙,胸前的傷口觸目驚心。
謹煥躺在他的身旁,手中還緊握着滴血的落月。
當關諾和泠然帶着史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已經晚了,這是三個人共同的心聲。
不過,萬幸的是,兩個人都還尚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也許,上天在冥冥之中庇佑着這兩個絕世的男子,一個傷在胸口,一個毒入心臟,最終卻都在最後關頭生生的挺了過來。
只是,與謹煥想比,顏約並沒有那麼幸運,當時,謹煥的劍偏了那麼一點,從右胸穿過,沒有致命,卻也是重傷,雖然身體被關諾灌入了許多真氣,強行保留了一口氣息,可是他沒有求生的意識,幾天以來一直徘徊在生死關頭。
“懷遠,懷遠,醒來看看我。”謹煥心疼的抱着他,剛剛甦醒的身體疲累不堪,可是依然執着的一遍又一遍的喚着他的名字。
關諾看着他那落魄的樣子,既生氣又心疼,這麼下去,沒等顏約醒來,他又倒下去了。
不過,最終還是由他去了,誰都清楚,他們二人的命是系在一處的。
同聲同死。
只有史投相當不滿,他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他們師徒幾個的,十年前救泠然讓他元氣大傷,這次救謹煥也幾乎折騰下去半條命,可是關諾那狂傲的男人不僅不感謝他,反而視他爲仇人,這世道真是沒有天理了。
顏約在昏迷七天後,轉醒過來,睜開眼睛他就看到謹煥憔悴的幾近於崩塌的臉。
像他們相擁着睡去然後一起醒來的每一個清晨一樣,陽光安然美好,他靜靜的凝視着瑾煥慘白的面容,忽然生出恍若隔世的悲涼。
他還清晰的記得第一次在瑾煥懷中醒來是什麼樣的情景。
震驚而恥辱。
如今,種種滄桑過後,這愛的烈火把兩個人的心焚燒融化,炙熱的匯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瘋狂,執念,愛戀,扭曲糾結。
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欲生的悔,
最終在這人心荒蕪的亂世中,見證的是什麼,是愛嗎?
瑾煥疲憊的睜開眼,看到顏約璀璨的眼,一瞬間狂喜,緊張,心痛,惆悵等複雜的情緒爆發出來,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最終的,最終,只剩一句平淡的話語:
“你醒了。”。
“嗯,我醒了。”顏約清寒的眼落滿朝陽的光,生氣再次勃發。
瑾煥忽然綻放一朵欣慰而悲傷的笑容,抱緊他。嘆息着,滿足着;炙熱的,執着的喚道:“懷遠。”
搖搖曳曳的聲音,在那些昏沉的日日夜夜反覆出現,滲入心臟,融入靈魂,生生的把他從死神的手中拖拽了回來。
兩人皆與死神擦肩而過,至此碧落黃泉永不相棄。
彼此凝視,彼此心心相印。
……
“懷遠,給。”關諾把落月交付給顏約,雪寒的劍身依然血跡斑斑。
顏約仍然虛弱的躺在病榻上,接過落月,無意識的看了瑾煥一眼。
關諾也看了看瑾煥,他依然不滿,這個小師弟從見面起就沒給他留過好的印象。
瑾煥蒼白着臉,在這對師徒的複雜的目光中,穩穩的走了過來,拿過落月,微微一笑,:“我幫懷遠擦一擦。”
嘶——
落月劃過手心,血流如注!
緩緩的浸潤劍身,燦爛的緋色!
顏約和關諾完全愣住,瑾煥依然笑的輕若春風,對着顏約道:“兵侶遞我。”
顏約怔怔的看着他,直到瑾煥再次指了指他手腕處的金色布帛,才反應過來,立馬的解kai,蹙着眉,責備的看着瑾煥。
接着自己的血液,瑾煥把劍身擦拭的雪亮如初。
“喲喲,這是幹什麼?!!”
史投進來就看到這番情景,大驚失色的奔了過來,嚷嚷道:
“你以爲這是你自己的血嗎,孃的!這血有本大俠在一半!就這麼浪費!”
瑾煥挑挑眉,不以爲然的樣子。
“浪費!浪費!”史投氣的直跳腳,也無法。轉眼看到顏約小心的替瑾煥包紮傷口,忽然計上心來。
眼珠一轉,:“懷遠,你身體好點沒,知道你被某人差點一劍刺死,你都不知道本大俠有多憤怒。”
顏約冷冷的看他一眼,沒有作聲。
史投靠近一點,裝作仔細的看顏約的臉:“嘖嘖,像懷遠這等美人,怪不得淵王不放心。”
果然,瑾煥立馬狠狠的盯着他。
這對師兄弟果然都醋味十足,史投暗笑,無視瑾煥警告意味的目光,深情的道:“懷遠,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
“來人,把史大俠請出皇宮!”瑾煥再也忍受不了,他是連花草魚蟲和顏約太過親近都吃醋的人,怎受得了史投如此挑釁。
“諾!”幾十個侍衛立馬出現。
史投這才發現玩大了,因爲救瑾煥,他的功力現在只剩一層,哪是這些武功高強的侍衛對手,而且,這時他堅決不能出宮,否則一定得被仇家砍死。
“淵王,你恩將仇報。”
瑾煥咬着細白的牙,冷笑:“這叫防範於未然。”
“關諾,你不會見死不救吧”無奈,史投只能求救。
關諾轉頭看看窗外,露出恍然的表情:“泠然說一起喝茶的,差點忘了,爲師先走了。”
“喂!”看着關諾轉瞬消失和漸漸逼近的侍衛,史投頓時生出虎落平陽被犬欺之感。
“史先生,有些玩笑是不能亂開的。”最終還是一直沉默的顏約先開口。
史投滿懷希望的看着冷冷清清的顏約。
誰知,顏約淡淡的看着瑾煥,道:“讓他出去豈不予人口實,在這裡直接滅口吧。”
史投的天地天地崩塌!他這才第一次知道顏約的厲害,黑着臉,心想着放一把滅城毒把你們都毒死算了。
誰知,瑾煥到笑了:“算了,看在懷遠的面子上,這次的事就此罷休,不過,沒有寡人的命令,你以後不許進入清雲殿。”
史投聽完,反而懶洋洋的拱一拱手,:“那史某謝謝了。”就擡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