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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嗚嗚——嗚嗚——”
“咚咚咚——”
滕城外的宋軍陣列中,響起了軍號與戰鼓的聲音,這意味着宋軍即將對滕城展開攻勢。
滕城,三面被河流所圍繞,北面是「小荊河」,南面與東面皆是「荊河」,這三個方向的城郊,都不足以宋兵擺開陣型,充其量只夠派小股兵力起到牽制滕城的作用。
主要的進攻方向,還是滕城的西面。
而宋軍此前填平的“護城河”,即滕城西邊那段人力挖掘的河溝,南北接連荊河與小荊河,不過最近一個月,又被墨家弟子領着滕城內的百姓偷偷又挖開了。
但遺憾的是,在宋軍的橋架器具面前,這道護城河亦起不到絲毫作用,只不過片刻工夫,宋兵就在這道護城河上鋪上了木板,將其“變”成了平地。
“快推!”
“加快速度!”
在幾名宋軍將官的催促下,一隊隊宋兵奮力推動着二十架井闌車,準備以此展開第一波攻勢。
期間,有兩隊數量約爲一千名士卒左右的宋郡,各自推動着五架井闌車,分別朝着滕城的東面與南邊而去,目的自然是爲了牽制滕城內的兵卒,分散其兵力。
而此時在滕城城上,滕虎與大司馬「畢戰」、墨家鉅子丘量等人,神色凝重地目視着城外宋軍的行動。
要知道在一個月前,宋軍僅僅投入了四架井闌車,就險些攻破了滕城——雖然那是因爲滕虎、丘量等人初次碰到這種井闌車,不知曉此物的厲害,但這也足以證明井闌車的威力。
而今日,刨除前往東南兩處城牆的各五架井闌車,僅西城牆這邊,宋軍就一口氣出動了二十架井闌車,甚至於還有約二十架井闌車仍在遠處原地待命,這等數量的井闌車,簡直讓人絕望。
“引火之物可準備妥當?”
滕虎面無表情地看着城外的宋軍,沉聲問大司馬畢戰。
“滕侯放心,已準備妥當。”
年過半百的畢戰沉聲回答道。
此時,約有三架井闌車已逐漸靠近城牆,見此,城牆上的滕兵立刻發動攻擊,只見那一名名弓手,從面前的油桶中取出一枚箭簇纏繞着油布的箭矢,在一旁的士卒用火把點燃油布後,嗖地一聲將其射向城外的井闌車。
“篤篤篤。”
僅眨眼工夫,那三架井闌車上便各命中了十幾支火矢,在片刻工夫後,這幾架井闌車上的草繩、麻繩等物便徐徐燒了起來。
沒辦法,這就是匠造水準不達標的結果:倘若宋軍當中有優秀的工匠,能夠按照蒙仲的要求用榫卯結構打造井闌車,那就能省去許多用來捆綁固定的草繩與麻繩,自然而然也就能減少被敵軍火矢點燃井闌車的機率。
也虧得這些井闌車是按照蒙仲的建議,在打造完成後淋澆過泥水的,否則那些草繩、麻繩,相信燒地更快。
“滅火!快滅火!”
有幾名宋軍將官大聲喊着,命令那三架井闌車立刻停下,然後派人登上井闌車,拎着木桶從上往下地倒水,試探撲滅火勢。
“轟隆——”
其中一架井闌車坍塌了,似乎固定車身樑柱的麻繩被燒斷了,一下子就散架了,使井闌車的內部暴露在外。
而另外兩架,則被堪堪挽救了回來。
“繼續放箭!”
滕城上有滕國的將官大聲喊道,催促城上的弓手繼續用火矢攻擊其他的井闌車,畢竟在那三架井闌車受創的期間,其餘的井闌車仍在徐徐逼近城牆。
“嗖——”
“嗖嗖——”
隨着滕城城上射出一支支帶着火的箭矢,一架又一架井闌車在靠近城牆的途中起火,讓宋兵們一陣手忙腳亂地滅火。
在本陣遠遠瞧見這一幕,軍司馬景敾站在戰車上,懊惱地攥着拳頭。
這還沒怎麼着呢,就有七八架井闌車起火,甚至於其中有三架坍塌報廢。
在此世在宋軍陣列的西邊側翼,蒙仲亦站在戰車上目視着戰況,對於此刻所見到的,他倒並不感覺驚奇。
畢竟在他看來,一個月前滕城險些被四架井闌車攻破,那是因爲滕人措不及防,而今日,滕城明顯已有了防備,井闌車當然會受到針對。
可話說回來,關於那幾架散架的井闌車,蒙仲認爲主要還是工藝技術受限的問題,倘若是優秀工匠所打造的榫卯結構的井闌車,完全可以頂着火燒推進到城下,不至於因爲被燒斷了用來捆綁固定的草繩、麻繩,就害得井闌車整個散架。
“唉,又一架……”
看到又一架井闌車轟然散架,蒙虎一臉惋惜搖了搖頭。
他有些擔心地對蒙仲道:“阿仲,這已經是第四架了……這還沒攻城呢,四架井闌車就報廢了。”
“滕城提前有了防備,這很正常。你看,雖然毀了四架井闌車,但就整體而言,我軍的井闌車不是推進過去了麼?……看,我軍的弓手開始還擊了。”蒙仲指着戰場說道。
蒙虎轉頭看去,果然看到有幾架井闌車原地停了下來,旋即,有不少宋軍的弓手登上井闌車的頂臺,朝着滕城射出箭矢,使滕城城上的弓手不能再肆無忌憚地用火矢摧毀井闌車。
而其餘約有六七架井闌車,則由一隊隊宋兵奮力的推向城池。
終於,有兩架井闌車冒着箭矢靠近了城牆,在它轟隆一聲放下頂上懸吊的木板的同時,一隊隊宋兵迅速沿着井闌車內部的回字樓梯登上“閣樓”,旋即踩着那“吊橋”衝向滕城的城牆。
“殺!”
“擋住他們!”
一時間,彷彿是一滴水掉到了沸騰的油鍋中,整個戰場一下子就爆發出了驚人的吼喊聲。
宋兵與滕兵在吊橋上、在城牆上,展開了殊死搏鬥,在一聲聲咆哮、怒吼、以及慘叫聲中,每眨一次眼睛,就有一名宋兵或滕兵死亡,或倒在城牆上,或從城上摔到城下。
“今日我宋兵的士氣相當盛啊,說不定真能一鼓作氣拿下滕城……”
蒙鶩嚴肅的臉龐上微微露出幾許期待。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
蒙仲喃喃說了句。
原來,在今日開戰之前,軍司馬景敾就告訴全軍,若今日能攻陷滕城,則所有人升一級爵位,賞田地百畝,在此等重賞之下,宋兵當然士氣如虹。
別說那些宋兵,就連蒙氏等宋國國內的家族族兵們,亦渴望着取得這場仗的勝利。
“如果這場仗勝了,那我就可以升到「中士」了吧?”蒙虎有些欣喜地問道。
按照周禮的爵制,大致可分爲「卿」、「士大夫」、「士」三個階級,其中卿分爲「上卿」、「中卿(亞卿)」,士大夫可分爲「上大夫(長大夫)」、「中大夫」、「下大夫」,而士又分爲「上士」、「中士」、「下士」。
在官爵統一的當代,一般只有達到了什麼樣的爵位,才能得到什麼樣的權柄。
就比如蒙氏一族的宗主蒙簞,他是「中大夫」的爵位,自他往下,家司馬蒙擎是「上士」,其餘族兵中車吏級的族人皆是「中士」,比如蒙鶩、蒙摯、蒙橫等等,至於蒙仲、蒙虎,則是最低的「下士」。
當然了,就算是爵位最低的下士,也屬於貴族範疇,並非尋常平民、步卒可以相提並論。
“可以混到中士,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啊。”
在一丈遠的地方,蒙摯聽到蒙虎的話,忍不住取笑這位侄子道。
“小叔!”
蒙虎忍不住與叔父說鬧起來,結果卻被家司馬蒙擎厲聲喝止:“蒙摯,蒙虎,都給我閉嘴!……也不看看在什麼地方!”
一聲暴喝,蒙摯、蒙虎二人立刻收斂神色,不敢再玩鬧,包括其他族人,亦紛紛端正心思,目視前方戰場,不敢再流露歡喜之色。
“真嚴厲啊……”
少宗主蒙鶩看了一眼擔任家司馬的族弟蒙擎,小聲對蒙仲問道:“阿仲,我聽說你看過兵法,你如何看待這場戰事?”
此時,軍司馬景敾已派上了後隊,也就是僅剩的那二十架井闌車,一擁而上壓向滕城。
對於這一點,蒙仲心中還是很讚賞的:畢竟此刻在滕城那邊,宋軍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這次派出後隊,將剩下的二十架井闌車也壓上去,自然能進一步擴大戰果。
他想了想說道:“倘若滕城仍舊採取死守的策略,那麼,這座城池必定會被攻破。”
蒙鶩聞言一愣,他彷彿聽出了點什麼,忍不住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滕城採取別的策略,或還能守住?”
“唔。”
蒙仲點點頭,皺着眉頭說道:“如果滕人有魄力的話,這個時候就應該主動出擊,摧毀我軍的後續二十架井闌車,否則,待等這二十架井闌車抵達城下,滕國就再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前方戰場傳來一片宋兵的歡呼聲,似乎是從滕城的西城門那邊傳來的。
由於西城門那邊宋兵太多,蒙鶩、蒙仲幾人瞧不真切,因此,蒙鶩便立刻叫人去打探情況。
大約一刻辰後,有傳令兵回來稟報道:“是滕國的司馬畢戰試圖率軍殺出城外,摧毀王師的井闌車,然而卻被王師擊敗,逃回了城內,眼下王師正在與其爭奪城門。”
“原來如此。”
蒙鶩恍然大悟,而蒙仲卻深深皺起了眉頭。
據他所知,畢戰乃是滕國的將領,然而這位究竟要蠢到什麼程度,纔會選擇從直面宋軍的城門殺出來?
『倘若不是滕人發蠢的話,那就是……』
想到這裡,蒙仲擡頭看向滕城的西面,旋即對蒙鶩說道:“蒙鶩叔,請派人提醒蒙擎叔,滕虎或會率人從城北殺出,襲擊我軍……”
“唔?”
蒙鶩驚愕地看向蒙仲,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