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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遫六年四月初,齊燕兩國代表同時抵達魏國的都城大梁。
燕國的代表蒙仲非常熟悉,因爲正是他的好兄弟樂毅。
至於齊國派來的代表則有兩人,一人乃是齊國上將田觸,繼田章之後最被齊人所看好的將領;而另一人則是蓋公陳戴,又叫田戴,乃齊國的公室出身,雖身份尊貴不比身爲齊宣王之孫的田文,但倒也是齊國的老牌邑公,只不過並不是很出名,以至於別說蒙仲不清楚此人,就連翟章、暴鳶、李兌等人也不是很清楚。
四月初二,魏國國相田文於府上設宴,宴請此番參與討伐秦國的諸國代表,並針對討伐秦國之事,與衆人展開商議。
這場會議,除組織者之一的田文以外,魏國總共有三人蔘與,即魏國大司馬、鄴城令翟章,河東守公孫豎,以及蒙仲這位郾城君,不過考慮到翟章年勢已高,這位大司馬應該只能作爲策略的制定者之一,無法親自率軍攻打秦國。
魏國軍隊的統帥,十有八九在公孫豎與蒙仲二人之間選出。
正如蒙仲所猜測的那樣,爲了拉攏趙國,在會議的最初,田文就把聯軍統帥的職位讓給了趙國的奉陽君李兌,邀請後者來制定討伐秦國的具體章程。
在田文的謙讓下,奉陽君李兌在一番假意退讓後,便笑納了聯軍統帥的職位。
不得不說,李兌確實很需要這個職位,畢竟上回他協助齊國攻打宋國,着實是讓他損失慘重,陶邑失利姑且就不提了,要命的是,趙王何還趁此機會奪回了一部分權勢,且藉助趙賁重新掌握了邯鄲以及趙國的朝政,使得李兌無法再把持國政。
別看現如今李兌依舊是趙國的國相,可如今他的國相之位,趙王何一言就能罷免——當然,必須是在李兌犯下過錯的情況下,否則趙國的國民多少會質疑趙王何的這個做法。
總而言之,李兌想要保住他的趙相之位,就必須做出實在的成績,使趙國獲利;否則,倘若他犯下了過失,那麼趙王何就能順理成章地罷免他。
而此次討伐秦國,就是奉陽君李兌一次極好的機會,只要他能擊敗秦國,於情於理趙王何就都不能動他的國相之位,順便李兌還能報復秦國。
不得不說,雖然秦魏兩國是一起救援宋國的,且隨後也是一起試圖逼迫他退讓趙相之位,但魏國事後很快就道了歉,還將河陽、姑密兩片封邑獻給了李兌的兒子李躋作爲賠禮道歉,可秦國卻絲毫沒有道歉賠禮的意思。
既然如此,李兌當然要跟秦國算算這筆賬。
“承蒙魏王與薛公看得起,委任老夫作爲此次聯軍的統帥,老夫深感慚愧,在老夫看來,論帶兵打仗老夫遠不及在座的諸位。但既然魏王、薛公以及諸位看得起老夫,老夫也自當爲我聯軍盡心盡責,以回報諸位的信賴……”
在會議的最初,奉陽君李兌當衆說了一番場面話,繼而當仁不讓地接受了聯軍統帥的職位。
接了聯軍統帥的職位後,下一步自然是挑選諸國的參戰將領,比如說郾城君蒙仲,像這等能給己方帶來極大優勝機會的將領,自然是不能錯過的,哪怕魏國自己不提起,李兌自己也會提起。
這不,李兌在環視了一眼在座的諸人後,笑着說道:“雖我聯軍聲勢浩大,必定能使秦國畏懼,但老夫以爲,我聯軍還是需要派一位勇將擔任先鋒……”
說到這裡,他將目光投向蒙仲,笑着說道:“老夫覺得,郾城君就很適合,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聽到這話,似翟章、公孫豎、暴鳶,皆笑而不語,畢竟蒙仲在帶兵打仗方面的才能,他們皆心知肚明。
在他們眼中,蒙仲應該是他們這圈人當中最擅長用兵的將領了——唯獨蒙仲自己清楚,在場衆人當中,還坐着一個與他不相上下的樂毅。
當然,無論是蒙仲也好,樂毅也罷,都不會暴露這件事,畢竟這會引起齊國的警覺。
畢竟在上回齊燕聯軍討伐宋國的戰爭中,樂毅的表現可以說是相當的水,讓人很難相信這其實是一位極善用兵的將領。
“郾城君,你意下如何?”李兌問蒙仲道。
蒙仲微微一笑,抱拳說道:“在下不才,亦願意爲我聯軍貢獻一份微薄力量。”
“郾城君太過謙了……”
李兌聞言心中大定,捋着鬍鬚笑着說道。
在選定了前軍大將之後,接下來就是挑選左右兩軍的大將,李兌想了想,起初推薦了齊國的蓋公陳戴,沒想到陳戴卻推辭了,他擺擺手說道:“在下從未與秦國的軍隊打過仗,怕不知深淺拖累了諸位,還是由公孫郡守與暴司馬擔任左右大將吧。”
聽到這話,在場衆人微微皺了皺眉,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陳戴。
要知道,在座諸人在聯軍的職務,跟日後與秦國開戰後其麾下軍隊於戰場上的位置息息相關,絕非僅僅只是一個職務。
就拿蒙仲來說,既然蒙仲接受了聯軍的前軍大將這個職位,那就意味着他將最先與秦軍交戰,而此時齊國的蓋公陳戴卻退卻了左右將的職務,這豈非就意味着齊國其實並不想跟秦國交戰?
這不,脾氣素來就不好的翟章當即就冷笑着說道:“老夫觀蓋公的態度,似乎貴國並不希望與秦國交兵,既然如此,貴國何必蹚這趟渾水呢?”
聽了翟章的話,暴鳶亦用嘲諷的目光看向陳戴與田觸二人。
甚至就連田文,亦用不屑地目光瞥了一眼陳戴、田觸二人,不過倒沒說話。
不得不說,此次秦齊互帝,齊國前前後後的舉動,早已被世人視爲了笑話。
其實在場衆人都知道齊國此次參與聯軍的原因,因爲齊國怕了。
前段時間,當齊王田地同意了秦國國相穰侯魏冉的建議,與秦國相互稱帝之後,感覺到危機的魏、韓、趙三國,就漸漸出現了相互抱團的跡象,締結三晉之盟彷彿就在眼前,在這種情況下,齊國慌了,以至於在稱帝僅僅兩個月後,便慌慌張張地廢除了帝號,還倒打一耙號召中原諸國聯合起來討伐秦國這個大逆不道、居然敢公然稱帝的諸侯國,不得不說,齊國的做法,簡直就是刷新了世人的三觀,讓世人明白了什麼叫做兩面三刀。
齊國的信譽,因爲這件事已經跌到了低谷。
但即便如此,中原各國還是接納了齊國,原因就在於秦國的威脅要比齊國來得大,不管齊國是出於什麼原因背叛了與秦國的盟約,只要齊國願意跟中原諸國一起討伐秦國,各國還是可以忽略這件事。
可就目前來看,似乎齊國參與聯盟的目的,只是爲了避免被三晉針對,其本身並不想在討伐秦國這件事上出力。
在這種情況下,翟章自然就坐不住了:假如你齊國只是來裝裝樣子的,那我聯軍要你做什麼?
當即,暴鳶便居心不良地說道:“仔細想想,貴國這段日子的舉動,若是叫人費解……先是與秦國結盟,相互稱帝,繼而又背棄秦國,號召諸國討伐秦國……我原以爲是貴國回心轉意,但就目前來看,似乎貴國是假意投靠聯軍,欲叫我聯軍與秦國拼個高下,好趁機從中獲利……”
說到這裡,他環抱着雙臂搖了搖頭,藉此表示他不信任齊國的立場。
見此,蓋公陳戴連忙解釋道:“暴大司馬誤會了,我齊國絕非不願與秦國交戰,只是我與田觸,此前從未與秦國的軍隊交過手……諸位想必都知道,此前我齊國率軍與秦國交兵,皆是由章子率領,但章子年事已高,更何況多年統兵征戰,落下不少隱疾,眼下正在封邑養病……在下這不是怕拖累了聯軍嘛,奉陽君,您說是不是?”
見陳戴將話題拋給自己,奉陽君李兌淡淡一笑。
從主觀出發,他當然是傾向於翟章、暴鳶二人的猜測,對齊國這次討伐秦國抱持深深的懷疑,只不過他素來與齊國交好,自然也不好太過於得罪齊國。
想到這裡,他不動聲色地說道:“蓋公所言極是,此番匡章不能出任聯軍的統帥,着實令人遺憾,而蓋公與觸子此前從未與秦國交兵,確實很有可能遭秦軍利用這一點,不過不要緊,只要我等齊心合力,莫要被秦國有機可趁,還是有很大的勝算……老夫覺得嘛,單單郾城君麾下的軍隊,怕是不足以與秦軍交戰,我覺得公孫軍將應當調一部分精兵到郾城君帳下,而如此一來,公孫軍將麾下的軍隊,就不足以擔任側翼了,蓋公正好填上這個空缺……”
聽到這話,公孫豎瞥了一眼陳戴,似笑非笑地說道:“奉陽君所言極是。……郾城君雖然悍勇,但兵力不足以擔任前軍,在下方纔就在想,將一部分軍隊調到郾城君帳下,如此一來,在下的兵力就不足以擔任側翼了,由貴國頂替,在下覺得恰到好處。”
話音剛落,暴鳶亦是出言附和。
見李兌、公孫豎、暴鳶三人皆態度一致,蓋公陳戴面色稍稍有些難看,支支吾吾、態度遲疑,見此,翟章眯了眯眼睛,故意說道:“蓋公,明明是貴國號召諸國討伐秦國,可老夫觀你態度,似乎貴國並沒有要討伐秦國的意思啊……難道貴國只是怕惹得天下非議,是故才廢除帝號,私底下卻仍與秦國暗通?”
聽到這話,在場衆人紛紛看向蓋公陳戴,神色大多似笑非笑,充滿了嘲諷意味。
見此,蓋公陳戴面色微變,正色說道:“翟大司馬何出此言?我齊國……”
他剛說到這,就聽田觸淡淡說道:“在下冒昧插一句嘴,我大齊此前選擇與秦國結盟,只是因爲不想再得罪秦國……齊秦兩國的恩恩怨怨,那是宣王那一代的事了,就當代而言,秦國事實上並未與我大齊有直接的衝突,因此我國選擇與秦國改善邦交,這不是什麼值得爭議的事。……捫心自問,魏韓兩國若不是被秦國逼得沒有辦法,同樣也會選擇與秦國交好,不是麼?是故,諸位不必時不時地拿我國與秦國結盟這件事說項,這不是什麼值得爭議的事。”
這一番直白的話,倒還真說得翟章、暴鳶、公孫豎等人啞口無言,就連蒙仲都有些驚訝地多看了田觸幾眼。
而此時,田觸環視了一眼在場衆人,又說道:“然而,我大齊最終還是選擇與諸國站在一起,這不是爲了我大齊,而是爲了整個中原的穩定。……爲了整個中原考慮,我大齊最終還是決定與秦國決裂,決定與秦國交惡,這已足以證明我大齊的立場。……蓋公之所以退卻左右軍大將的職位,乃是因爲蓋公與在下此前從未與秦國交過手,怕我等不知輕重,拖累了聯軍,卻沒想到因此惹來了諸位的懷疑……既然如此,也罷,左右軍大將便由我大齊的軍隊擔任……”
倘若說田觸前半段話確實讓翟章、暴鳶、公孫豎等人無言以對,那麼後半段話,衆人只是笑笑聽過就算。
什麼叫做爲了維持中原的穩定?你齊國分明就是怕趙、魏、韓、宋四個國家聯合起來後第一個就攻伐你齊國,畢竟到那時,以秦國的一貫做派,必然會坐視趙、魏、韓、宋四個國家進攻你齊國,充其量伺機偷襲魏韓兩國。
不過考慮到目的已經達到,在場衆人倒也沒有誰站出來揭穿。
這不,奉陽君李兌就跟沒有瞧見方纔的爭議似的,笑呵呵地就揭過了方纔的爭議,笑着說道:“觸子說得這番話,說得很好,討伐秦國之事,乃是齊國最先提出,確實不應當再懷疑齊國在這件事上的決心……既然觸子都同意了,那麼,就由齊、韓兩國軍隊擔任聯軍的左翼與右翼,兩位有意見麼?”
“並無異議。”暴鳶笑着說道。
“觸子?”奉陽君李兌微笑着看向田觸。
可能是因爲連一向與他齊國交好的奉陽君李兌都不幫自己,田觸面色有些不佳,點點頭淡淡說道:“那就依奉陽君所言吧。”說到這裡,他好似不甘心般,頗有深意地說道:“事實上,要說私通秦國,不應該是宋國麼?看,這次組建聯軍,宋國乾脆都不派人蔘與,相比較懷疑我大齊,我想諸位應該懷疑一下宋國的態度。”
“……”
聽到田觸這話,翟章、公孫豎、暴鳶、田文、蒙仲幾人,皆神色各異。
“薛公、翟大司馬,貴國從始至終盯着我大齊,爲何卻姑息了宋國呢?在下認爲,宋國才應該是最值得懷疑的那個吧?”田觸似笑非笑地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蒙仲淡淡說道:“在下覺得,這大概是因爲宋國並沒有背叛盟友的習慣吧。是故宋國相對更值得信任。”
“……”
田觸皺了皺眉,轉頭看向蒙仲,眼眸中浮現幾分不悅之色,似乎想要發作。
可當他看清楚出言嘲諷的人乃是蒙仲後,他嘴脣微動,生生將呵斥的話又咽了回去。
對於蒙仲,他還是有些畏懼的,畢竟仔細算算,祝柯之戰、逼陽之戰、郯城之戰,他迄今爲止已在蒙仲手中栽過三回,且一次比一次敗得慘,這使得他在蒙仲面前沒有多少底氣。
只見在盯着蒙仲看了片刻後,田觸忽然哂笑道:“郾城君乃是宋人,自然爲宋國說話,不足以使人信服!”
“觸子這話,並未以偏概全。在下素來是就事論事,在信譽這點上,貴國確實不如宋國。……當年貴國與趙國相約共擊秦國,結果待趙國兵敗於秦國時,伺機偷襲趙國;後又與中山國結盟,意圖牽制趙國,結果待趙國攻打中山國時,又伺機進攻中山國;隨後又與燕國結盟,結果又趁燕國內亂之際,試圖吞併燕國……反觀宋國,當年趙主父初登位時,諸國詰難,趙主父聯合韓、宋兩國抗擊諸國,自此之後三十餘年,趙宋兩國邦交穩固,從未有過一次交惡……這信譽,是否是勝過貴國?”
田觸聽得滿臉陰沉,冷冷地反駁道:“我聽說郾城君乃是章子的師弟,既然如此,應當知曉章子唯一的敗績從何而來。”
章子,即田章,他此生唯一的一場敗績,即濮上之戰時被秦國的名將嬴疾所擊敗,至於原因,就在於宋國軍隊的突然後撤。
可以說,田章那次確實是被宋國軍隊背叛了,但從國與國的角度來說,宋國卻沒有背叛齊國。
這不,面對着田觸的強力反駁,蒙仲不慌不忙地說道:“我聽說,那次是齊宋兩國相約討伐魏國,魏國不敵求救於秦,秦國派來援軍,隨後宋國退兵、齊軍戰敗。……據在下所知,齊宋兩國自剔成君之後,就從未結盟,當時一起攻伐魏國,一來是利益所驅,二來只是爲了報復魏國曾經對宋國的討伐,隨後待秦軍派兵救援魏國時,宋軍撤退……秦宋兩國本就是盟友,宋國不願跟盟國的軍隊作戰,就此撤退,這有什麼問題麼?……這隻能說明,因利益而聯合的烏合之衆,最終抵不過盟約,並且,宋國是守信的國家,在利益與信譽之間,最終選擇了信譽。”
聽到蒙仲的話,翟章、公孫豎、暴鳶等人想笑卻又不好笑,畢竟這件事牽扯到他魏國。
但話說回來,把自己的義兄田章,以及自己的故國宋國都比作因利益而結合的烏合之衆,想來這世上也只有蒙仲說這話纔不至於引起雙方的反感。
“不愧是道、名、儒三家弟子,我辯不過你。”
盯着蒙仲看了數息,田觸冷笑着說了句,繼而閉着眼睛不再說話。
想想也是,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他還能怎麼辦?
在屋內衆人心思各異的笑容中,蒙仲亦盯着田觸看了片刻,繼而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說,宋國這次拒絕參與聯軍的做法,其實蒙仲也感覺有點奇怪,但他並不認爲宋國與秦國有什麼私底下的約定,畢竟在秦國與魏國之間,宋國肯定是支持魏國的,其中的利害,當初他在馳援宋國時,就已經跟宋王偃以及他義兄惠盎說得很清楚,並且在他講述利害之前,宋王偃與惠盎就是站在魏國這邊的。
而這次宋國並未參與聯合討伐秦國的行動,他仔細想想,覺得可能有因爲兩個原因。
其一,在有餘地的情況下,宋國還不想跟秦國徹底撕破臉皮。
這一點無可厚非,其實中原各國都是這樣,就拿抗擊秦國態度最堅決的魏國來說,若非魏國正巧位於秦國東進中原的路線上,註定與秦國不能共存,魏國會如此堅決的抗擊秦國?不可能的!
因此在有餘地的情況下,即魏國還未遇到危機的情況下,宋國並不會徹底與秦國撕破臉皮。
更別說秦國纔剛剛幫助宋國擊退了齊國的進攻,宋國怎麼有臉倒轉槍頭加入聯軍,與聯軍一起攻打秦國呢?
其二,大概就是宋國對齊國仍有所警惕,生怕齊國這次號召諸國討伐秦國只是一個幌子,目的是騙中原各國與秦國交戰,期間趁機再次攻打宋國。
到那時,宋國的軍隊遠在討伐秦國的途中,本土遭到齊國進攻,又怎麼能守得住呢?
『幌子……麼?』
在接下來的會議中,蒙仲並沒有聽奉陽君李兌詳細講解討伐秦國的具體策略,而是一個勁地盯着田觸與蓋公陳戴這兩個人猛瞧,看得後二者又有些渾身不適。
不得不說,其實在此之前,蒙仲也覺得齊國在秦齊互帝這件事上的處理方式簡直就是貽笑大方,平白無故給世人添了一樁笑料。
但今日蓋公陳戴與田觸二人的態度,卻讓蒙仲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
十月與秦國結盟,相互稱帝,十二月自廢帝號,且倒打一耙反過來號召中國諸國討伐秦國,雖說背叛盟友幾乎已成爲了齊國曆來的習慣,但也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吧?
哪怕就是擔心三晉重新聯合,你齊國自廢帝號不就完了麼?讓魏、趙、韓三國去討伐秦國,你齊國隔岸觀火,多好?何必號召中原各國討伐秦國?這不是徹徹底底地將秦國給得罪了麼?
難道齊國的君臣都是蠢材?
還是說……
忽然,蒙仲打斷了正在安排策略的奉陽君李兌,沉聲問田觸道:“觸子,還不知貴國這次出兵幾何?幾時能與聯軍匯合?”
“……”
整個屋內鴉雀無聲,似田文、李兌、翟章、公孫豎、暴鳶等人,皆不約而同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蒙仲,繼而又順勢看向滿臉錯愕、似乎有些被問懵的田觸。
而同時,從始至終沒有發言,一直環抱着雙臂閉目養神的燕國將領樂毅,此時微微睜開眼睛,不動聲色地
看了一眼蒙仲。
『……』
抿了抿略有些發乾的嘴脣,他稍稍思忖了一下,旋即再次緩緩閉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