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有諸多趙國臣子在場,趙王何幾乎沒有與蒙仲說上幾句,且彼此交談的事,也句句不離當前的局勢,顯然是因爲這裡人多嘴雜的關係。
待覲見君主的環節結束之後,趙王何命奉陽君李兌將田文、蒙仲一行人請到了宴客的殿堂,此前在王殿上的趙國臣子們,皆作爲了這次宴席的陪客,可見趙國還是給足了田文、蒙仲的面子。
在設宴的殿堂中,蒙仲被安排在東側的次席,僅次於薛公田文。
鑑於趙王何還在更換衣服,尚未出現了這座宴客的殿堂中,薛公田文開始展現他在交涉方面的才能,只見他被奉陽君李兌,以及其子李躋與諸多趙國臣子簇擁於當中,面色自若地與衆人談笑,使這座殿堂內迴盪起諸多歡聲笑語。
忽然,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邁步走入了殿內,繼而便朝着李兌、李躋父子那邊走了過去。
瞧見此人,李兌笑着招呼道:“廉頗啊,快來與薛公見禮。……薛公,這位是我趙國的悍將,廉頗。”
聽聞此言,田文上下打量了幾眼廉頗,旋即嘖嘖有聲地稱讚道:“哈哈,廉軍將果然是威武不凡。”
“薛公過譽了。”
廉頗甕聲甕氣地拱手道了謝,擡起頭來朝東側的席位瞧了一瞧,更好正蒙仲的目光對上。
顯然,因閒着無事而四下觀望的蒙仲,顯然也注意到了廉頗。
在遲疑了一息後,廉頗忽然大步朝蒙仲走了過去。
見此,早有注意的李躋立刻上前一步拉住廉頗的衣袖,皺着眉頭朝着廉頗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廉頗,別惹事。”
廉頗搖了搖頭,鎮定地解釋道:“在下只是想與他打聲招呼。”
“……”
李躋有些狐疑地看了幾眼廉頗,見廉頗神色並無異常,這才徐徐說道:“這倒無妨。我與你一道去,記住你的話。”
田文當然注意到了李躋與廉頗的對話,瞥了一眼蒙仲的方向,也沒有在意。
他也並不認爲李躋、廉頗二人會惹出什麼事來,畢竟蒙仲眼下也算是他田文一邊的人,此時針對蒙仲,就是不給他田文面子,哪怕李兌父子跟蒙仲有仇,這會兒也得給他田文這個面子,更何況據他所見,李兌對蒙仲並無太大的敵意,反而是蒙仲對李兌似乎仍抱着些許敵意。
在田文與李兌繼續當衆笑談的時候,李躋帶着廉頗來到了蒙仲面前,笑着打招呼道:“郾城君,在下李躋,郾城君可還有印象?”
此時,蒙仲也早已徐徐站起身來,拱手微笑說道:“李氏的大公子,在下又豈會忘卻?”說罷,他看了一眼足足比他高一個多腦袋的廉頗,微笑着打招呼道:“廉司馬,好久不見。”
聽到蒙仲的話,廉頗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什麼。
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爲何走到這邊來,可能是迄今爲止他在蒙仲手中敗了多次,心中不甘。
尤其是幾個月前在陶邑的那次,明明他已成功偷襲了秦魏聯軍,結果卻被秦魏聯軍輕鬆翻盤,害得趙希、許鈞二人犧牲了諸多士卒這纔將深陷重圍的他救了出來。
事後聽趙希所言,那次秦魏聯軍很有可能是蒙仲指揮,這讓廉頗愈發不甘。
目視着蒙仲,廉頗沉聲說道:“陶邑那次……趙希司馬事後向我透露,當時是蒙司馬在指揮秦魏聯軍……”
“咳。”李躋在旁咳嗽了一聲,提醒道:“蒙司馬已被魏王奉爲郾城君,你當稱呼郾城君纔是,不得失禮。”
蒙仲倒不是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稱呼,微微一笑對廉頗說道:“趙希?我這次沒瞧見他,他在邯鄲麼?”
聽聞此言,李躋連忙解釋道:“趙希司馬在武安城,不過今日的宴席他也會前來,到時候郾城君就能看到他了。”
武安城,即邯鄲的陪都,位於邯鄲西北約四十餘里處,那座城池幾乎集中了趙國大半的兵工作坊,像兵器鍛造、甲冑製造,冶鐵工坊等等,幾乎都在武安城。
此前蒙仲並沒有什麼機會親眼目睹武安城的情況,但大致的情況他還是瞭解的。
“原來如此。”蒙仲點了點頭,旋即笑着對廉頗說道:“陶邑那次……提出天明時分襲擊我聯軍的,恐怕正是廉司馬吧?呵呵,那次在下亦被廉司馬給騙過去了……在下當時也沒想到,貴方居然會在黎明時分發動突襲……”
“不過是拾人牙慧,不值得稱道,更何況,那次突襲我方最終並沒有勝……”廉頗面無表情地看着蒙仲,旋即再次問道:“那次,是郾城君在指揮麼?”
“是。”蒙仲也不隱瞞,如實說道。
聽聞此言,廉頗忽然沉默了片刻,一言不發地轉頭離開。
見此,李躋連忙向蒙仲告罪道:“廉頗甚是無禮,在下回頭定會好好責罰他,郾城君請莫要放在心上。”
蒙仲擺了擺手,笑着說道:“世子言重了,廉頗忠義直爽,對於這樣的人,在下向來是很尊敬的……”
李躋也大概瞭解蒙仲的性格,聽蒙仲說他並不在意,便知道蒙仲確實不會在意,放心後的他,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留在蒙仲這邊與他交談,畢竟蒙仲的身份已非同往日,也已經成爲了需要結交的對象。
片刻後,殿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此前並未在王殿中出現了趙國臣子們,也紛紛來到了這座宴客的殿堂。
比如說,在城門口與蒙仲見過的趙賁。
不同與絕大多數的趙國臣子,進殿後第一時間就會走到李兌、田文那邊,與這兩位攀談幾句,趙賁絲毫不甩田文、李兌二人,徑直從他二人所在的人羣走過,在殿內侍者的指引下,自顧自就坐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此事引起了田文、李兌身旁不少趙國臣子的私下議論,想來此刻有不少在心底唾罵趙賁就是一個十足無禮的混賬。
蒙仲看了一眼田文。
果不其然,田文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這位養尊處優的薛公,最無法忍受遭人無視。
這不,在注意到趙賁的無禮舉動後,田文身邊有一名隨行的俠客見此大怒,作勢就要走向趙賁,卻被田文一把拉住手腕。
很顯然,鑑於秦齊互帝的威脅在前,田文也有所剋制,不想在趙國惹出什麼麻煩。
看到這一幕,蒙仲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因爲在幾年前,當他在趙國迎接田文出使趙國的那回,他坐在西側的席位,在公子趙章的下首,當時他與李兌、李躋父子,薛公田文,以及已故的安平君趙成,彼此是對立的,且在那次的宴席中,他亦如趙賁那般——雖然遠不如趙賁今日這般,徹底無視了田文與李兌。
可這次,他卻作爲田文的副使,田文與李兌都沒有來找他麻煩,甚至於,李兌的兒子李躋此刻還站在他身邊,有意結好他。
他兩次的立場,完全顛倒了過來,仔細想想,確實是一種古怪的感覺。
“郾城君,怎麼了?”李躋注意到了蒙仲的表情,不解地問道。
蒙仲微微搖了搖頭,帶着幾許感慨說道:“只是覺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當時我在那裡,如今,我在這裡……”他指了指趙賁所坐的位子,旋即又指了指自己腳下。
李躋聞言思忖了一下,籌措着用詞,隱晦地感慨道:“那一場動亂,我趙國着實損失了太多太多……”
不得不說,就連李躋也必須承認,那次趙國的內亂,着實是讓他們趙國損失慘重。
因內亂、同室操戈而犧牲的士卒尚在其次,關鍵在於他趙國損失了太多的人才。
像仇赫、樓煩、富丁等趙主父派遣至各國的遣臣姑且不提,被公子趙章與田不禋所殺的國相肥義也姑且不論,單單是趙主父當時招攬徵集的那些年輕賢才,比如龐煖、劇辛、蒙仲、樂毅、趙奢等人,皆四下逃散。
看看如今這些人的成就,劇辛、樂毅、趙奢三人皆投奔了燕國,其中劇辛已是燕國的國相,身兼大司徒、大司農之職,但凡燕國的內政之事,幾乎皆由劇辛掌管;而樂毅則在燕國擔任大司馬,手握全國幾乎一半以上的軍隊;而趙奢則作爲上谷守,麾下亦有一軍兵力。
而眼前這位郾城君蒙仲,更是兩度擊敗強秦的軍隊,使秦國的司馬錯、向壽、白起等人,皆成爲他手下敗將。
白起的實力如何,他李躋最是心知肚明,畢竟前幾個月,他與韓徐的五萬軍隊,就是被白起殺地七零八落。
唯獨龐煖至今下落不明,只有傳聞說他隱居在楚國,跟隨他的老師鶡冠子精研學術。
想到這裡,縱使是李躋,也忍不住惋惜地嘆了口氣。
倘若那次沙丘宮變可以避免,似龐煖、蒙仲、劇辛、樂毅、趙奢等人皆在他趙國,實在不敢想象他趙國會強到什麼地步。
要知道,單單蒙仲,就替魏國兩次擋住了秦國的進犯——那可是秦國!中原諸國無國不懼的西垂強秦!
而在聽到李躋那一聲感慨後,蒙仲卻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意味不明地淡淡說道:“沒有那次動亂,奉陽君又何以能把持趙國的國政呢?……抱歉,在下失態了。”
倘若是別人說這話,李躋多半會心中大怒、拂袖而去,但說這話的,卻是當時作爲當事人之一的蒙仲,李躋心中倒也並無惱怒之意,他苦笑着對蒙仲說道:“郾城君,您真覺得我父子把持國政,僅僅只是爲了私慾麼?”
不等蒙仲開口,他搖了搖頭,壓低聲音又說道:“不,我父子也是爲了自保。”
“……”
蒙仲瞥了一眼李躋,倒也並不是很懷疑後者的說法。
起初他並不覺得,但自從當年趙王何借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的手逼死了趙主父之後,他便已意識到,那位看似懦弱的趙國新君,實則是一個心計很深、甚至於在必要時會狠下殺手的人。
一開始對沙丘行宮的趙主父不管不顧,任憑趙成與李兌率軍圍攻沙丘行宮,待等到趙主父死於靈丘之後,那位君上纔在衆人面前放聲大哭,並帶頭舉國哀悼——這等心機與城府,也難怪就連李兌、李躋父子都感到忌憚。
而這次也是,誰都以爲在秦魏兩國的逼迫下,奉陽君李兌勢必會丟掉趙國國相的位置,可偏偏趙王何力挺李兌這個暗中架空了他權利的權臣,一方面阻止了秦魏兩國對趙國的滲透,一方面讓李兌出面抗拒秦魏兩國,甚至還借這件事在國內有了賢君的美名。
不得不說,趙王何的這種手腕,公子趙章那是遠遠不及。
可能是注意到蒙仲的神色陰晴不定,同時也是意識到自己方纔好似透露了什麼了不得的內情,李躋當即將此事揭過,岔開話題說道:“說起來,當年家父就曾叫在下結交於郾城君,奈何郾城君當時與公子章親密,使彼此不得已而處在你我……這次,李躋希望能與郾城君友好相處。”
“世子言重了。”
見李躋釋放了善意,蒙仲亦微笑迴應,畢竟他與李躋之間,確實沒有什麼直接的衝突。
片刻後,趙王何換了王袍,帶着肥幼來到了這座宴客的殿堂,聚在殿中交談的田文、李兌以及諸多趙國的臣子們,在朝着趙王何行禮之後,也就紛紛回到了各自的坐席。
隨後便是宴會的環節,跟其他諸國差不多,首先是宮中的趙女獻舞。
這可真是把蒙虎饞地不行,死死盯着那些身姿柔美的趙女,看模樣彷彿恨不得綁一個,不,綁幾個回家。
而蒙仲,則因爲想到了一個人,對那些柔美的趙女絲毫提不起興趣來。
並非是他的妻子樂嬿,而是趙主父。
曾幾何時,趙主父就在這座殿堂宴請賓客,蒙虎之所以癡迷趙女,也全是趙主父給慣的。
趙主父、肥義、陽文君趙豹、公子趙章、田不禋……
這些深埋在記憶中的人,此刻逐一浮現在蒙仲的腦海中,使讓他的心情異常的沉重。
等到蒙仲回過神來時,殿內的賓客們已開始走動。
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田文與李兌二人,在李兌的陪同下,田文前前後後跟殿內的諸國趙國君臣都打個了照面,勸酒、談聊,不得不說,田文確實很擅長這方面的事宜。
“郾城君。”
正當蒙仲暗自感慨時,他忽然聽到有人喚他。
轉頭一瞧,才發現正是田文的幕僚馮諼。
只見馮諼端着酒樽笑吟吟地走到蒙仲身邊,壓低聲音小聲說道:“薛公希望郾城君向趙王敬酒。”
聽聞此言,蒙仲順勢看了一眼田文,果然發現田文正在遠處看着他,且微微點了點頭。
向趙王敬酒……不就是叫他主動向趙王何示好麼?
蒙仲轉頭看了一眼趙王何,旋即便看到趙王何正襟危坐,面帶微笑地看着殿內正在互動的賓客。
確實,這是一個好機會。
但……
“請回覆薛公,我有分寸。”
說着,蒙仲便站起身,端着酒樽朝趙賁那邊走去。
馮諼欲言又止,只好回到田文身邊。
而此時,田文也注意到蒙仲走到了趙賁身邊,氣地面色鐵青。
他倒是不在意蒙仲跟此前無視過他的趙賁湊在一起,畢竟當前他也無暇去理會趙賁,他氣憤的,是蒙仲無視了他的吩咐——你他孃的倒是給我跟趙王去聊啊!跟趙賁一個軍將有什麼好聊的?!
但礙於身邊有李兌以及諸多趙國臣子在場,田文也不好發作,充其量只能在心中大罵。
而此時,蒙仲已走到了趙賁身邊,也不打招呼,直接在趙賁身邊坐了下來。
見此,趙賁側過頭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蒙仲,低聲說道:“你這傢伙的膽量,真是不小……你就不怕惹惱了那一位?”
“田文?”蒙仲隨口問道。
聽到這話,趙賁撇了撇嘴,不屑說道:“我指的可不是那矮子……”
說罷,他朝着趙王何的方向努了努嘴,旋即壓低聲音說道:“出使我趙國,田文一人足矣,可你也來了,表明魏王肯定是希望借你的關係……然而你卻把君上晾在那邊,你可莫告訴我,你看不出來君上正在等你上去與他搭話。”
蒙仲也不說話,與趙賁互飲了一碗酒,可就當他拿起酒勺準備給趙賁舀酒時,卻見趙賁伸手按住了他的酒碗,表情古怪地說道:“看來曾經的交情上,你這碗酒我喝了,現在你可以滾了,滾到你該去的地方去。”
“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混蛋呢?”
“嘿!”趙賁笑了笑,反脣譏道:“沒你這個拿我擋盾的傢伙混蛋。……君上已經看過來了,快滾!”
見趙賁作勢伸腿要踹,蒙仲只好站起身離開了趙賁的坐席。
可他並沒有向趙賁所示意的那樣朝趙王何而去,而是走到趙希的席位旁。
此時,趙希正與一名目測三十幾歲的男子交談,瞧見蒙仲走到自己身邊,他笑着說道:“被趙賁趕走,又來我這邊了?……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上次我差點就死了樂進那小崽子手中。”
趙希那不客氣的話,讓那位三十幾歲的男子頗感驚詫,只見他放下手中的酒碗,朝着蒙仲拱了拱手:“在下韓徐,今日得見暘城君,實在三生有幸。”
『原來他就是跟李躋一同被白起擊敗的韓徐……』
蒙仲恍然大悟,放下酒碗抱拳回禮,同時好奇問道:“韓軍將,是韓人出身?”
韓徐也不隱瞞,微笑着點了點頭。
見此,蒙仲又好奇問道:“既是韓人,何故卻在趙國?”
韓徐想了一下,解釋道:“只因太子嬰病故後,公叔痤與公仲侈爭權,皆欲扶持各自擁護的公子,當時國內動盪,在下便投奔了趙國,投靠趙袑軍將……”
趙袑,即趙國如今的雁門守,取代曾經的牛翦而負責抵禦境外異族的入侵。
“原來如此。”
蒙仲點點頭,剛想與韓徐多聊幾句,卻被趙希不輕不重地推到了一旁:“行了行了,有什麼話日後再聊,別杵了這裡禍害我二人了,肥幼那傢伙瞪我好幾回了。”
蒙仲回頭瞧了一眼肥幼,即此刻站在趙王何身旁的那名衛士,旋即便瞧着肥幼頻頻給他使眼色,顯然是叫他主動上前與趙王何搭話。
可問題是,說什麼呢?
尤其是在這樣的大庭廣衆下?
想了想,蒙仲最終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宴會,一直持續到夜深這才散席。
待離開王宮後,諸趙國臣子紛紛向田文、蒙仲告辭,各自回府。
田文笑着與李兌送別這些趙臣,待這些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將蒙仲叫到了一旁。
“你在搞什麼鬼?!”
當時田文怒視着蒙仲質問道。
不得不說,田文對蒙仲今日在宴席上的表現極度不滿意。
要知道在今日的宴席中,田文不遺餘力地加固與李兌的交情,並且儘可能地結交趙國的新晉臣子,像韓徐、廉頗等等。
可蒙仲做了些什麼?他除了跟趙希、趙賁等幾個曾經交好的趙國臣子喝酒說笑以外,居然一次都沒有主動與趙王何交談。
更讓田文感到氣憤的是,在今日的宴席中,他不止一次發現趙王何頻頻看向蒙仲,目光中帶着幾許期盼,可蒙仲這該死的傢伙,居然從頭到尾就裝作沒看到,只顧着與趙賁、趙希幾人交談。
到後來,就連趙賁、趙希也感覺到了,紛紛將蒙仲趕走,可蒙仲這傢伙,居然就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以至於後來,整個宴會就只有兩個人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一個是趙王何、一個是蒙仲,那詭異的氣氛,讓殿內那些知曉二人之間複雜關係的人都感到極度的不適。
當時田文恨不得衝上去將酒碗砸在這傢伙的腦袋上——我他孃的要你來趙國幹什麼的?!
面對田文的斥責,蒙仲一言不發,臨末才說了一句:“我有分寸的。”
“最好是這樣。”
目視着蒙仲,田文冷笑道:“莫非你還指望着趙王低聲下氣派人來請你?對方是趙國的君主!……記住你此行前來的目的,李兌那邊,我會設法說服他,趙王何那邊,你需想辦法去見他,希望你對得起你魏王對你的器重……”
“我知道。”蒙仲點了點頭。
遠處,奉陽君李兌見田文與蒙仲聊地差不多了,便適時走了過來,笑着說道:“天色已晚,幾位若不嫌棄的話,今晚不如就到我府上住下。”
田文自然不會拒絕,畢竟他此番前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拉攏李兌,但蒙仲則婉言回絕了,畢竟他跟李兌可沒有那麼好的交情。
見蒙仲執意要回城內的驛館居住,奉陽君李兌也不強求,正要帶着田文、馮諼以及其隨從準備乘坐馬車離開,卻瞧見肥幼從王宮內走了出來,頗有些急切地說道:“郾城君請留步,君上有請!”
聽到這話,田文亦不禁有些傻眼。
今日宴席中,蒙仲那般無視趙王何,趙王何居然還主動派人來請他?
當然,這是一件好事。
田文當即就向蒙仲使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