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戌時前後,竇興、魏青、費恢等魏軍的軍司馬們,陸陸續續從伊闕山上的山營中回到自己的駐地。
在今日白晝間,待魏軍在正午時分從秦營撤離後,蒙仲便召集了軍中的這些位軍司馬。
在會議中,蒙仲爲戰場上的事向這些位軍司馬道了歉,比如鄭奭。
鄭奭當時提醒蒙仲的本意自然好的,但蒙仲爲了使自己的策略能夠順利施行,當時只能選擇隱瞞,卻用不算客氣的語氣阻止鄭奭繼續談論這件事。
“當時在下實在不好提前透露,是故……多有得罪了,鄭司馬。”
“哪裡哪裡。”
面對蒙仲的道歉,鄭奭連連擺手。
不得不說,對於蒙仲今日的“鳴金撤兵”,此前鄭奭的確有很大的不滿與困惑,但直到他弄懂其中的奧妙後,他對蒙仲就非但沒有絲毫的不滿,反而是佩服地五體投地。
可不是嘛,今日“強大”的魏軍卻被“不堪一擊”的秦軍擋住了攻勢,按理來說,他們這些軍中將領的那個謊言——即「秦軍不堪一擊」的謊言難免會被魏卒所質疑,但就因爲蒙仲那一番話,使得魏軍上下皆將今日的失利歸咎於己方的輕敵,軍中士氣依舊飽滿,甚至於,又越來越多的魏卒開始堅信他們必定將取得勝利。
似這種奇思妙想,着實折服了好些人。
比如竇興。
今日在戰場上,竇興是最憤怒的那個,而在他弄懂蒙仲的用意後,這位驍勇的軍司馬笑地合不攏嘴,非要用酒水向蒙仲道歉。
好吧,其實其他軍司馬都覺得竇興是藉機想要喝酒,不過誰也沒有在意,包括蒙仲,畢竟按照目前的趨勢,待明日他魏軍再次進攻秦營時,十有八九就能一舉攻破那座營寨,使他魏軍能洗刷掉先前的恥辱。
爲了不掃諸將的興致,蒙仲最終還是在山營與諸將喝了幾碗酒,至於這些酒水,自然是從韓軍那邊得到的,韓軍的主帥暴鳶,是個挺喜歡喝酒的人,如今這位帶着幾萬韓軍前往進攻秦軍主營與新城,他營內所儲藏的酒水,自然就便宜了魏軍。
“那小子,着實厲害……嗝。”
在返回各自駐營的途中,竇興與魏青、費恢二人結伴而行,在途中閒聊着有關於蒙仲的事。
或多或少地,他們三人都知道公孫豎有意提攜蒙仲出任河東守,接替公孫喜此前的職務,但在此之前,他們三人對此卻不以爲然。
蒙仲那小小年紀,竟想成爲他們河東軍的主帥?
若放眼以往,似竇興、魏青等人恐怕會笑掉大牙,只不過考慮到此事是公孫豎的意思,且蒙仲雖然年紀但確實拯救了他們六七萬伊闕山一帶的魏軍,因此竇興、魏青等人都無顏反對,只能保持默認的態度。
可默認,並不代表他們就支持。
畢竟在他們看來,蒙仲是遠遠不及他們原本的主帥公孫喜的。
但今日這件事,卻讓竇興、魏青等人真正見識到了蒙仲在戰場上的“狡智”,以及他那叫人不得不信服的用兵策略。
“……當時我盤算過,倘若像鄭司馬所說的那般繼續進攻,或有兩成機會能攻破秦營,但我軍的損失會非常大;倘若將希望寄託於明日,則有七八成勝算能擊潰秦軍,是故,我舍今日而求明日。……若主帥沒有萬全的把握,充其量只是叫麾下士卒前去白白送死,似這般毫無意義的戰事,縱使最後僥倖打了勝仗,我認爲亦不足以稱之爲勝利。”
回想起蒙仲方纔在軍議中所提出的觀點,竇興等人一邊談論,一邊讚賞着蒙仲的品德與爲人。
他們逐漸感覺,那位“蒙師帥”無論是品德、爲人,還是在戰場上的謀略,似乎比較他們原本的主帥公孫喜皆只高不低……
當然,似這種想法,竇興、魏青、費恢等人那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犀武就是犀武,那是誰也無法取代的!
不過,讓蒙仲出任他河東軍的主帥,那也並非一件壞事就是了。
“好了,就在此分別吧。”
從伊闕山的北側下了山,竇興與魏青、費恢二人抱拳告別,畢竟後兩人駐紮在山北的防線上,而竇興則駐軍在伊闕山的西北角,彼此並不同路。
魏青笑着與竇興抱拳告別,期間揶揄道:“今夜能安心入睡麼?”
據他所見,自正午從秦營撤兵返回後,竇興就有些興奮過頭。
當然,其實不只是竇興,事實上魏軍上下,都有些興奮過頭,因爲這些人都堅信一件事,即明日定能擊破秦軍。
“你說在我?哈哈!”
被魏青揶揄了一句,竇興哈哈大笑着說道:“必須得安心入睡,否則明日哪有精力擊破秦軍?好了,我走了。”
在魏青、費恢二人的笑聲中,竇興與他的幾名近衛找到了來時的戰車,乘着戰車徐徐離去。
正如魏青所言,今日竇興確實有些興奮過頭,因爲他已確確實實地看到了擊敗秦軍的希望,看到了爲公孫喜報仇的希望。
『再過幾個時辰,那些秦人就將迎來他們的死期!』
心中默想着,竇興回到了自己的駐軍營寨。
轉眼便到了亥時前後,就當伊闕山一帶的六萬餘魏軍士卒懷揣着「明日必定攻破秦軍」這種強烈的念頭安然入睡時,秦軍主帥白起,則已命令麾下五萬餘秦軍,悄然向西邊撤離。
魏軍的大致部署,白起非常清楚:以伊闕山爲中心,西北方向有竇興駐守,北面是魏青與費恢二將,東北、即伊水一帶,則是鄭奭、蔡午二將,這三個魏軍駐地彼此連成一線,確保了他秦軍無法南下返回其主營。
爲了不驚動這三支魏軍,秦軍不惜繞了些路程稍稍朝北面迂迴,更不敢用火把照明,五萬餘秦兵在漆黑的夜色下,悄悄朝着西邊的雒水進發。
至於那座營寨,白起亦不敢下令放火焚燒,免得被魏軍得悉——其他人他不敢保證,但他印象中那個“魏軍師帥”卻是狡猾地很。
然而遺憾的是,縱使白起已這般小心謹慎,但他麾下秦軍的行動,還是被魏軍的斥候發現了端倪。
仔細想想倒也並不奇怪,畢竟那是整整五萬秦軍的夜間行動,縱使魏軍對秦軍今晚撤離一事毫無預測,但秦軍在漆黑的夜裡行軍,又怎麼可能不發出一點響動?——反之,只要發出一些響動,這就足以引起魏軍斥候的警惕。
拜前一次秦軍夜襲所賜,魏軍上下在夜裡普遍都對秦軍抱持相當高的警惕心。
“司馬、司馬。”
亥時三刻,就當竇興躺在他駐營的草棚內,滿懷期待地幻想明日他將如何擊破對面的秦軍時,便有麾下的士卒火急火燎地闖入了草棚。
“司馬,有我的斥候送回消息,說秦軍正在大規模向西邊行軍。”
“……”躺在草榻上的竇興愣了一下,緩緩坐起了身形,此刻他的臉上滿是迷惑之色。
秦軍大規模向西面行軍?
爲何?
難道是爲了偷襲雒水一帶的唐直、焦革二人?
還是說,秦軍是打算……撤離?
『……不會真打算就此逃走吧?』
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竇興站起身來,皺着眉頭在草棚內來回踱步,思索着秦軍那番詭異舉動的意圖。
『應該是想逃了……蒙師帥今日的那番舉動,可能也被秦軍看在眼裡,秦人或也覺得他們明日或難守住營寨,是故趁夜逃離……哼!那些秦人,也就只有這種程度的膽量了。』
暗自鄙夷了一番,竇興當即喚來近衛沉聲下令道:“立刻派人到山營將此事稟告蒙師帥,另外喚醒營內的士卒,告訴他們,我軍將立刻出兵追擊秦軍……對了,再派人通知魏青、費恢二人,叫他們立刻派人前往秦營打探消息,看看那些秦軍是否已棄營而逃。”
說到這裡,他眼眸中閃過幾絲恨意,咬牙切齒地從牙齒縫間迸出一句話來:“事到如今,豈能容他們如此輕易地逃離?!”
“喏!”幾名近衛應命而退。
隨後,竇興立刻點起營內的麾下軍隊,追趕秦軍而去。
大概是子時前後,魏青、費恢二人先收到了竇興的消息。
“秦軍或欲在今夜逃竄?”
當得知此事後,魏青與費恢二人面面相覷。
不得不說,別說他倆沒有想到,其實就連蒙仲也沒想到秦軍居然會如此果斷地撤離,畢竟最近兩日,白起麾下的秦軍,有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正在準備與魏軍一決勝負——誰會料到秦軍突然間改變主意,準備撤兵離開?
“難道是蒙師帥今日的那番舉動,引起了秦軍的警惕?”魏青私底下對費恢說道。
費恢想了想,旋即皺着眉頭說道:“倘若果真如此,那麼,秦軍的主將着實不可小覷。”
的確,有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怠。
一個懂得審時度勢、知曉進退的將領,不說他是否能屢屢擊敗他的對手,但至少他不會輕易被人擊敗。
而這,就是一名將領最基本的素養。
“派人去秦營瞧瞧動靜吧。……我軍的兵將都憋着勁等着明日一舉擊破秦軍,豈能叫這股秦兵輕易就從咱們眼皮底下逃離?”
“嗯!……我另外再派人向蒙師帥傳個消息。”
“好!”
簡單商量了兩句後,魏青、費恢二人立刻派人前往秦營打探消息。
期間,魏青召集了他麾下的軍隊,倘若秦軍果真連夜撤離,他將立刻率軍追擊。
約大半個時辰後,蒙仲帶着榮蚠、蒙傲以及十幾名宋人近衛,來到了魏青、費恢二人駐守的防線。
在見到魏青、費恢二人後,蒙仲皺着眉頭問道:“情況如何?”
聽聞此言,魏青立刻抱拳稟報道:“在下於大半個時辰前,已派人前往秦營打探消息,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蒙仲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蒙傲忍不住小聲問道:“族兄,秦軍當真撤了麼?會不會有詐?他們不是正準備與我軍一決勝負麼?”
“唔……”
蒙仲沉吟地低頭思忖。
『失策了,我只想着如何擊敗秦軍,卻忽略了秦軍那邊的反應……不過話說回來,秦軍的主將直覺相當敏銳啊,若他今晚不撤兵,明日定然被我軍擊破……可能是料想到了此事,那傢伙果斷撤兵……果斷!着實果斷!』
在思忖此事的同時,蒙仲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曾在伊闕山僥倖從他手中逃脫的人,那個前幾日於秦魏兩軍陣前親手殺死了公孫喜的人——一名被秦軍卒稱爲「白帥」的年輕人。
思忖了片刻後,蒙仲冷靜地對魏青、費恢二人說道:“我方纔收到了竇興竇司馬的消息,他已經率領麾下士卒前往追擊秦軍。同時在收到這個消息後,我亦立刻派人示警於唐直、焦革兩位軍司馬,秦軍未必能輕鬆渡過雒水逃離……因此我等也無需太過着急。”
“唔。”魏青、費恢二人點了點頭,在心中暗暗稱讚蒙仲這個年輕人做事確實仔細周祥。
稍過片刻,便有魏青、費恢二人此前派出去的斥候送來了有關於秦營的現況消息:此時的秦營,已經是一座空營了,營內除了一些傷勢重到無力逃亡、只能默默等死的秦卒以外,再無任何秦卒。
此事已足以證實,秦軍確實是已全軍撤退。
“他孃的,真逃了?”
得知此事後,魏青忍不住驚呼一聲,滿臉惱火。
他立刻對蒙仲說道:“蒙師帥,在下懇請立刻率領麾下士卒追擊秦軍,助竇興一臂之力。”
“唔。”
蒙仲點點頭同意了。
見此,魏青立刻離去,只留下蒙仲、榮蚠、蒙傲、費恢幾人。
此時,費恢見蒙仲滿臉凝重,笑着說道:“秦軍此舉,也算是不戰而逃吧?……還記得前幾日,這支秦軍趁我軍不備,夜襲我營,真是難以想象這樣一支軍隊,在短短几日後竟會被我軍逼得不得不在深夜逃竄……這皆是蒙師帥的功勞啊!”
“費司馬過譽了。”蒙仲謙遜地說道:“此乃我魏軍上下團結一致所致!”
“對、對。”費恢用讚賞、佩服的目光看着蒙仲,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抱拳說道:“既然秦軍已棄營而逃,那座軍營……在下以爲不如派些士卒前往收復?”
蒙仲當然明白費恢的意思,畢竟那座營寨,是秦軍前幾日硬生生從他魏軍手中奪過去的,代表着他魏軍的恥辱,哪怕如今在蒙仲看來,這座營寨從戰略角度考慮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但還是得派兵收復,畢竟這關係到他魏軍的顏面或尊嚴。
“嗯,麻煩費司馬了。”
“豈敢。”
待費恢離去後,蒙仲負背雙手站在夜空下,長吁短嘆。
見此,蒙傲好奇問道:“秦軍自忖不敵我軍,連夜撤離,可我見族兄你似乎並不高興?”
蒙仲勉強對族弟擠出了幾分笑容:“是啊,完全高興不起來……”
的確,白起連夜撤離的舉動,直接打亂了蒙仲此前擬定的戰略部署——本來蒙仲打算着,待擊敗這股秦兵後,花個幾日清繳剩餘的秦軍,繼而立刻揮軍西進,協助暴鳶攻打新城、宜陽。
而如今,這個想法算是徹底泡湯了。
“姑且,先在此等候竇興、魏青他們的消息吧。”
蒙仲這般對榮蚠、蒙傲幾人說道。
丑時前後,秦將孟佚、仲胥二人,率領成千上萬的秦軍對唐直、焦革二人駐守的雒水魏營發動了夜襲。
然而戰況卻不像秦軍所預測的那般順利。
首先,雒水魏營的東側有着長達數十丈的防禦縱深,這裡遍佈鹿角、哨塔,明顯就是爲了防備“主營”方向而設的。
其次,唐直、焦革二人對於東側的守備亦是格外的森嚴。
這並不奇怪,在秦軍夜襲魏軍主營之後,秦將向壽的攻勢最終被魏將唐直擊退,這使得向壽無法按約與白起匯合,以至於白起軍當時在奮力對抗公孫喜與韓軍的援兵時,再無足夠的兵力追殺逃入伊闕山的魏軍,以至於被蒙仲抓住機會反制秦軍——不得不說,唐直這次事件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關鍵性作用,沒有他拼死擊退向壽的數萬秦卒,說不定十八萬魏軍當真會在一夜之間覆亡,縱使是蒙仲亦無力挽回。
至於焦革,他可比他的好兄弟唐直倒黴的多,他那晚率領麾下軍隊前往增援主營,卻剛好撞見秦將王溫,縱使拼盡全力,亦無法阻擋秦軍擊破主營,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在次日凌晨時分帶着殘兵敗卒逃回雒水營寨,與唐直合兵一處。
說實話,就當時的情況而言,唐直與焦革對戰況已經徹底絕望,因爲據他們所知,主營的十六萬魏軍,以及韓軍派來的五萬援軍,合計二十餘萬魏韓聯軍,已在一夜之間被秦軍擊破——二十幾萬軍隊都敗了,就當時他們手底下寥寥一萬五千左右的兵力,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可沒想到,待等當日的中午,公孫喜的副將公孫豎便派人與他們取得了聯繫,並且告訴他們一個好消息:他魏軍仍有六七萬軍隊,且剛剛趁着秦軍虛弱之際,小勝了一場。
正是這個喜訊,支持着唐直、焦革二人繼續駐軍在雒水一帶,助伊闕山的魏軍切斷了秦軍向西撤退的道路。
而在此期間,爲了防備來自“主營”方向秦軍的偷襲,唐直、焦革二人亦命士卒在雒水魏營的東側增建了許多防禦設施,這不今晚就用上了。
“戰況如何?”
在得知營寨遭到襲擊的消息後,原本已在帳內入睡的唐直,立刻來到了營寨的東側營門,向負責守備的部將甘富詢問具體情況。
甘富立刻稟報道:“營外的防禦幾乎全部淪陷,值守的士卒已撤入營內,傷亡……在六百人左右。”
『眨眼工夫,就有六百餘人傷亡?看來營外的秦軍數量極多……』
唐直忍不住皺了皺眉。
對於營外那些防禦設施的陷落,他絲毫不覺得可惜,因爲在他看來,那只是爲了讓他營內的士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而設的,毀了就毀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相比之下六百餘名士卒的傷亡,才讓他感到懊惱與痛心。
思忖了一下後,唐直沉聲問道:“秦軍擅夜襲,夜戰於我軍不利,叫士卒們死守營寨、靜等援軍即可。”
鑑於伊闕山一帶尚有他魏軍六萬餘主力,因此唐直倒也沒什麼心慌。
他登上哨塔,觀望着營外秦軍的攻勢。
看着半響,他心中便升起了幾許疑問,因爲他感覺秦軍的這撥攻勢似乎並不兇猛。
不,確切地說,秦軍一開始的攻勢是非常兇猛的,眨眼工夫內便攻陷了他營寨東側長達幾十丈的防禦縱深,但在他營內魏卒被驚動,快速進入防禦狀態後,秦軍的攻勢不知爲何忽然就緩了下來,彷彿是以一副拖拖拉拉的狀態在攻打他營寨,跟前幾日從西側偷襲他營寨的秦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不太對勁……”
唐直喃喃嘀咕道。
“什麼不太對勁?”
此時,焦革已聞訊而來,在爬上哨塔後,剛好聽到唐直這句喃喃自語。
“我說秦軍攻打我營寨的力度……”
回頭朝着焦革點頭示意,唐直向營外秦軍的方向努了努嘴。
焦革眯着眼睛觀察了半響,皺着眉頭說道:“確實……我也感覺秦軍這次的攻勢並不怎麼上心,前幾日我在主營那邊遇到的秦軍,那可是相當勇猛的……”
得到了焦革的證實,唐直心中不免增添了幾許狐疑。
忽然,他轉頭對焦革說道:“焦革,你說是否有可能……秦軍這次不是爲了夜襲咱們,而是爲了拖住我營的軍隊,趁機強渡雒水……”
“強渡雒水?爲何強渡雒水?”焦革下意識地回了幾句,旋即臉上露出幾許驚詫,睜大眼睛說道:“你是說……秦軍想逃?!”
唐直點了點頭,低聲問道:“有沒有這種可能?”
聽着這話,焦革心中不由地升起幾許恍惚:他伊闕山一帶的魏軍主力,原來是這麼猛的麼?
前兩日才被秦軍殺地慘敗,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近十萬的軍隊,不久之後連主帥犀武都被秦軍所殺,然而在這種絕對不利的情況下,他伊闕山一帶的魏軍主力仍然扭轉了勝敗,力壓秦軍,逼得秦軍連夜逃亡?
還是說,在那個叫做蒙仲的小子的統帥下,他伊闕山一帶的魏軍主力化腐朽爲神奇,硬生生扳回了劣勢?
“我……我不知……”
焦革不敢輕易做出判斷,以免影響唐直的判斷,因爲他知道唐直此刻正在思索着是否要主動出擊。
焦革一直認爲唐直很勇猛,絲毫不在河東軍的竇興之下。
“……”
聽了焦革的話,唐直皺着眉頭思忖着。
就在這時,營外的東南方向,大概在距離三五里左右的地方,忽然爆發了一股喊殺聲。
『那個方向……那個距離……是追擊逃亡秦軍的我軍主力遭到了伏擊麼?』
唐直思索了片刻便猜出了結論,同時也證實了自己原本的猜測。
他不清楚那個叫做蒙仲的小子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但似乎秦軍真被逼得只能連夜撤離。
那麼問題就來了,他該怎麼辦?
究竟是扼守營寨,眼睜睜看着秦軍強渡雒水逃出生天,還是冒着被秦軍設計伏殺的危險,率軍出營阻擊秦軍,聯合伊闕山一帶的魏軍主力,將這股秦軍牢牢釘死在這片土地上?
“焦革……”
“什、什麼?”
好似預感到了什麼,焦革心驚膽顫地看着這位好兄弟。
『別拖我到營外找死……千萬別拖我到營外找死……』
心中正默唸着,焦革便看到唐直臉上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我前一陣子怎麼說來着?縱使被打發到這種地方,咱們也不會撈不到功勞,這不,功勞一個一個地自己找上門來。……今晚又是一樁大功,不取簡直是愧對你我,愧對上蒼啊!”
“……我中了邪纔會信你這話!”
焦革的眼角抽搐了兩下,咬着牙從嘴裡迸出幾個字。
“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