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插手此事,保不齊成葳蕤就此一命嗚呼了,他在染玥國職位並不低,染玥國就能借此機會挑起爭端,到時候歲醒國再插手,羿日國就孤立無援了。
可是她也不傻,如若展蒼莫答應迎娶箜鳴國的綠祺長公主歐陽香雅,有了箜鳴國的支持,四大強國,兩兩相對,誰輸誰敗可就不一定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成葳蕤是無辜的,晏清潭眼尖的看到,他的手緊緊攥着衣袍下襬,那分明是疼痛至極又極度隱忍!生死有命,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可不一定是自個自願爲之的。
因此她掂量半天,還是走上前來。
雲初夏的表情冷凝起來,“清潭……”
晏清潭蹲下身去,並不看他,她仔仔細細查看了成葳蕤周身,這才擡起頭來,淡淡道,“成大人還是有救的。”
雲初夏冷目看着她,瞬間有種皮肉剝離的痛楚,他半響後終究放鬆下來,輕聲道,“勞煩晏小姐。”
晏清潭伸手使勁扣住成葳蕤身上的一處穴道,寬大的袍子遮掩讓人看得並不清楚。又是遞了一粒極小的藥丹入口去。做完這一切,她指尖仍是按在成葳蕤身上,默默觀察着這個儒生。
成葳蕤全身突然劇烈抖動起來,他還沒睜開眼來,就本能地朝着前方張嘴吐了過去。
衆人都是大驚,他們都不認識晏清潭,自然也就不知道她通曉醫術。況且方纔成葳蕤分明看着已經活不成了,現下居然有了這麼強烈的反應,實在是太神奇了!
展蒼莫一把把晏清潭拉得離他遠點的地方去。衆人就看着成葳蕤嘔吐不止,地板上滿是穢物。半響,終究是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就立刻栽倒在地上,虛弱不堪。
“成大人可是感覺好些了?”歐陽知試探着問道。
成葳蕤這才勉力睜開眼來,緩緩點點頭,眼神不經意看向雲初夏,卻一陣恐懼。
戚不寐看夠了戲,雖然眼裡不免失望,還是笑着開口,“成大人活了過來,晏小姐功不可沒。只是,這毒的源頭,恐怕還是在子休樓吧?”
餃子暗地裡呸了一口,想着這年頭找子休樓麻煩的可真是大有人在,還都一個個裝得跟正人君子似得。卻不敢偷懶,連忙讓人將地板上的穢物收拾了。
“攝政侯說錯了吧?她可不再是什麼晏小姐了,本王可統共就娶了一個王妃。既然嫁人,又怎麼能以小姐相稱?”展蒼莫壓根不受他一番話困擾,反倒是很認真給他揪着話語裡的錯處。
戚不寐眼神在晏清潭身上轉了一轉,狹長的雙眸就染了點笑意,“少主說得是,只是,今日之事,總該有個解釋。”
歐陽香雅再反應遲鈍也聽得出來展蒼莫話裡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明擺着不想娶她麼?她惱怒地看了一眼歐陽知,歐陽知卻示意她稍安勿躁。
晏清潭不再言語,她只看着成葳蕤,確定他真正已經解了毒,才放下心來。他們之前的爭鬥,她還是在一旁聽着爲好。
駱止謙負手立着,臉上笑得張揚,“攝政侯這話說的可是有些奇怪了,子休樓閒來無事,怎麼會想着毒殺成大人呢?究竟怎麼回事,不如聽秦沼王妃說來聽聽。”
既然有人問道,晏清潭也不得不答,“成大人是中了烏樶之毒。那是一種小蟲子,誤食後會蜇到腹部內,導致順氣不通,因而成大人才會窒息。”
這麼一來把毒素吐了出來,應該就是無事了吧?餃子在一旁暗暗稱讚,烏樶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方纔那樣詭異的狀況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還被嚇了一跳。現在想來少夫人到底是得了月老先生真傳的,非一般大夫所能比的。
駱止謙喔了一聲,也不多話了,就等着展蒼莫發話了。
“把成大人送進內室休息吧。”展蒼莫吩咐下去,一面卻把晏清潭再次拉到跟前,“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相信這毒的來歷,王妃早就知道了,不妨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晏清潭早就料到了,展蒼莫不可能讓她安逸了,所謂的物盡所能,他總是貫徹得徹底。只是他哪裡來的自信,她就不會幫着雲初夏?
成葳蕤被兩個人攙起,擔憂地看了雲初夏一眼。轉瞬目光又是落在了晏清潭身上,心裡就有些莫名的悸動。在梧桐鎮初次見面的那時候,他可真沒想過,如此貪財的女子,居然今次二話不說救了他一命。
晏清潭面上一笑,無端燦爛。雲初夏看得有些怔了,就看着晏清潭朝他走了過來。他的心只覺得隨着她走來一步步往下墜。
“少主,”晏清潭突然停下了,轉過身輕聲道,“成大人的毒,清潭實在不知道因何而來。”
雲初夏一雙眸子打在晏清潭身上,她離他這麼近,可是終究不想轉身看一眼,是對他失望了吧。只是她分明看了出來,還是替他隱瞞着了,她還是覺得有愧於他吧?
展蒼莫望着晏清潭,她就這麼面對着他,卻是無形之中在維護着她身後的人。彷彿一遇到跟晏清潭有關的賭注,他就會輸,而且,會輸給雲初夏。
“既然清潭查不出緣由,那就等大夫來了再查吧。”他再次把她拉了過來。
就在那麼一瞬間,雲初夏下意識伸出手來,拉住了晏清潭的另一隻手。
展蒼莫看他一眼,雲初夏立刻意識到失態了,連忙把手收了回來。
“好了,人也救了,如你所願了,乖乖待着。”展蒼莫俯下頭,在晏清潭耳邊勾脣吐出幾個字。
蕭華冉覺得氣氛一下子降了下來,看着展蒼莫陰晴不定的臉,她悄然對駱止謙道,“小皇叔好像要發怒了……”
駱止謙饒有興趣地看着這種奇怪的三方局勢,嘆了口氣,也是悄聲,“我原先不知,你這頂天立地的皇叔,居然也會有爲情所困的時候。”
蕭華冉瞥他一眼,英氣的臉龐居然有了絲興奮的紅光,“你說本宮這皇嬸,究竟喜不喜歡小皇叔?”
他們倆說的話,根本就是毫不避嫌。但凡有些內力的,誰人聽不到?戚不寐最是勇於虎口拔牙,在這時候當然也就當仁不讓地開口,“方纔本侯瞧着大夫也是到了,不若讓大夫好好驗驗毒吧?”
歐陽知心道戚不寐還真是毫不讓步,看來這次對着羿日國,也是志在必得了。只是慶幸香雅沒什麼內力,聽不得綺繡公主特意說給他們聽的話,要不非得攪個天翻地覆,真是不知道如何收場。
頗爲頭疼的事,就是箜鳴國有意同羿日國結盟,羿日國皇室卻都對這兩大強國威逼的局勢絲毫不在意,倒顯得他太過迫切了。
展蒼莫在雅間裡左右踱了幾步,面容陰沉地看着餃子,“還不請大夫進來?”
餃子心裡一陣哆嗦,連忙去請大夫了。
大夫是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卻頗具名氣。一聽聞中的是烏樶毒,當即就來了興趣。這下更是連忙放下醫藥匣,左右看着桌上的菜色,一一驗驗。
戚不寐毫不緊張,說得好聽是驗證一下,可又能驗着什麼呢?正如晏清潭所說,烏樶只是一個蟲子,現下入了成葳蕤的口又吐了出來不假,可從哪裡知道它爬過什麼地方呢?
大夫端起盤菜細細嗅着,忽而鼻子一皺,就朝着人羣裡看了過來。伸手一指,“那位夫人,烏樶蟲曾經在你身上待過。”
雲初蕊掩在人羣裡,屬於一國公主的一身華貴服飾,自然也不是一般權貴能比的,也就很顯眼。因爲知道今日展蒼莫來了子休樓,她遊說自己半天,到底是抵擋不住內心的悸動,就這麼來了。只是現在那個老頭一臉嚴肅地指着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膽!一國公主也是你一介平民能污衊的!”雲初夏一見雲初蕊出現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當然,戚不寐也同樣察覺到了。
大夫惶恐地把手收了回去,唯唯諾諾道,“是草民的錯。因爲草民實在不知,這……這居然是公主。”
駱止謙笑着過去安撫大夫,“大夫你有所不知,這是染玥國的八公主。別國公主,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蕭華冉眉毛一擡,不屑地看他一眼。心想花花公子就是花花公子,果真不該高看他。這句句夾槍帶棒,是要火上澆油麼?
展蒼莫忽而就笑了,“不知者無罪,只是是不是污衊,可就不見得了。”
雲初蕊甫一看展蒼莫,他這一笑就猶如清風襲來,竟生生看呆了她。聽到後半句話,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本宮…本宮究竟做了什麼?…”
歐陽香雅本來心裡不快,這下見雲初蕊,正好找着發泄。當下陰陽怪氣道,“原來毒是八公主下的,真想不到。”
晏清潭退到一邊,看着跟前含着淡笑得少年,覺得他越發可怕了。展蒼莫這招栽贓嫁禍用得可真是不顯山不露水。箜鳴國攝政侯的夫人把染玥國的朝廷命官毒死了。兩國還是結盟關係,這齣戲真是精彩。
雲初蕊猶自辯解,戚不寐看她慌了神,心裡一陣不耐煩。可又不能不幫,終究是開口,“本侯一直很奇怪,大夫爲何說這毒物曾在本侯夫人身上逗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