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蒼莫一身白衣分外惹眼,就立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方纔確是沒有一絲動靜,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分明是笑着的,卻讓人時時提防着不留神會陷入怎樣的陰謀當中,饒是她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卻還是半丁看不透他在在想什麼。
反而他,輕而易舉地就看了她的想法?一筆交易,的確成全了她,卻也把她推在刀刃上,何其兇險。是人都會有缺點,現今就是晏清潭最脆弱的時候,午夜多少夢迴,被人拋棄的夢魘讓她無比惶恐。
許是她的故作鎮定,天就硬是要撕了她的堅強,讓她卑微如蟻,狼狽得跌在他面前。她突然就對展蒼莫有些反感,只覺得他的笑太刺眼了些。
還未來得及張口應,淚就先一步簌簌而下,令她自己吃了一驚。
“哭了?”
展蒼莫一愣,打心裡覺出幾分詫異,一度懷疑起自個的眼睛來。他以爲像晏清潭這樣的女人,絕對不會這麼輕易落淚。方纔流淚的那個女子,竟會是那個倨傲的晏清潭麼?
反應過來後,起先的性子還是佔了上頭,她撐起一張巧笑的顏,辛苦的不容自個露出破綻,“少主看錯了,只是方纔跌進水裡,發間的水滴落下來而已。”
“這樣?”展蒼莫低頭留意着她,面上表情莫測。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她並不怕他。方纔沒控制住情緒暴露了自己的短處是她的錯,可她絕不會再在他面前再表露出來。晏清潭直起身子動了動腳,一股冷徹骨的寒意,令她不由自主瑟瑟發抖,牙齒不覺咬合。
“不然少主認爲呢?”
展蒼莫隨即換上慣有的笑,右手摩挲着近身的樹幹,依舊不違三句不離目的,“被追殺的日子可不太好過,你要是覺得後悔,現在還來得及。”算是換個話題,使晏清潭鬆一口氣。
“少主何必明知故問。”她瞪着他,有些憤怒。這個機會得來實在不易,傍上六皇子這棵大樹,何愁找不着小小尚書?何況她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壓根沒有退路。相信他們這的信兒,展蒼莫也一準知道個*,卻還存着戲弄的心思來試探她。
“呵……我只是怕我這未來少夫人有個什麼閃失,相信莊主和夫人又該爲我是問了。”展蒼莫失笑,若狐狸一般狡黠的眼一直看着她。晏清潭突然覺得他太過多變,日前看着淡漠的人怎麼會露出這種眼神?可是他既然用得着她,暫時也不會拿她怎麼着。
“早前的婚約,相信少主同清潭一樣,都沒作數,少主又何必拿來開玩笑呢?”
展蒼莫沒有反駁,只是目光更低沉了些,“清潭,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可我覺得怕是別了三年,你這倔強脾氣也不會改了分毫。”這話說的好像彼此有多相熟似得,展蒼莫用不疾不徐的語調說了出來,眼中依舊看不透情緒,面上卻笑得越發,只盯住她。
“清潭不敢。”
“怕是你這任務要失敗,不妨事先想好對策。”展蒼莫好心提醒她,心道她有什麼不敢的呢?威逼利誘縣主,設計六皇子,戲耍綠祺長公主,他還真不知她有什麼不敢的。
“清潭今次出了山莊,可就沒打算再回去了。縱使任務失敗,也不會平白泄露了山莊的秘辛。”晏清潭語氣很是謙卑,本來這一切,不皆是他鋪墊好的麼,即使是在這麼狼狽的一刻,保持着看好戲的態度從暗處現出來奚落她,他也未曾改變初衷。但她實在還是半點不瞭解,他究竟哪裡來的自信,派她來完成這個任務。
展蒼莫置若罔聞,“難不成你以爲他還會回來?”
“他會。”晏清潭如實回答,甚至沒有半分的猶豫。
展蒼莫忽而就沉默了,同時輕搖了搖頭,伸右手過去,以拇指擦了她臉頰沾上的泥巴,動作輕柔,似笑非笑。
“你倒是很有信心。別忘了四年前,你是怎麼來得楓舞山莊,這些事,可都是莊主夫人告訴我的,相信不會有什麼差錯。”
晏清潭有些牴觸他的觸碰,他的手指指節分明,指尖微涼,甚至比她一身溼衣都涼,這就越發讓她覺着危險。人在察覺到危險的時候往往都有本性反應,晏清潭也是,她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小步。卻在聽到他後半截話定住了,只感脊背一陣陣透了風去,連着裡頭那紅通通跳動着的物什,也一併冷卻了。
“清潭不敢忘。”晏清潭打牙尖擠出幾個字,目光不再掩蓋,乃是*裸的厭惡。我忘不掉,只是你非得,次次戳我傷疤,看我痛楚,方能安心麼?
展蒼莫收了手,方纔靠的近,白衣袖口沾了她臉上幾許泥巴,面上卻未起半點波瀾,“瞧着,這身衣服又要丟了去了。”
徑直將長衫脫了下來,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很是優雅。嘴角浮現出玩味的笑,順手往晏清潭身上一丟了事,“這被你污了的衣裳,就賞了你吧。”
“好自爲之。”最後一句話含着帶笑的無奈語調,他隨即轉身而去,沒了半丁聲響,晏清潭才扭頭回望,見着已沒了身影,將他的外衫扯到地上,泄憤似得踩上兩腳,雲白紋的袍子就因此落上幾個烏黑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