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姜痊癒露面的消息一傳出去,貢吉那處自然立時知曉了,不過隔了一日便上門求見,話裡話外皆是催她快些起程前往西蕃。
“公主,我們此行已然在涼州耽擱了三月有餘,如今您既然已無恙,那還是儘快啓程的好。”
他本想着,藉着蕭令姜在涼州修養的時機,神宮那處還能暗中出手,再設計幾次刺殺將之徹底除去,然而誰曾想,自那之後,神宮倒是再無動靜。
他也曾欲主動傳信與神宮,但無奈長梧子那處着人盯得緊,他竟也一時尋不着什麼機會。
既如此,那便不如趁早回西蕃。待到了西蕃地界,他倒要瞧瞧,這羣大周人是否還敢如此猖狂。屆時,行事要處處忌憚的,便就是他們了。
蕭令姜垂首,輕輕拂了拂衣袖,而後方擡眼淡道:“大相說的有理。不過再過幾日便是除夕了,冬去春來,辭舊迎新,再急着啓程,總該過了元日纔好。”
“這是自然。”只要她答應啓程便好,不過是再忍幾日時間,貢吉亦不會糾結於此。
“公主既然同意,吾便去安排啓程事宜。”說着,貢吉右掌置於胸前微微俯身一禮,便告辭離開。
待他離開,裴攸從內室轉了出來:“他倒是心急。”
蕭令姜輕笑一聲:“是我,我也心急。他在大周地界,行事處處受限,自被你與師父‘請’回後,明裡暗裡更是有不少人盯着他與陀持,諸多盤算都不好實施,他又怎會不急?”
裴攸無奈搖了搖頭,在她身側坐下,眼中微肅:“可到了西蕃,便是另一方光景了,屆時處處掣肘的便成了你我,你可做好了準備?”
“自應下和親之事時,我心中便有了這份準備。西蕃行,自然是難。但只要賀氏在朝堂站穩了腳跟,有整個大周在身後立着,西蕃便不敢明目張膽地出手。”
貢吉之所以輕鬆應下她在涼州停留修養的要求,爲的不便是能借神宮之手,在大周地界將她除去?如此,一切只怨神宮尋仇,卻牽連不到西蕃分毫。
可到了西蕃,她蕭令姜的死因,卻要對方花番心思安排了。
“更何況……”蕭令姜傾身至他身前,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不還有世子你陪着我呢?”
鎮北一族世代手握兵權,裴攸的世子身份自然舉足輕重。他此番攜精兵相送,無論如何,大周朝廷也不希望他在西蕃出什麼意外。
一個和親的永安公主,一個護送的鎮北王世子,不管哪個身份,都是西蕃不得不小心應對的。
無論西蕃暗地裡想要使什麼手段,在明面上,西蕃待他二人只能恭敬。
至於那些暗中手段,誰勝誰負,只能各看本事了。
她輕輕挑起裴攸的下巴:“不知世子可懼與我同行?”
裴攸原本肅凝的眸子一下子便融了,仿若被春風吹化的冰雪,微光瀲灩:“攸,自然求之不得。”
蕭令姜莞爾,俯身在他脣上輕輕一啄,方要退開便被他按住了腰肢,主動加深了這一吻。
室外,冰雪寒天,室內卻是春意融融。
一眨眼,便過了元日。
涼州此番雖遭此大難,然而警示及時再加上朝廷積極賑濟,這個年,過的並不算艱難。
家家戶戶門前的煙花爆竹尚未掃去,蕭令姜一行人便出了刺史府,朝城外行去。
和親的隊伍,要重新啓程了。車駕轉過彎行至城中大道,速度卻一下子卻放緩了下來。
“公主,您瞧。”阿滿輕輕掀起了車簾。
蕭令姜朝車窗外看去,這才發現街道兩側竟站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
看到她露面,兩旁的百姓一下子激動起來:“永安公主!永安公主!”
“公主,此去珍重!”
“公主,此去珍重!”
一聲聲呼喊如同浪潮,此起彼伏,沿着大道兩旁順延開來。
這一日,涼州百姓送的,不僅是那傳說中爲了大周而和親西蕃的永安公主,更是切切實實在涼州、挽救了無數百姓性命的永安公主。
此行,願她珍重平安!
這一聲聲的浪潮,從城中大道,一直延到城外遠處。
耳畔是百姓的送別聲,段旭與郭孝興負手站在城門前,遙望着和親的隊伍漸行漸遠,眼眶不禁微溼。
永安公主蕭令姜。
世間英雄無數,不曾想,他們二人連帶着這滿城百姓,竟叫一位小娘子徹底折服了。
望着緩緩走進大漠之中的隊伍,郭孝興又想起她說的那句話:“郭將軍,有朝一日,西蕃終將再無力爲大周勁敵!而鬆沙兩州也終將重歸故國!”
他悠悠地擡頭,眺望遙遠天際。
是呀……
能越過沙州剿毀神宮老巢,卻又忍得住不張揚壞了大局,有這般心志手段,他相信,永安公主此言定當能實現吧。
他郭孝興,便在涼州等着,助她一臂之力!
涼州往前便是茫茫大漠,而後再行數百里便踏及西蕃地界。
西蕃守將早已在邊界處候着,聽聞貢吉帶着和親隊伍到此,連忙上前迎接:“拜見大相!您這一路辛苦了。”
貢吉哈哈一笑,將他扶了起來:“爲王上辦事,哪裡說得上辛苦。不過,重歸我西蕃故土,確然是叫人心情舒爽。”
兩人敘舊幾句,貢吉方向他介紹和親這一行人,除卻隨行的禮官,他特意指了指裴攸:“布赤,這是大周鎮北王世子。別看世子年輕,可是使得一手好劍術,聽說也曾在戰場上立下不少功績。”
布赤眉梢微動,聞言行了一禮:“久聞世子大名,若他日有空,還望能與世子切磋一番。”
“不敢。”裴攸不置可否,回了一禮便不再言語。
貢吉見狀,便領着布赤到了蕭令姜的車駕前:“裡頭便是永安公主了。”
對這永安公主,布赤曾聽貢吉提及幾分,他雖不信其手段到底有多厲害,但還是右手抱於胸前,俯身行禮:“布赤見過永安公主。”
車簾微動,布赤方要擡頭去看,便覺一股猶如千鈞的力道傳來,壓得他擡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