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趙三娘中了藥,眼見着就要與柳十郎滾做一團,若不是瓊枝及時出現,她這清譽還能不能保得住就難說了。
後來,也是瓊枝出手,才暫且爲她壓下身上藥性,讓她無礙地出現於衆人面前,免了衆人非議。
趙嬰自然知曉事情輕重,可她如此坦然地讓自己致謝,還是叫他不由一時語塞。
“怎地?”賀令姜挑眉,“事情已過,趙公是打算翻臉不認賬了?”
說罷,她又輕飄飄地掃了眼趙三娘。
趙三娘臉上通紅,見她望過來,不禁將腦袋埋得更深了。
趙嬰皺眉:“賀七娘子說笑了,我趙家可不是那事後不認賬的反覆小人。”
既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弄清,賀令姜先是不計較三孃的算計,而後又在永穆公主暗中插手之時,出手救了三娘一次,他趙家也不至於硬抗着面子死活不認。
他凝聲吩咐身後的趙三娘:“三娘,還不來謝過賀七娘子!”
趙三娘咬了咬脣,心中縱然不甘,可她一斗不過賀令姜,二還受了她的好處,如今也只能如此。
她垂着腦袋,緩步行至賀令姜面前,而後雙手於胸前合握俯身,向着賀令姜鄭重一禮:“三娘知錯了,多謝賀七娘子不計前嫌,救下三娘。”
賀令姜卻沒有言語,而是擡首看向趙嬰:“趙家的謝意,便是如此?”
她不讓起,趙三娘也一時不好起身,聽聞賀令姜的話後,眼中更是淚意漣漣。
“賀七娘子還待如何?”趙嬰面上微涼。
賀令姜輕笑一聲,望向坐於主位的端王:“王爺覺得,趙家如此可顯誠意?”
端王面上猶疑,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這事,說到底是三娘先做錯了,是趙家理虧,後頭又承了人家的情,就這般叫個小輩輕飄飄地施個禮、道個謝,確實是說不過去。
可趙家乃是他的母家,是他的左膀右臂,叫他向着賀令姜說話,更是不可能了。
他笑了幾聲,打着哈哈:“賀七娘子便大人不記小人過,三娘到底不懂事,莫要與她計較了……”
“三娘子是不懂事,可這偌大的趙家,若還是沒個懂事的人,那可真是叫人爲之擔憂了……”賀令姜也不動氣,語氣平和緩聲而道。
“永穆公主先前說得也不無道理,我知因着先前查處神宮之事,王爺和趙公對我頗有芥蒂,說不得,這不滿就傳到了小輩耳中,纔有了今日之事。”
“不過,二位也該知曉,我是奉了聖人之命辦事,於公於私都絕無特意要針對你們的意思。”
“可二位如今若是任由家中小輩如此作爲卻不管不顧,倒叫我疑心自己當初是否做錯了,甚是誠惶誠恐呢。”
她悠悠道:“也不知聖人如若知曉,會怎樣看待今日之事……”
“你!”趙嬰面色一變,這先前永穆公主特意說來挑撥的話,如今倒叫她用來威脅他們了。
他自恃趙貴妃受寵,如今又有端王在旁邊站着,因而即便趙家理虧在先,也不願放下身段。
沒想到,當着端王的面,賀七竟然都敢如此直言。
當真是半點虧都不肯吃!
他眼中盡是怒意,開口欲言,卻被端王伸手攔了下來。
“賀七娘子言重了,你奉命查案,我等自然不會有任何疑議。至於三娘所爲,雖是她自己想偏了去,這才犯了錯處。不過,她是趙家的人,自然也該由趙家致歉答謝。”
“想來,中書令晚些自會備上厚禮送到貴府,以示誠意。”端王側首看向趙嬰,也不喚他舅父,“中書令,你說可是?”
趙嬰面頰肌肉猛地一跳,而後咬牙道:“王爺說的對。此事確然是我趙家不對,稍後定然備上謝禮奉上。”
話都說到這般地步了,他也明白了端王的意思,即便心下不願,仍舊按下面子攜着趙夫人走到賀令姜面前,而後彎腰拱手:“今日種種,趙某在此謝過賀七娘子了。”
賀令姜自然知曉他不甘心,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彎腰。
她賀家雖暗裡也有不少危機,可卻也並非任人欺辱至此的。
若是今日她被人算計卻叫他輕飄飄地就此掀開去,以後賀家又該如何在世家之中立足?
趙家想要靠着端王妄爲,卻也不瞧瞧,如今在太子與端王相爭的當下,端王的位置還能不能如先前那般穩?
她笑着擡手:“趙公當真是客氣了。既如此,賀七便在府中恭候貴府之人大駕了。”
趙嬰額角不由一跳,這賀七當真面皮厚得緊。
端王見狀,笑着走下位子,亦朝着賀令姜微微拱手:“今日這事是發生在端王府裡,也是我這個做主人的不夠周全,賀七娘子可要莫怪。”
端王擺明了要給她面子,賀令姜倒不託大,亦跟着回禮:“王爺說的哪裡話。”
端王哈哈一笑:“賀七娘子不見怪便好。”
說罷,他話頭一轉,便轉到了永穆公主身上:“賀七娘子也瞧見了,今日之事明顯是有永穆從中作梗,想挑撥咱們相鬥。”
“賀七娘子既然派人將三娘與柳十郎都及時救了出來,不知……”端王頓了頓,方繼續問道,“不知可曾拿下永穆那頭的辦事之人?”
賀七若是將那人也拿下,自己這方只要想法子撬開對方的嘴,便能將證據擺到父皇面前,狠狠地參永穆和太子一筆。
他們出手對付自己也便罷了,可這賀令姜如今正是父皇重用的人物,神宮未清,大周未穩,賀家還頗有用處,若是就此折了去,怕是父皇也會動怒的吧?
賀令姜焉能不知他心中盤算?
只不過彼時瓊枝也就一人,她趕到時,那人已然放火離開,她也不過匆匆瞧了個背影罷了。又加之要趕緊避開人將趙三娘二人弄出來,自然沒有精力再去拿人。
端王這期望,倒是要落空了。
端王聞言,眼中不免失望。然而轉念一想,即便如今不成,往後也未必不成。
要知曉,這賀家與太子也不算對付。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他端王府未嘗不可藉着這次機會,將賀家拉攏過來。
他剛想開口,卻見賀令姜已然起身:“時辰不早了,如今既然事了,賀七便與家父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