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能上船。”阿祝仲手擋住墨紫。
臭魚丁狗同時嗤笑一聲。
“笑什麼?女人招晦氣,上不得船是我們船大的規矩。”阿祝瞪“她不上船,你們老大跟誰談買賣去?”臭魚悠哉哉說道。
阿祝看看墨紫,又看看其他人,歪嘴嘲笑,“瞧着都是堂堂爺們,居然讓個女人牽着鼻子走,真他娘丟人。”
臭魚回罵,“丟你孃的人,與我們有何干系?”
阿祝可不是好脾氣,指着臭魚的鼻子,“小王八羔子,你敢罵俺老孃,找死啊?”
私貨販子不但不怕得罪客人,更不怕達官顯貴。用他們的話來說,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皇帝都得靠邊站。
“許你罵別人的娘,就不許別人罵你娘?你娘是誰啊?王母娘娘?”臭魚從來不是好惹的,三兄弟中數他的脾氣最犟,“我就是找死又怎麼樣?你也得有本事要老子的命。
阿祝一拳揍了上來,毫無預兆。
墨紫趁機閃身過去,站到舢板上向下望,“臭魚,咱們是客,斷手斷腳便罷了,命要給人留着。”
江湖事,江湖手段解決。謙讓無用,誰的拳頭厲害誰就有理。
阿祝的拳頭還沒沾到臭魚的衣服,就聽嘭嘭四聲,臭魚已經給他肚子四拳,外加飛身一腳胸口踹,他即刻倒地呻吟。
阿祝的同伴見了,也上來開打。
贊進想出手,臭魚卻直呼打得不過癮,叫誰都別插手,讓他耍個痛快。身子滴溜溜轉個不停,玩兒似得躲開對方攻擊,對準那人的眼珠子閃電般一戳。那人嗷叫捂眼。他又連打對方穴位,讓那人渾身顫麻,最後被他意猶未盡踢進水裡。
阿祝爬起·賊心不死想偷襲。
臭魚卻早就察覺,反迎向他,抓住他的手臂,往後一拽,硬生生把那條胳膊卸脫了臼。
一個在水裡撲騰,一個在岸上打滾·熱鬧不得了,引不少人隔岸觀舢板輕顫,墨紫回頭,看到一個黑壯青年男子在板的那頭面無表情盯着她,然後走了下來,在她面前停步。
“是你要跟我談買賣?”黑漢眸子陰沉。
“是。”兩邊打架,她是勝主,所以笑意浮滿面,“請問船大貴姓·如何稱呼?”
黑漢沒有答她。
他出了手,呼呼的風,全劈向她的細頸。
風止。
一把小劍封住他的咽喉,另有兩把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脖子上。
墨紫手持小劍,微笑着往前一步。贊進丁狗也隨之往前一步。三人有如一體。
黑漢詫異對方的動作竟然快得讓他看不清·但他到底是船老大,眼不眨,表情冷硬。
“貴姓?”墨紫略施壓,能見他頸部皮膚鋪上劍鋒,而劍刃已讓贊進磨得削薄,“我還不太熟悉如何控制力道。要讓我再問一遍的話,可能不小心就把你喉管割斷了。”
“伍成。”黑漢嗓音因壓力有些沙啞。
“伍老大。”墨紫看到船上衝下來十多個拿刀拿棍的人,他們囡爲伍成被架脖子而猶豫着忽進忽退·“我是誠心而來·不用刀劍相向。”
伍成心裡罵,到底誰用劍挨着他·而且還是三把?
“雖然看起來是你兄弟吃了虧,可挑起事端的卻也是他們。技不如人,再遷怒無辜,是不是不太好?”墨紫得理不饒人,手中的劍比伍成的臉色冷。
“你想怎樣?”伍成吞一口唾沫,喉結滾過刀刃,令他緊張。那女人說不熟悉控制力道,手卻穩得好似老手。
“談買賣啊。”墨紫朝伍成的手下們擡擡下巴,“叫你的人都冷靜點,把刀棍收好。只要你們表現友善,我們自然也不會這麼對待你。最好快一點,你的兄弟弄出動靜太大,招來官兵就不好了。”
伍成喊一聲,“收傢伙,只是誤會。”
那些幫子一開始不聽,不過伍成喊第二次時有急腔,這纔不甘不願收了兵器。
伍成見墨紫仍不收手,挑眉起橫,“姑娘莫非想說話不算數?”
“不是。
我只是在想,這麼一鬧,伍老大你是否還有心聽我說買賣而已。萬一懷恨在心,待我上了船再翻臉,那我們六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下船?”她輕聲笑,卻無半點懼意。
“既然是誤會,我也不小氣。和氣生財,怎會隨便取人性命?你放心,伍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便是買賣不成,也絕不再同你算賬。”刀劍無眼,對方是女子,難保情緒突起波動。他家婆娘就這樣,好好的會突然發顛。
墨紫示意贊進丁狗收起劍,她卻不助,“伍老大別怕,我是女子也說話算數。就是槿告訴你一聲,我已經決定不管你有心無心,這船我還上定了你這船子人一齊上,不過是讓我這些人熱熱身而已。所以,要打架,我無任歡迎。”
伍成不小心哼了一聲,習慣性的蠻橫。他認爲對方也沒那麼厲害,無非是三對一,他慢了一步。
“你不信?”墨紫聲音很是興高采烈起來,“我讓你瞧瞧。”
轉頭對丁狗說,“你去把桅杆頂上的旗子給我摘下來。”
丁狗湊在墨紫耳邊,“你當我雜耍的猴子啊?”
墨紫一挑眉,面露精明,“多加你一百兩。”
丁狗身形一晃,像陣輕煙飄了出去,在衆人頭上掠過,一蹬船舷,直接飛上桅杆,抓幾下便至頂心,摘到旗子。提氣回身,反拉桅杆尖,借彈力直落在伍成面前,連喘都沒有,將旗子往舢板上一扔·就此多個洞。
人人眼睛看直了。
船幫不屬武林派系,沒有師父帶徒弟,也沒有自創的武功。各拜各的師,各學各的本事,而大多數幫衆只是會打架,有把子力氣的普通伍成會一點拳路,在這條船上算是功夫最好的,可是跟贊進丁狗相比,天上地下。
墨紫移開了小劍,收進劍鞘內。她苦練之下,如今不用看就能送劍入鞘。自鳴得意,想自己也有些俠女之範。
“伍老大,請上船。”她一得意,就有那麼點忘形,反客爲主。
但伍成被丁狗取旗的本事震懾住了,沒空去計較,也讓她牽着鼻子走了好一會兒,上船才借人多勢衆恢復些膽氣,安慰自己對方只是輕功好。船幫跟人比的,從來不是功夫上下,而是行船踏水之能。且他要是動真格的,一揮手叫上百兄弟,大俠也得稱狗熊。當然,不是現在。
在大艙中坐定,伍成本着趕緊送人走的心思沒囑咐上茶。
墨紫怕被下料也不關心茶水,直接把對喬老四的話說了一遍,問他能否帶她的船入玉陵境。
換了以前,伍成就會說荒唐,但眼前人讓他不得不斟酌用詞,“既然你們有喬老四作保,我也不藏着掖着。我們是會代人販些私貨過去,但不曾帶過人,更別說船了。沒有這樣的先例,而且那邊是什麼情況,客人你沒去過,所以不清楚。根本沒有太平的地方,流民劫匪,大求兵玉陵兵,凡是有點力氣的,全都兇蠻得和野獸一樣。見錢就搶,見糧就劫,要見了你這樣的大姑娘,遇上玉陵兵佔了還是運氣,遇上大求兵那就不把你當人了。
墨紫聽了皺眉,“玉陵什麼兵,也搶民女?再說,玉陵不是讓人佔了,爲何還有兵?”
“說大小姐你不懂了吧。玉陵兵是太子麾下人馬,由他們負責徵糧徵稅。大求派在玉陵的烏大元帥統領大求兵馬,專繳居心不良的匪類和原玉陵的舊臣殘部,同時協助玉陵兵安定地方。說是協助,就是大求人管着玉陵人。連我們去了,當日卸完貨就回的,哪敢逗留。你想賣米,可找好那邊買家?”伍成看墨紫的表情空白,就知道了,“那有沒有居中牽線的人?要是兩樣都沒有,過去便是自尋死路。米糧讓人白吃了不說,恐怕你——”這麼漂亮的姑娘,下場更悽慘。
“當地沒有門路可走?”伍成對玉陵的情況顯然很熟,話中真真假假,總有能聽的,“地方官或將領不想撈銀子?難道玉陵有錢人都死光了不成?”
玉陵商人地位不低,且四國出名的富裕。戰亂逃出一批來,卻有大半向大求投誠,拿小部分錢出來,總比倉皇丟了家產淪爲窮人的好。
“有是有,你也得找準門路。沒權沒勢,還是從大周過去的,想吃你們白食的人更多。”伍成到這時因爲想嚇退對方,說得都是實話。
“這些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們自有打算。”墨紫再出利誘,“伍老大,我就跟船,你不需要派多人手,喬老四在我船上即可。萬一跟丟了或出了事,不用你援手。我也保證你這條發財路不會泄露,我就跑一趟。今後你要瞧見我在你線上行船,我便任你處置。
你若不信,可立字據爲憑。只要你答應,一旦進入玉陵,我就將二百兩黃金奉上。你無需對我的船負責,但也不能刻意甩開或另有圖謀,否則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敢走玉陵,我們也將生死看淡,大不了魚死網破。”
伍成聽她恫嚇,心中一鬆,到底是不明世道的大小姐,有兩錢,請得一兩個高手護航,以爲就能橫着走。
目光把對方的人瞧上一遍,計由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