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綵的宅院裡,唱禮官一句“祖龍鑄錢一百二十八枚”一出,滿場喧鬧霎時一靜。
片刻後,那花園裡側,盪漾着柔波的湖心中倏然傳出一陣爽朗脆笑:“哎喲喲!”
一道女聲如同滾着豆子般,人未見,聲先至:“原先龜老便說,今日喜事之上必定還有喜事,是喜上加喜的好時辰,我還奇怪,這雙喜何來?哎喲,原來是咱們三妹妹的喜宴上,來了這樣一位頂頂貴客呀!妙,當真是妙,妙極了!”
隨着這清清脆脆的一段話快速蹦出來,湖中心亦有一女子,杏眼桃腮、雲鬢霧鬟,她笑意盈盈地手挽花籃,踏波而來。
那湖面在夜色下如同一面深色的鏡子般,倒映着天上繁星與湖上彩燈,燈火與燈火相對間,這女子的目光簡直是比湖心的水波還溫柔動人。
花園中,散落的賓客間便不由得又響起了一陣陣輕輕的吸氣聲。
“是大公主,竟是大公主親自來了!”
“一百二十八枚祖龍鑄錢啊……”
“哎喲!”也不知是誰輕呼了一聲,隨即所有的喧鬧又都靜了。
湖心的女子走過了水波,走到了岸邊的花徑上。
這位人們口中的大公主輕移蓮步,便好似是一朵天上的牡丹般,飄飛到了宋辭晚面前。
她熱情地挽住了宋辭晚的手。
宋辭晚沒有抗拒,人家給了笑臉,她便也對這位大公主回了一個微微的笑。
大公主更是歡喜,她挽着宋辭晚道:“好妹子,你姓宋,我便叫你宋妹妹如何?”
宋辭晚說:“客隨主便,大公主請隨意。”
大公主笑盈盈道:“妹妹當真大氣,怪不得我與你一見投緣呢!來來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界,妹妹隨姐姐來,咱們呀,前頭還有小宴!”
說話間,她拉起宋辭晚,腳步向前輕輕一跨。
只見面前場景變化,這一瞬間,宋辭晚被這位大公主帶着,走上了一條光怪陸離的特殊通道。
通道兩邊是飛速變幻的各種場景,有先前宋辭晚見到的喜宅花園,也有宋辭晚來時斬殺邪靈後留下的那座殘破山神廟,還有更多……是宋辭晚見也未曾見過的場景。
彷彿是褪色的人間,有僧人衣衫襤褸、踽踽獨行;
又彷彿是焦土一片的大地上,有怪異的蟲豸如同潮水般在遠方奔涌;
有道人駕雲飛來,擺出了籠罩整片土地的大陣,而後其劍指一揮,只聽轟隆連聲,那一刻便是天翻地覆!
又有一些山洞裡,落滿了各式各樣面相斑駁的神靈頭顱……
至於爲何說這些斷裂的頭顱屬於神靈?
只因宋辭晚在驚鴻一瞥間,分明見到那些殘破的斷頭個個色彩豐富,形貌特異——倒不是醜,也不是妖,就是極爲符合宋辭晚前世見過的,某些華夏神靈的繪像!
是的,那些殘破的斷頭,單從外貌上看,分明與華夏神話傳說中的神靈分十分相合。
不過這似乎也並不值得奇怪,畢竟在這個世界,宋辭晚見到過太多與前世相近的文化痕跡了。
連篆字都有了,幾顆神靈斷頭又算得了什麼?
大周的神靈體系,譬如城隍爺、土地神、夜遊神、日遊神之類,不也與華夏神靈十分類似?
驚鴻一瞥間,又有更多的奇怪畫面閃過,到最後,所有的畫面都拉長成了兩道混彩的線條,宋辭晚終於在下一刻腳踏了實地。
這一踏入實地,宋辭晚卻發現,原來方纔走了“那麼長”一段路,她卻並沒有被大公主挽着走到什麼天涯海角去。
只見四周水波靚麗,隔着水波竟還能看到先前那來時的花園。
原來宋辭晚被大公主帶着,僅僅只是走到了湖心小島而已!
小小的一片湖,看似簡單平靜,可走過這湖面卻彷彿是走過了無數個世界。 這是何等玄奇?
宋辭晚若有所悟,只見這湖心小島上,處處佈置精美。
譬如那閃着彩光的花樹、氤氳着仙氣的池塘——
是的,湖中有島,島上又還有水。
各種形狀的水池,宛若天然生成一般,錯落着排布在這小島各處。
水池邊上各類花木,高低錯落,色彩妍麗,各有不同。
至於那些水池中冒出來的仙氣,那是真的仙氣!
對,那不是形容詞,就是真真實實的仙氣。
宋辭晚踏足這小島,僅僅只是吸了一口仙氣而已,立刻就發現,自己那空蕩蕩的、彷彿怎麼填也填不滿的丹田海上,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一場小雨。
小雨僅僅只是落了片刻,宋辭晚就感覺到自己丹田中的真氣海,上漲了細微一小層。
這還不是仙氣的話?又還有什麼是仙氣?
大公主笑靨如花地站在宋辭晚身邊,略帶三分得意地問她:“宋妹妹,你給品品,咱們這地界如何?”
宋辭晚誠實道:“是一處寶地。”
大公主笑盈盈道:“這且還不過是尋常,宋妹妹,來,前頭還有更好的去處呢。”
她一手挽着花籃,說話間擡手向前一引。
宋辭晚便跟着她繞過衆多花木與水池,又向前走了一程。
行走間,宋辭晚又呼吸到了幾口仙氣。
這一回她的丹田中倒是沒有再下雨,丹田中的真氣海也不似先前那般有着明顯增長。
但沒有明顯增長、不等於沒有增長。
這仙氣的好處仍然毋庸置疑。
不過宋辭晚也並不貪心,不會因爲這仙氣效果超卓,就狂吸猛吸。那吃相可太難看了,倒也不必如此。
她與大公主走過衆多水池包裹的小島外圍,繞過一片花木,只見前方出現了一座精巧的房屋。
真可謂是宅中有湖,湖中有水,水中又有宅。
奇妙佳地,回回環環,看似極小的一片地界,又分明是有着須彌芥子之奇境。
那宅院門口有衆多侍女在匆忙奔走,見到大公主帶着宋辭晚走過來,侍女們腿腳微彎,遠遠地便向大公主行了個禮。
然後有個侍女急道:“大公主,不好了,您方纔走開那一下,三公主又產子了!”
什麼?
什麼什麼?
宋辭晚幾乎懷疑自己幻聽,她聽到了什麼?